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简雨帘

397、第三百九十七章

　　“你要走？”
　　“对，我父亲来找我，说祖父病重，可能没多少时日了，我得回去照顾他。”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龙言看着顾墨衡脚边两个箱子，气愤的红了眼，顾墨衡也万分愧疚，垂着头不说话，更不敢抬头看她。
　　龙言看着眼前的人，心里的委屈却丝毫说不出来，她紧紧揪着衣服下摆，看着顾墨衡一脸愧疚的不说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龙言打断他，“那你走吧。”说罢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十八岁的少年脸上稚气未消，但是在得知祖父病重，母族产业可能要交到他手里的那一刻，还是生出几分坚毅来。顾墨衡生的很漂亮，不是那种坚毅的面孔，乍一看甚至让人觉得白白净净禁不起事，可是内里却是那么的说一不二，谁也轻看不了他。此时一身黑色的西装，似乎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可是又让人觉得，他身上足有撑起一个家族的力量。
　　但是面对龙言，他总是怯懦的。
　　“阿言，我处理好那边的事情，我会尽快赶回来。”
　　龙言抿抿唇，“我不能给你过十九岁生日了，到那一天，你自己要记得买蛋糕。”
　　顾墨衡什么都经得住，可是却让眼前女孩这一句话说的鼻尖发酸，他伸手抱住了龙言，感到怀里的人在轻轻的啜泣，不忍心的安慰道：“你等我回来。”
　　不远处，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坐在车里，看着树下儿子和女孩不舍的告别。他脸上有一道难以掩盖的伤疤，从眼角一直到下颌，像是一道丰碑矗立在满是风霜的脸上，他看着手机上的信息，不安的皱了皱眉。
　　“老大，你看我发给你的文件了吗？”
　　“看了。”顾廉摸出根烟，可是看了看儿子，还是塞了回去。
　　“韩玄彻那边我们是查不了了，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这边先放一放，先盯住G区那边，既然这边没有唐吉德的消息，那他就一定还在G区。”
　　“是。”下属应了一声，“对了老大，你的假上面批了，陈老先生为咱们出钱出力不少，组织上……”
　　“不必了，爸也想安静些走，不用麻烦了，组织上的好意我替他领了。”
　　“行，那老大你，一路顺风。”
　　“嗯。”
　　“爸，走吧。”顾墨衡拉开车门上来的时候，顾廉也刚挂断电话，看着儿子脸上有些落寞的神情，终究还是没有告诉他龙韩两家的事情。
　　下了飞机父子二人就直奔医院，祖父陈老先生的病房外面聚集了很多公司高层，一半是真心前来探望，一半也是各有心思，想第一时间知道公司最后的归宿，以及下一任的新主。
　　顾墨衡推开门进入病房，病房里面只有妹妹顾墨笛一人陪着祖父，眼睛红红的，看到哥哥和父亲竟也哭不出眼泪了。
　　顾墨衡轻轻的抱了抱墨笛，继而坐到了祖父的床前，轻轻的握住了祖父的手。
　　他离开F国求学的时候，祖父还是健壮的，这两年里聚少离多，祖父也不知不觉间日渐衰弱，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陈老先生睁开眼睛，看到顾墨衡的时候，眼睛里明显的亮了一下。
　　“祖父，我回来了。”顾墨衡一开口就哽咽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落，父亲身兼要职，母亲处理公司，自小就是祖父把他看顾大的，后来母亲因病去世，祖父拖着病躯打理着公司，若是他快一些长大，兴许祖父还能多过几年安生日子，不必在这风云诡谲的商场拼杀，扰了晚年的清净。
　　“回来就好，”陈老先生这会儿很有力气，脸上也红润了起来，但是顾墨衡却很清楚，到这一步，恐怕是回光返照了。
　　“祖父干不动了，这担子，祖父要给你了。”
　　“我知道，祖父放心吧，我能接好，接不好，您再骂我就是了，”顾墨衡强挤出一抹笑容，陈老先生也笑了，目光却渐渐的迷离起来，“我刚刚在梦里见到你妈妈了，这么多年了，这个臭丫头也不给我托个梦，这个时候倒是笑我成了糟老头子。”
　　听到这话，顾墨笛再也忍不住，将脸埋到父亲怀里啜泣起来，顾墨衡感到祖父握着自己的手渐渐没了力气，他只是紧紧的攥着祖父的手，看着老人带着笑意，缓缓阖上了眼睛。
　　窗头的仪器滴滴的响了起来，顾墨衡伸手扯下接头，病房里除了哭泣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葬礼很顺利的结束，陈老先生一生行善积德，前来吊唁的人和组织足有百十来个，顾墨衡和父亲顾廉在灵前一一还礼，从早上直到傍晚才结束。
　　公司的一应事务由陈家得力的律师处理，没有任何纠纷，顺利的过户到了顾墨衡手下，顾墨衡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一一熟悉了业务流程，第二天就召开了高层会议，重新安排了公司运行。
　　一切似乎都在顺利的进行，但是直到这一切都安排妥当，顾墨衡满心疲惫浑身无力的躺在卧室的大床上时，才感到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一股深深的孤独感。
　　他将妹妹送回了学校，父亲也在葬礼结束后又回到了独属于他的战场，那个顾墨衡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地方。他只知道父亲是一名国际刑警，除此之外，他一无所知。小时候觉得这样的父亲真是酷毙了，迷彩服，健壮的肌肉，做着保卫和平的事情，他羡慕的不得了，立志也要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可是随着长大，他看到的更多的是母亲的辛苦，是母亲一人在商场拼杀，背后没有依靠只是形单影只，于是他选择成为和母亲一样的人，等他长大了，他会是母亲的依靠。
　　可是母亲没有等到那一天，他没能让母亲依靠，他也没守住祖父安详的晚年。但是他不怨恨父亲，他亲眼看着父亲几次垂死换来一身的奖章，看着父亲原本俊逸的面庞上镌刻下这一道深入骨髓的伤疤，看着父亲一次一次出生入死，他恨的不是父亲，是那些为非作歹，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他看着空荡荡的卧室，心里没什么波澜，他的生活就是这样，孤独，却也心满意足，这好像就是他这一生的使命。
　　只是……
　　他抬手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孩。
　　只是他回不去了。
　　他现在是公司的法人，他必须留在F国。那家小公司，那所学校，都回不去了。
　　以及，那个约定，他也不得不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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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龙言这一生，遇到太多良人，可是阴差阳错，被错误的人毁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