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三：万物皆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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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茶香漫漫，他向千叶说了许多关于他那名故友素还真的事情，千叶专心聆听，就像一个虚心受教的学生，每有好奇，还会不时发问。而千叶，也向他说起观察沙溶神法的进展，还难得多提那名唤「万古长空」的人，千叶向他说到，长空为了圣女，囿于过去旧情，自伤双手，握力只剩下三成，无法发挥完全的实力。
「你说过，将一个人的重量放入心中，便像他如此？」那日，千叶传奇难得眉宇轻拧。
他未见过万古长空，也不知他的过去，但是他看着千叶传奇认真思索的神情，没有告诉他认为的答案，而是告诉了他，一个未来他会遇到的答案。
「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会期盼他能了解你的心思、能明白你所想的、能认同你所做的，只要能得到他的理解与认同，就彷佛得到了整个世界般雀跃。」
那时，千叶传奇听着，沉吟再三，大是怀疑：「如此严重？」
他哈哈一笑，点点头，「等你遇到，就知道了。」
他终究没有多说。毕竟，一个人纵使可以日读万卷，却无法日解万情。对一个来世上不过多久的人而言，更是如此。
那日之后，他们持续暗中相互来往信息，直到他听闻武林近日发生了千竹坞事变，日盲族的万古长空与圣女亡于朱翼皇朝算计之下时，他知道，他该去日盲族一趟了。
再度来到日盲族，却是分外的安静。幽暗的阿虚夜殿里，不见平日大祭司及众族民，却只见千叶传奇一人正独坐案前，伏龙悄步上前，正待开口，瞥见那案上棋局黑白不明，五行虚实互补，隐有浮动之感，揣摩片刻，方有意试探道：「看这盘棋，先生是要布局反击了？」
「不只是反击。」千叶传奇落定一子，声含笃定，「早前得先生之助，沙溶神法已有眉目，便待再进一城。」
伏龙张目四望，「既是如此，何以不见其他族民？」
「这嘛……」千叶传奇搁棋而立，手中日轮闪映夺目的幽蓝光芒，神色依旧清冷，看不出半分情绪，「我派他们去办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先生还是这般吊人胃口。」伏龙一笑，倒也不追问，千叶传奇却先道：「伏龙先生今日前来，应有要事？」
「要事是有，其一，为被夺走的不折之花；其二，当是近日武林要事。」伏龙眉目一凝，难得多问了一句，「日盲族情势是否尚可？」
千叶传奇却走前几步，提起挂于壁上之剑，置于手中扫视，以问代答：「吾见伏龙先生亦是愁眉未展，吾刚铸好了一把剑，不妨来陪吾试剑一回？」
「哈，那伏龙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夜殿后头，破空声响，琅琅剑吟啸苍穹，漫天剑叶如新炼，但见超尘拔俗的身影交旋错身，一者玄，一者白；一者天藐，一者荼蘼；一是傲视尘寰之剑，一是悲悯天下之剑，倏忽足尖轻点，旋空而下，肩比肩，剑对剑，衣袂飘荡，对影成双，听那伏龙边道：「据灵犀所言，东方羿最近与邪灵接触益发频繁，也许将有动作。」
「吾与长空先前曾探查过，」那声音略有一顿，剑锋陡转，对方一招「曼珠沙华」挟幽渺之意对来，恰应一招「花开彼岸」蹁跹回敬，续道：「他于学海内设有阵局，吾已有所准备。」，「那便好。」伏龙应声，两人一格一划、一招一应，身姿雅致如行云，剑舞流美似新雪，彼此稍一颔首，手臂震扬，双剑并行而出，赫见剑端光华漫生遍地虹光，长天与三尺秋水蓦然相映，剑风所至，花雨瀑飞，华艳难踪。
漫漫花雨落定，伏龙收剑于后，终于直言道：「你对他，不大一样。」
那个「他」，自是方才言中不经意提及的「长空」，千叶传奇还剑于鞘，微垂了眼眸，终正面响应道：「他只是辜负吾对他之期望。」
那一个，曾经只能以刀剑为名的无名者，而他赐予他新的名字、更允诺了他，定要医好他的双手，却没想到，他还是情愿为情赴死，辜负了他的期望，辜负了对日盲族的责任。
「你……希望他回来？」
「嗯。」千叶传奇低低应了一声，分不清心中的感受是什么，突然抬眸定定道：「伏龙，我跟他有过约定。」
伏龙一怔，在那眼眸里似乎看到似曾相识的坚定。是的，只要心中盼着至珍至重之人回来的眼里，都有着那份决绝，就算明知每一种成全，都必须付出牺牲作为代价，也要在所不辞。
「许诺易，守成难，君子有诺，必不负人。」伏龙心中感慨万千，随同千叶传奇在花苑中行步，脑中赫然闪过一线惊异，「但是他这般处境，难不成……你与医邪做了交易？」
千叶传奇没说什么，默了片刻，方道：「我不会让他重蹈覆辙。」
那般坚决，他已是太过熟悉。伏龙寻思至此，突然转身面对千叶，再简易不过的一句话，是由衷，也是理解，「那么，伏龙祝你一切顺利。」
「那吾也祝你能早日寻得不折之花。」方才对剑之前，千叶传奇早已告知不折之花下落，伏龙听得，忧容些许释然，「嗯，最近我们受到的打击太多了，但想想这些转机，日后便是契机，有契机就有机会成功，人生，就永远有希望，一切便不会这么难受了。」
千叶传奇瞧了一眼，「先生这般自我安慰，不啻为一帖治病良方。」
伏龙哈哈一笑，两人续行了几段路，就武林要事交换意见，直走至一处枝桠茂密葳蕤的群树前，那松竹交翠，参差纵横，不时有枝干横越到了半空，蔽去了视线，千叶传奇渐缓步履，伸手攀住了挡于眼前的一杆枝桠，若有所思，「敢问伏龙先生，如果一棵树生出了过多旁枝，引来虫蚁蛀食，你会怎么做？」
「若不加以施救，将毁其所本，必要时，应当修剪。」
「那你会问树木是否同意修剪吗？」千叶传奇忽转过首来，问道。
「万物有灵，草木也有灵性，每一次的折枝，必受痛楚，伏龙愿倾听他们的声音。」伏龙思索道。
千叶传奇却突然怔怔道：「但我没问。」
伏龙一愣，似解未解那隐晦之情，「为什么？」
「如你所说，有些逆枝不得不折，只有历经痛楚，方能无忧。」纵使鲲鹏，也有折翅之时，千叶传奇轻攀着树枝，缓缓道：「虽是万物有灵，但吾却以为，世间万物，灵性终有不免被折损的一日。既然万物必伤，又无法顺其自然，那不如为他安排好一切。」他低转了声音，声音细不可察，「这样，他就不会再失约了。」
伏龙默默聆听，既是无法反驳，也无法明晰。他很难告诉他，世间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一劳永逸的，如他一次次的退让，终究无法与灵犀相守、如他一次次对着世事力挽狂澜，终究只能对着木已成舟的事实伤悲，他轻抚手中荼蘼之剑，心头些许怃然，只祈叹道：「愿世间，荼蘼到尽，不再有伤。」
山风微凉，涤荡了阵阵压抑的思绪，千叶传奇轻拂开了树枝续行，转而道：「再过三天，吾便要前往铁族了。」
伏龙大疑道：「铁族，遥远的传说。听闻铁族炎山囚禁了一剑一魔，如今只剩五人，你要？」
「为他取剑。」那一字字，只为守约。
伏龙了然，颔首道：「嗯，那吾稍后也启程向央森讨取不折之花。此番一去，也不知何时可再来日盲族一趟了，但愿这一次，他可以真正的复生。」
那言间情谊深厚，牵绊至深，旁人岂无所觉？千叶传奇听着，不禁叹了一句，「你对素还真的关心，着实深刻。」
「实乃伏龙挚友，如今他复生受阻，自是挂怀。」心事在怀，伏龙眉头深锁。
千叶传奇见他愁眉复起，故意轻咳了数声，打趣道：「如此说来，显得我们交情生分多了？」
伏龙一愣，忙道：「哪里，你我一见如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换一个意思来说，见到吾，就是度日如年了。」千叶传奇悠悠道。
这下伏龙更愁了，无奈道：「断不可误会伏龙真情。」
「哈！」千叶传奇逗弄了一番，转正了神色道：「他复生之事虽然波折，但眼下物品齐全，有心自可成，你该要有信心。」
「承你吉言，伏龙此行必定顺利。」不知觉间，两人踱回了夜殿前，将是相别，伏龙自衣袖探出了一袋布囊，晃了晃，微笑道：「看，上回你说想要多一点蓝如花的种子，今日吾便带来一袋了，日后见此花如见友，可断君三秋之愁也。」
千叶传奇伸手接过，理所当然地点头道：「为免愁思不绝，吾便在日盲族种上一园的蓝如花吧！」
「那想必日后我们可日日相见了。」伏龙同开着玩笑，打恭作揖道：「今日叨扰许久，伏龙便告辞了。」
「请。」千叶传奇致意回礼，见他行出了数步，却突然又在后唤住：「伏龙先生。」
那远方的人影煞住脚步，回头疑问。
暮色渐沉，千叶传奇凝望那秋风中伫立的身影，就像飘渺中一抹至洁至亮的光芒，牵动了他短暂的记忆，他握紧手中日轮，放开了声音道：「吾等你那未完的一曲，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那白色身影闻言，微笑地点点头，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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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章三：万物皆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