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简雨帘

177、第一百七十七章

　　酒入喉，辛辣的难受。
　　洛云飞强忍着几次三番涌上来的恶心，将一杯一杯的烈酒灌下去，倒不像是喝酒，一口一口咽下去的似乎都是鸩毒。
　　几杯下去，他已经开始迷糊了。手抖的厉害，拿了几次都拿不起酒瓶，杯子里空了，他望着空空的杯子，眼里的星光渐渐黯淡，继而变成迷蒙一片。那是水雾，是泪珠，是委屈和怨恨。
　　洛云飞趴在吧台上，双肩剧烈的颤抖，很快桌上便沾了泪水。他紧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低低的啜泣和抽噎，在推杯换盏和粗俗的说笑声中被掩盖。
　　突然被人在肩上拍了一下，洛云飞猛地一颤，这样拍自己的肩的……
　　是……哥哥？
　　洛云飞抬头去看，入目却是一张喝的醉醺醺的脸，洛云飞吓了一跳，猛地往后一缩，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那个人虽然喝多了，但是反应还是很灵敏，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了他，将他用力拉到自己的眼前，盯着看了半晌。洛云飞能闻到他身上混着酒气的一股臭味，他胃里一阵恶心，堪堪没吐。
　　“受什么委屈了，跑这儿哭呢。”那人“嘿嘿”笑了两声，手抓在洛云飞的腰上，“来，哥哥哄哄你。”
　　“你别碰我！”洛云飞的嗓子一开口就有些沙哑，也许是刚刚喝酒刺激的。他喝了那么多酒，又喝的那样急，这样撕扯起来根本没什么力气，没挣扎几下就被男人按在了桌上。那个男人开始撕扯他的衣服，周围几个围观的明显是一伙的，都吹着流氓哨看热闹。
　　洛云飞急得想哭，此时此刻只希望哥哥就在他身边，赶紧来保护他。想到这里，眼泪才真的掉下来，哥哥不会来了，哥哥已经不要他了。
　　洛云飞甚至不再挣扎了，由着那个男人在他身上胡乱的嗅着。
　　突然被拉起来，洛云飞整个人一晃，磕在吧台上，脑袋里迷蒙一片，懵了十几秒，才看清自己身前多了个人。
　　是谁？是谁救了他？
　　不是哥哥，哥哥比她高。
　　红色的裙子。
　　龙婧!
　　洛云飞耳朵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龙婧和他们的对话，只是看起来，他们似乎认识。那个时候的龙婧不过刚刚进入龙门，在五爷手底下帮着做账，在龙门混个脸熟。虽然知道龙婧是龙澔的女儿，但是也都知道龙婧不受龙澔喜欢，对待龙婧一分畏惧一分尊重八分玩味，几个醉汉凭着醉意，竟也肆无忌惮的调戏了龙婧几句。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总之其中一个人用手捏住龙婧的下巴，逼着她喝了口酒。龙婧没有反抗，大概也是为了洛云飞，她不能真的和他们闹起来。她眼里呛得泛红，但是脸上还是带着明媚的笑。
　　那杯酒是混合的酒，饶是洛云飞不懂这个，也知道酒混在一起容易醉，可是龙婧就这样接了过来。
　　一杯，两杯，三杯……
　　六杯之后，龙婧伸手拽住洛云飞，拽着还在原地发愣的人，快步走出了酒吧。
　　她踩着高跟鞋，却走的飞快，洛云飞脚底发软，堪堪就要跟不上她。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握着洛云飞的手腕，从人群中穿梭过，似乎生怕走慢一步又被什么人牵扯住。
　　一直被她扯着走出酒吧，走到酒吧对面的路边，她才扶着路灯，背对着洛云飞吐出来。洛云飞这才慢慢的醒了过来，看着暖黄色路灯下照射的身影。龙婧的裙子很暴露，整个后背都是细细的绑带，带着浓浓的烟火气和魅惑。她平日里喜欢穿白衬衫，穿长裙，真的很少见她穿的这样。
　　洛云飞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看着她难受的弯着身子吐着，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和龙婧都是那么的可怜，一个被否认，一个被抛弃。
　　龙婧吐得有些头晕，她顺着路灯杆蹲在地上，难受的捂着额头。路过的人看到这一幕，很可能以为是一对吵架的情侣，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两个失去所有的人。
　　龙婧缓缓站起身来，路灯下，她带着厚厚妆容的脸上看不出苍白，但是双目泛红，布满血丝，还是能看出她很不舒服。
　　“给你哥打电话。”她的声音带着些嘶哑，明显是被灌酒呛得。
　　洛云飞低下头不说话也不动。
　　“你知不知道你哥找你找的都要疯了！”
　　洛云飞一颤，洛云彦在找自己吗？他还会关心自己吗？还是，他要找到自己，再把自己送到F国？
　　是了，差不多吧，他要拿自己的弟弟，去换一些时间啊。洛云飞觉得自己应该懂事，公司是母亲的心血，哥哥不能放弃，就算是他选，他也不会选择放弃公司的。
　　可是如果真的让他在公司和哥哥之间选一个，他还是会选择哥哥。
　　哥哥是他的全部，是任何东西都替代不了的。
　　可是做选择的不是他。是哥哥。
　　哥哥是他的全部，但他不是哥哥的全部。
　　哥哥没了他，就不用操心了。
　　哥哥没了他，就不用这么累了。
　　哥哥没了他，就不用为他着急了。
　　是的，哥哥没了他会更好的。
　　洛云飞的眼泪在路灯下映照的如同璀璨的水晶，一颗颗落入尘埃的珍珠，都包裹着浓浓的悲伤。那些光滑的水晶，顺着脸颊落在胸口，如同锋利的冰棱，刺穿皮肤，刺进心脏，划开了那道未愈的伤痕。
　　那道伤痕没法愈合了。
　　龙婧不再说什么，她拉着洛云飞继续走，走到一条小巷前，那里有司机和车。
　　洛云飞见到了一个男人。
　　那个人逆着光走来，洛云飞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能确定，那不是哥哥，不是龙轩，也不是陌千凡。
　　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周身都冷冷的。未等洛云飞看清他的脸，他就扯住龙婧，走进狭窄的小巷，没入黑暗里。
　　洛云飞一个人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龙婧消失。他自己无处可去，更没有勇气回到酒吧，只好站在原地。他想，龙婧还会回来的吧，她会把自己带回家的吧，毕竟，她知道哥哥在找自己。
　　那个男人是好是坏呢？为什么龙婧不反抗？是不是那个男人和酒吧里的人一样，龙婧反抗不了也不能反抗？洛云飞越想心里越发凉，他突然害怕自己会害了龙婧。
　　好像他一直都是个害人精，他害的亲生母亲被抛弃，又害的养母去世，害的哥哥焦头烂额，现在又害的龙婧下落不明。
　　洛云飞突然觉得洛明杰说的对，自己就是个害人精，就是个拖油瓶，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几分钟后，龙婧回来了，她不知道短短几分钟里洛云飞想了这么多，只觉得自己拉着洛云飞上车的时候，洛云飞乖顺了许多。
　　龙婧和洛云飞去了洛家。洛云彦还没有回来，洛家门都没关，大抵是洛云彦走的太匆忙，连关门的时间都没有。
　　十几分钟之后，洛云彦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来，陌千凡静静的走在洛云彦身后，深深蹙着的眉似乎也在责怪着洛云飞的不懂事。洛云飞明白，他害了龙婧，陌千凡那么爱龙婧，怎么可能不责怪自己呢。洛云飞抬头去看洛云彦，见他额上都是汗水，面色苍白，眼底深深的乌青，昭示着他的累和无奈。
　　洛云飞偏过头去不再看他，但是眼泪却不争气的落下来。他知道，他真的太难为哥哥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要玩这种失踪的戏码。哥哥此刻应该对他很失望吧。
　　也是，毕竟他连发挥自己价值的时刻都不好好把握。呵，除了当做筹码，他还有什么用？
　　龙婧这会儿真的很难受，一进门就倚在沙发上昏睡过去了。洛云飞被洛云彦拖到楼上去的时候，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陌千凡轻轻的走到龙婧身边，他给她盖了件衣服，然后温柔的抱起了她。
　　他抱着她走了出去，走离了洛云飞的视线。
　　这是洛云飞在回来之前，见过龙婧和陌千凡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