《亲亲吾妻》宴也

2、第二章

　　侯府里的下人最近私下里都在谈论醒来后的世子爷不一样了。
　　不像以前风风火火暴躁难伺候，反而变得清清淡淡，安静少言，于他们再好服侍不过。
　　这样的变化也不知是养伤的缘故，还是鬼门关里走一回，性情大变的原因。

　　侯府女主人早逝，一手带大韩呈的侯爷，自然也发现了韩呈的性情变化。
　　他不信鬼神，从没想过把这一变化归咎于借尸还魂或撞邪了这类怪谈。
　　但他也的确心有疑虑，只暂时没有表现出来。

　　侯府人丁稀少，府里正经主子只有父子二人。
　　这天大清早，韩呈起来时，侯爷已经出了门，府里不见他的人影。
　　事实上，韩呈来到这里这么久，真正和这位父亲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足两天。
　　长安侯近来是真的忙碌。

　　早饭是鱼片粥加几个汤包，还有一碟酱菜，分量刚好。
　　韩呈吃完后，让砚台扶着在府里四处逛逛。
　　他的伤口差不多长好了，但留下了一点后遗症，时常会头晕目眩。

　　侯府很大，估摸着是他当时住的整个疗养院大小。
　　里面的布置精心巧致，是夫人在世时亲手设计的，一砖一瓦倾注着她对这个家的爱。
　　韩呈耳闻过苏州园林，遗憾没有亲身去过，不过他想侯府的景致应当不比园林差吧！

　　主子少，院落里空置的小院就多，显得有些清冷，唯有父子两常光临的几处热闹一点。
　　韩呈耐性好，哪怕清冷，还是处处走了一遭，还发现几处记忆里没印象的小院，也是混了眼熟。

　　回到韩呈的悦宁轩，一顿早饭已经消化干净，韩呈又饿了。
　　前段日子养伤为主，饮食多清淡，但昨天大夫放开了话，今天厨娘放手做了一顿大餐。

　　韩呈先净了手，回到侧室，美味佳肴摆了满满一桌，都是“韩呈”以前爱吃的。
　　“怎么上了这么多？!” 韩呈自认肯定吃不了。
　　砚台正在摆碗筷，笑着回话：“是侯爷特地吩咐，世子养伤素了一个月，侯爷心疼你呢!”
　　韩呈默然。
　　“韩呈”向来无肉不欢，若他素了这么久，确实煎熬。
　　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韩呈，他向来吃的清淡，清淡的吃食不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现在一桌子好菜，韩呈也不会拂了这份好意。

　　王公贵族里主子的剩菜对下人都算是恩赐，极少会造成浪费。
　　韩呈虽然不习惯让别人吃自己的剩饭，也没有天真地想去改变什么。

　　桌上的菜肴口味多样，飘着馥郁的香味。
　　吃惯了营养餐的韩呈有些不习惯，但他并不排斥尝试。
　　拒绝了砚台布菜，韩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这道菜他曾在很多美食节目里都有听闻，很耳熟。

　　吃到嘴里，浓郁的味道在舌尖绽开，酸甜醇香，韩呈的眼睛不自觉睁大了些。
　　好吃!
　　紧接着他又尝了其他几道，松鼠鳜鱼外脆里嫩，红烧狮子头鲜香酥烂，齿颊留芳………
　　韩呈不知何时已经翘起了嘴角，心头萦绕起一层浅浅的愉悦。
　　美食是一种可以愉悦身心的享受。

　　饭后，韩呈有些犯困，去房里小憩了片刻。
　　醒来砚台不在身边，听丫鬟说府上来了他的朋友，砚台在接待。
　　韩呈穿衣的动作一顿。
　　朋友？又是哪个朋友？

　　说来，韩呈醒来后已经接待了不少“朋友”。
　　纨绔的朋友多是同道中人，韩呈有心理准备，但见了面，把对方的举止和记忆对应起来后，韩呈有些无语。
　　这里面大多人与他并不相熟，多数只同他讲过两句话，趁着看望有心攀附。
　　来者是客，这些人韩呈一一态度良好地应付过去，心中想着以后要远着点。

　　眼下若还是这种“朋友”，韩呈考虑要不要就让砚台去应付？!
　　然而心里这么想，韩呈腿还是自觉向会客室迈去。
　　丫鬟眼看着他的方向不对，忙提醒他，客人在他的书房。

　　书房？
　　能够直接去他书房的朋友，韩呈脑海瞬间浮现出一个对应的名字。
　　沈行，这倒是一个真朋友。

　　书房里。
　　砚台和沈行也是老熟人了，沈行熟门熟路地窝在书房的椅子中，歪着脑袋没点坐相，手里随意翻着一本从书架上顺下来的野史。
　　砚台显然习惯了对方这般作态，添了茶点，在边上偶尔搭两句话。

　　沈行已经等了小半晌了，他来的不凑巧，当时韩呈刚眯着。
　　放在平时，沈行肯定不客气地把人叫醒了，至于现在，沈行也是很想把人弄醒的。
　　但砚台一心拦着，不让打扰韩呈休息，说怕脑袋休息不够会留下后遗症。

　　沈行这就纳了闷了!伤都养好了，能有什么后遗症。
　　不过砚台平时温顺，倔起来也是死倔，沈行硬是拗不过他，只能坐等着。
　　只是沈行性子活泼，眼下是真等不住了。

　　厚厚的野史丢在桌子上，沈行惊起，
　　准备去骚扰韩大世子。
　　恰好此时开门声响起，穿着墨兰长衫的韩呈进了门。

　　四目相对，见着了人，沈行惊讶了一瞬，不耐烦的神态立时又懒散起来，身体靠着书桌支着条腿。
　　“哟，舍得起来了啊！”沈行告着手臂没什么好气，“让我等这么久，知道你耽误了多少我和温烟小娘子温存的好时光吗？”

　　韩呈从记忆里了解过沈行这张嘴，知道他只是说话变扭，随口应道：“不耽误，云烟阁不到黄昏不开门，你现在去也进不了门。”
　　秦楼楚馆都是晚上开张营业的，温烟是沈行近来的新欢。
　　“啧!”沈行更不高兴：“看破不说破懂不懂。”

　　韩呈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沈行这才想起正事，终于把身子站直了一回，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喏，给你的”。
　　韩呈接过来打开，是一张邀请他赏景的请帖，发帖人端小郡王。

　　“送张帖子怎么还亲自跑一趟？”韩呈好奇。
　　沈行不知何时又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挑了下眉：“这不来看看你好的怎么样了吗？!”
　　“那可是难得。”韩呈意味不明的笑笑：“我伤这么久，你这还是第一次来。”
　　不过补品什么倒是送来了不少!

　　沈行脸上笑意依然，他摸了摸下巴。
　　“啧，我怎么觉着你这话里带点刺啊？!”
　　韩呈淡定微笑：“你觉得呢？”

　　沈行静静回望他，被韩呈看得心里发毛。
　　“好吧好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沈行举双手投降，又忍不住嘴贱小声嘀咕：“谁让你就我一个好兄弟呢!”

　　韩呈淡淡睨了他一眼，自认不跟他一般见识，道：“那说说吧!你这段日子又闯什么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