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简雨帘

323、第三百二十三章

　　陌千凡最初说起龙鄞只是为了求白亦去帮龙婧，可是当白亦发现龙婧这一次暂时性失明却是对她眼睛适应光线的增强时，白亦不得不正色光刃对于龙婧的影响。
　　他慢慢拧亮龙婧面前的灯，龙婧的确是看不见，可是不代表更强的光她看不见，但是更强的光，她的眼睛就会灼痛。可是现在，光强已经明显超过龙婧以前可以接受的程度了。
　　“能看到什么吗？”
　　“很模糊的一点光亮。”
　　白亦关上灯，看着桌上的光刃，陷入了沉思，半晌，他才开口，“不用太担心，你的眼睛过几天就好了，说不定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能看到了。”
　　“嗯。”龙婧轻声应着。
　　白亦说罢，收拾着东西就准备走。
　　“叔叔。”龙婧突然开口喊住他。
　　“怎么了。”白亦没有回头，手上也没有停，还是收拾着东西放到药车上。
　　“你恨我吗？”
　　白亦心上一颤，他回头看着目光空洞的没有方向的龙婧，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和龙言，都是自小看着龙婧长大的，龙婧身体差，从四岁白亦就经常给她打针配药，一点点看着她出落成现在这个样子。
　　恨她吗，并不，只是每每看到她，总是想起龙言还活着的时候，而一想到这里，就没法忘却龙婧的疏忽。
　　“婧儿，其实我们都不怨恨你。你姑姑临死前也说过，不怪你。”白亦轻叹了口气，“可是，我没办法面对你，看到你，我总是能想起那一天。我没法不怪你，可我也知道错不在你。”
　　龙婧强忍着泪水没有落下来，听着白亦的话，她也无能为力，她早已经不求得到原谅得到理解，时至今日，她只想留在他们身边，哪怕是永远背负着这些罪孽，永远为了赎罪而活着。
　　“我会带着姑姑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的。”
　　“你永远没法代替阿言，婧儿，不要为了任何人而活，阿言走了，就是真的走了，你做再多都无济于事，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让阿言白白的去死，好好的活下去，为了你自己。”白亦的话，龙婧并没有听进去，也或许是她太过于偏执，以至于前几年里，她都没有参悟白亦的这番话，直到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她才渐渐的明白，谁也代替不了谁，任何人活着如果不是为了自己，都将毫无意义。
　　龙婧的伤好的很慢，肺上的伤一受风就咳得很厉害，断断续续，一直拖拉到过年，都没能痊愈。这个新年，其实注定是要在医院里过的。
　　这个年虽然不快乐，但是也绝算不得冷清。
　　年三十这一天，陌千凡就被家里赶出来了，大包小包拎了好多东西来医院，陌念甚至还在他后备箱里放了两箱烟花，当然，医院附近是不允许放烟花的。
　　杨若淇来看望龙婧的时候，龙婧正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一派红红火火，而陌千凡和袁末则是一边互相白眼一边挂着装饰物。
　　龙婧的脸上看不出多少喜悦，但是气色却好一些了。
　　“诶，怎么还有面粉啊，该不会是要在这里包饺子吧。”杨若淇低头看见桌上还有一小袋面粉，不由得笑道。龙婧转过身来看见她来了，轻轻的笑了笑。
　　“江阿姨送来的，还有和好的馅儿，但是我可不会包饺子。”龙婧回道，撞进陌千凡的视线，低头一笑躲开了。
　　杨若淇坐在床边，本想拉着龙婧的手，却见她手上的置留针都把手背弄青了，心疼的说道：“你血管本来就细，这个针也太伤血管了。”
　　“没事，我算是换的勤的，别人三五天一个，我隔一天一个。”龙婧反而不在乎的笑了，其实杨若淇多多少少能感觉出来，龙婧整个人都变了些，似乎成熟了一些，更温和了一些，但是就是让人觉得有些冷漠。仿佛笑容都是假的，笑容背后，什么都是僵硬冷漠的。
　　“等开春暖和了，估计你也就好的差不多了，你是不知道，你不在，教授揪着我的图挑骨头，你看我这黑眼圈，盖都盖不住。”杨若淇叹口气，“我今天啊就赖着不走了，奶奶都出门去跟老太太们打麻将了，我一个人实在是无聊。”
　　“奶奶的眼睛好了？”
　　“已经有起色了，现在戴着小眼镜，还挺有范儿。”杨若淇也笑了，“她前一阵子刚学会打麻将，正迷着呢。”
　　“过一阵子好点了，你帮我带几本书过来吧，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看那些资料……”
　　“不行！”陌千凡和袁末几乎是异口同声，两个人说罢互相看一眼又不由得撇撇嘴给对方一个白眼。
　　杨若淇忍不住“噗嗤”一笑，点点龙婧的额头，“你啊，就是闲不住，你就好好养着吧，还有你这眼睛，要是看书累着就得不偿失了。你放心，我都有给你做笔记的，老头还挺关心你，还跟我打听你的病怎么样了，回去不跟班不会骂你的。”
　　龙婧看她笑的促狭，也玩心大起，伸手去挠她痒痒，杨若淇一时躲不开又不能抓她的手，只好狼狈的往一边躲，两个人玩闹了一会儿，这才作罢。
　　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洛云彦和弟弟洛云飞才提着东西过来，正赶上四个人准备包饺子，正准备水准备面。
　　远处响起爆竹声，似乎新年也要悄然来临了。
　　不大的病房里，六个人凑在一起包饺子，面粉蹭的满身都是，也不单单是为了一顿年夜饭，更多的是凑在一起过这个年。包到最后什么形状的饺子都有，最后通通一起煮，好在没有露馅的，一个一个形态各异的躺在白瓷盘里，冒着热气。
　　跨年的钟声慢慢敲响了，六个人趴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烟花在天空炸开一片璀璨。
　　其实他们都看过比这更璀璨的烟花，可是记忆里的这一瞬，却那么的美丽。
　　新年的钟声响过去的几分钟里，龙婧还是趴在栏杆上，看着烟花未停的天空，光亮映亮了她的脸，仿佛人间烟火都盛在了她眸子里，人世间的喜怒哀乐，都在她眼中。
　　病房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了，门里的人一愣，门外的人也是一愣，龙轩一手提着龙婧爱吃的甜点，一手拉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林思婷，看到龙婧惊愕的双眼，原本有些疲倦的脸上，漾起一丝微笑。
　　而龙婧早已经泪流满面。
　　这个新年，其实也没有太差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