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简雨帘

72、第七十二章

　　龙婧昏昏沉沉的醒来，眼前是一片黑暗。
　　她知道自己是醒着的，她感到了手上的针管一点点的往身体里输送着药液，可是她看到的是一片黑暗。
　　耳边嘈杂的很，干涸的喉咙生涩的发疼，用尽了力气才发出声音：“我看不到了。”
　　“你说什么？”是韩翊的声音：“康天辰，闭嘴，听婧儿说！”
　　“我，看不到了。”那份嘈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艹！”安静了许久，龙婧听到康天辰烦躁的骂了一句，然后就听到了摔门的声音。
　　龙婧没再发出声音，只是任凭几个人对她做了检查。门外的对话，她听不清，只是透过只字片语明白，她失明了，因为注射药剂，药剂一次性注射过量，副作用是谁也料不到的。白亦和龙言也来了，在第二天，确诊龙婧是暂时性失明，可以恢复，但是这份暂时，要到什么时候，没人能准确预料。
　　比起失明，大家最怕的是龙婧的沉默。
　　唐诗已经是第四次来看望龙婧了，她一直在坚持不懈的和龙婧说话，可是龙婧根本不理她。她乖乖的吃药，乖乖的吃饭，乖乖的接受检查和治疗，乖巧的像个傀儡。康天辰每天都来，自言自语说很久，龙婧都没有回应。
　　“婧儿，你跟我说说话吧，好不好，你已经好久都没有跟我说话了。”颜兮交班后坐在龙婧床前，试图跟她说点什么，可是无论她怎么说，龙婧都没有反应。
　　颜兮轻叹了口气，准备出去给龙婧打点水。
　　“我是个废人了，对吧。”
　　龙婧一开口，声音沙哑，颜兮拿着保温瓶，差点摔在地上。龙婧现在，就像死了一半，没有一点感情。
　　“不，不是啊。”颜兮忙回去，“你的眼睛会好的，总有一天会好的，只是暂时性的，别担心。”
　　龙婧再次陷入沉默。
　　…… …… …… ……
　　“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只要是和那件事有关，有一点可能会刺激到她，我都不能拿她冒险。抱歉，我不可以让你们见她。”韩翊第二次拒绝眼前的人。
　　百里寒卿倚在车上，目光看着韩翊身后的康天冥，带着些玩味。康天冥感觉到他眼神里的不怀好意，便低了头不看他。不知为何，这个百里寒卿总是让他不舒服。
　　“龙小姐是出了什么事吗？”沈流萤有些不安的问道。
　　“无可奉告。”韩翊淡淡的回了一句，就要离开。
　　“韩少爷，可否借一步说话。”宁羽拦住韩翊。
　　只剩下韩翊和宁羽两个人，宁羽才把来龙去脉说完。
　　“所以，你的意思呢。”
　　“我希望能被接纳。”宁羽衡量了之后做出了决定，虽然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至少，现在看来，这是最安全也是最好的抉择。
　　“宁羽，百里寒卿。”韩翊的目光移到宁羽挽起衣袖露出的手腕上，“如果我没记错，这个纹身是purgatory的标志吧。你们是雇佣兵。”
　　“韩少爷，purgatory已经不存在了。”宁羽淡淡的笑了笑，“纹身不洗掉，是因为这是我曾经的信仰，但是，这不代表能限制住我。”宁羽看着手腕上的银鹰，“我和百里离开purgatory本是为了活的自在些，但是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我也希望能找个避风港，不必一直暴露在别人的包围圈里。”
　　“很好。”韩翊也笑了，“我也需要你这样的强者。但是，我也不能完全信任你们……”
　　宁羽站起来，打断韩翊的话：“韩少爷，你大可不必怀疑我们，首先我是purgatory的人，我们的原则就是诚信，组织虽死，精神犹在。其次，龙小姐救了我爱人，就凭这一点，我也会对□□死心塌地的。”宁羽伸出手，“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情，我是真的，想交你这个朋友。”
　　韩翊回握住他的手，“那以后，请多指教。”
　　…… …… …… ……
　　自从龙婧醒来，韩翊没再来过一次。
　　龙婧坐在床上，拿着一支笔临摹凹槽字帖。她这样已经好几天了，似乎是在慢慢适应眼盲的生活。颜兮说，龙婧已经走遍了这个病房，磕磕绊绊很多次，这几天已经能够凭感觉避开东西了。
　　韩翊是很佩服龙婧的适应能力的。
　　“婧儿。还是不愿说话吗。”韩翊坐在床边，龙婧闻声手顿了顿，然后继续写了起来。
　　“你不愿开口，那我说给你听就是了。”韩翊看着龙婧，她的双目没有焦距，略显呆滞的看着一个地方。
　　“你和宁羽说的事，宁羽答应了，他和百里寒卿，已经成为□□的人了。现在他们很安全，过几天，你情绪稳定了，我会让沈流萤来看你。沈流萤就是你救的那个女孩子。”
　　龙婧还是没有反应。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管这些，但是你要知道，你的眼睛总有好的那一天，等你好了，你还是要面对这一切。”韩翊皱皱眉，“家里的意思，是你一直住在医院比较好，也避避嫌。”
　　龙婧唇上勾起一个笑容。
　　“不要骄傲自大，要听那些比你经验丰富的人的话，不要自己冒进，你的预判力还不够，有光刃但未必能用的恰到好处，一旦失败，有人会替你死，你可以全身而退，但是你也未必过的自在。”
　　龙婧淡淡的开口，随着她的话，韩翊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病房的门微微一动，韩翊警惕的回头看，而后站了起来，看清门外的人，没有声张。
　　“这就是那天，你想跟我说却还是没说出口的话吧。”龙婧带着些嗤笑，“天冥哥也想这样敲打一下我的，可是他也没说到点子上。终究啊，还是父亲有办法。”龙婧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握着笔的手因为用力而发抖。
　　“婧儿。”韩翊想制止她说这些话。
　　“让我学会杀人，又要防止我自大自傲，”龙婧苦笑，“要我明白这个世道的险恶，要我变得强大。又要我学会圆滑处世，懂得自己的渺小。翊哥哥，没有什么比感同身受更深刻了，这个道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这是你们用血和一条条的人命，教会我的。”
　　韩翊无言，只是看了看门口的人。
　　龙澔没有进来，闻声带上了门。
　　“你不该这么说的。”
　　“这不就是你们想教给我的东西吗，现在，我懂了。”龙婧看不见后，听觉嗅觉格外敏锐，门被推开，韩翊起身，这一系列的动作她都听得出来，而现在，能来看自己，能让韩翊起身的人，也只有父亲，龙婧是故意说给父亲听的。“翊哥哥，放心，我已经都知道了。”龙婧放下笔，似乎卸下了重担一样，“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们大可放心，我会做的很好，我不会，再让这些人白死。”
　　韩翊起身要走。
　　“翊哥哥，如果你要祭奠七十九，帮我也说一句，对不起，但是我不觉得愧对他，是他，先背叛了我。”
　　韩翊握握拳，不知该如何开口。龙婧已经全都知道了，哪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不就是一直以来，他最期望的结局吗，可是为什么，看到龙婧这样，他心里会这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