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中夜》舟小平

2、小鬼上天庭

　　回阴府的路上，归音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虽有几个神仙朋友，可没有一个能有方才那仙人如此强的仙气。也就是说，那仙人并非一般的仙者，至少位列三神四仙。三神乃主宰天下万事万物的大神，据说万万年前便已存在。这般等级的神仙，一般不轻易下凡，那她所见的应该便是四仙之一了。而四仙里，又有掌管天庭文官的引渊仙君，掌管天庭武官的尤共仙君是男子。听闻此二仙容貌一个柔美，一个刚俊，随便哪一个，都可迷得一众仙娥七荤八素。但奇怪的是，却无人传言二仙中有一仙眼缚白绫。
　　不过，为了血统的纯正，自古以来，仙人只能与仙人在一起。不光是神仙，便是鬼妖，亦只能与同族结为夫妻。若想和神仙谱写一段情缘，那必定得修仙。可她一把懒骨头，如何能耐得住性子修仙？还是老老实实做自己的鬼差吧！
　　阴府漆黑的大门近在眼前，来财紧张得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等下要见的可是鬼王？我该行什么礼？”
　　归音收回思绪，正好见两个壮实的鬼向他们走来。
　　她指着他们对来财道：“这两位是阴府专门抓人去受刑的大哥，钳大哥和网大哥，你便先跟他们去领罚吧！”
　　来财一怔，“领罚？”
　　归音安慰道：“你也只是逃了一年，要不了性命，放心去吧！”
　　还未等来财想明前因后果，便觉两只胳膊分别被两个强劲的力道一箍，自己便被拖走了。
　　归音回到房间，见同屋的碧柔正在揽镜自照。碧柔生得美，面若鹅蛋，眉似细柳。一双杏眼清如夏日溪流，望着你时，还未开口，双眸却已在述说一段故事。她比归音晚来阴府几年，性格有些冒失，在阴府的条令前，是恪守不渝，丝毫不敢触犯。
　　她看到归音，忙丢了镜子，跑来道：“你完了！”
　　归音一头雾水，又听她道：“你昨天是不是去和司晨仙君喝酒了？”
　　归音毫不避讳，坦然点头。
　　“今日司晨仙君本该卯时挂太阳的，但就因为昨日和你喝了酒，睡过了头，亥时才将太阳挂出来！他被星月仙叫去问话，结果把你给供出去了。鬼王得知此事后，气得可不轻，让我见到你，叫你去衙堂找他！”
　　归音一听，也气了，“好个司晨仙君！不但酒量小，胆量更小！什么仙君，根本就是个小人！”
　　碧柔掐指道：“我帮你算算啊......这个月你因为疏忽丢了两个游魂；和一个男鬼打架，打得人家当天便去投胎；替鬼王打麻将，输了他五十两；再加上和司晨仙君喝酒一事......还没到月末，你就犯了四件错事！你没救了，你完了，你当真完了！”
　　碧柔一口一个“完了”，归音却不以为意。她方才生气的只是司晨仙君拉她下水一事，对即将到来的惩罚却一点也不怕。她随手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去了衙堂。
　　鬼王早已在衙堂恭候她多时，一见她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两撇小胡子硬是被气得倒竖了起来！他从椅子上站起，绕过桌案，颤着手指着她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打牌打不赢，喝酒倒是比神仙都厉害！再说了，天上是你想去便去，想留便留的地方吗？”
　　归音轻蔑地吐出了一瓣瓜子皮，“司晨那小人，喝五杯就倒，怪不得我！”
　　“你还有理了？”鬼王气得心肝都颤了。
　　归音也不再争辩，“鬼王直接罚我吧！”
　　鬼王道：“阴府的哪种惩罚你没受过？不如你自己发明一个，为惩处司也出一份力！”
　　归音嚼了一下口中的瓜子，心道，我又不傻，如何会自己害自己？
　　鬼王看她神情淡定，终是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堂上。
　　“星月仙虽未说要罚你，但既让我知道了此事，定也是让我有所表示。我看，你便去天界洒扫一段时日！此外，天庭令阴间、妖界、阳间各选三名最顽劣之人上去听五天的课。阎王那边选了两人，剩下一人，由我们阴府出......”
　　鬼王话虽断，看向她的眼神却意蕴悠长......
　　第二日，归音便带着笔墨往天庭去。方到洛西山，便见地狱那两鬼同样夹着笔墨，看到她，笑得不明所以。这两鬼在阴间臭名昭著，传言生前专干奸杀妇女的恶事，在地狱里虽有刑法管束，却也变着法子调戏女鬼，甚至女鬼官。归音暗自心惊，自己何时竟顽劣到了与他们为伍的地步？
　　来到天上，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两根巨大的汉白玉圆柱，圆柱下分别有两位身穿白色战甲的天兵把守，此处便是天门。天门后有一条宽大的汉白玉大道，此道有十里长，直通百官上朝的紫薇大殿。据说，紫薇大殿后有一方无垠天地，亭台楼阁，青山秀水，应有尽有，三神四仙的居所便分布其中。归音虽不时来拜望仙人朋友，但他们都住在天门之外，管制松懈，她能轻松躲过天兵的巡逻。此时竟得以进到门里，难免有些紧张。
　　三鬼低眉俯首，随着领路的仙君来到了紫薇大殿中。
　　大殿长宽约三十丈，高约四十丈，通天圆柱、光可鉴人的内壁、地面，以及几十层天阶，无一不是天山白玉。满目的至纯之色，令人似入无边境界，心中惊觉己身渺小如蚁，又对天界掌管万物的神通心生敬畏。殿北面的阶台上，放置着七把晶莹剔透的四尺高青石玉椅，三把居中，左右两侧各两把。从下望去，只觉威严神圣，想来便是三神四仙的宝座了。
　　因来得早，此时殿里除了几个天兵，便只有归音和地狱两鬼。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殿外被引进了三个人。看其装扮与震惊之色，该是凡间的人。三人站定后，又见三人被引了进来。这三人皆为女子，穿着艳丽，身带异香，站在了一名男鬼旁。两名男鬼经不住诱惑，频频看向一旁的女子。那女子察觉之后，笑了笑，而后便见她红艳的嘴中突地吐出了一条细长的两瓣舌！男鬼吓得腿一软，二话不说便将归音一拉，与她交换了位置。蛇妖看到归音，便扯了扯嘴角，转过了头。
　　归音本想嘲笑二鬼，可下一刻，她却猛然想到昨日她化作人类勾引仙君一事！
　　她安慰自己，昨天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了那样的事，平日里，她还是品行端正的君子的......她和他们不一样......
　　忽然，念头一转，若那仙君当真是文武二仙之一，自己现在岂非自投罗网？
　　刚要转身遁走，便见阶台上几道彩光闪现，四仙便出现在了眼前。
　　“拜见仙君！”众人纷纷作揖行礼，归音忙将头低下。
　　“仙界不同别处，心尚善，言尚诚，衣尚简，你们这身衣服，我便替你们换了罢！”
　　归音悄悄抬眼看去，见站在中间的青衣女子伸出纤手，做了个拈花的手势，九人的衣服便全变成了款式一样的白袍。再悄悄将眼光往左移，见一黄衣女子正眼神古怪地打量三名女妖。她有些忐忑地又把眼光□□，见一面容刚毅俊朗的男子，神色高傲，凛然不可侵犯。她心道，这便是尤共仙君了吧？既然他眼上并没有白绫，那就是......她快速朝最右侧看过去，却不期然撞进了一双戏谑的眼眸。她的心猛地一跳，立马低下了头。引渊仙君为何如此看她？不过，既然那日的仙人不是台上二仙，那又会是谁？有谁不在三神四仙之列，却有强盛的仙人之气？
　　“谢仙君赐衣！”
　　归音猛地回过神来，赶紧跟着众人作了揖。
　　“从明日起，我们会派各部仙人给你们讲课！最后一日会进行考验，合格者可离开天庭，不合格的......”尤共声音铿锵，接下来的话更让人打颤，“不合格的，便需接受两道天雷惩罚！若还活着，便可离开，若死了，便是天意如此！”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抬起了头，脸上皆是不可置信。
　　归音身旁的男鬼更是惊得喊了出来，“什么？阎、阎王没说会有生命危险啊！”
　　这话便如掷了石子入水，引来其余几人的附和。
　　“怎么，还没上课，你们便觉过不了考核了吗？”说话的是那黄衣女子。
　　避实就虚之语，便让人息了声。
　　归音心中大骂鬼王，自己再恶劣，投胎至少也能投凡人道。为了补全三个名额，竟拉了她这个分得清是非的好鬼来！
　　黄衣女子突然看向归音，“你便是归音？”
　　归音忙回道：“是。”
　　黄衣女子问道：“鬼王告诉我，你自愿到天庭帮忙洒扫？”
　　归音恍然，“回星月仙君，我不该私自上天界，更不该和司晨仙君饮酒，害他误了正事。为了惩戒自己，我甘愿洒扫，还望仙君宽宥！”
　　星月听她言辞诚恳，脸色便柔了几分，“这几日你便与仙婢一同干活，待听完课，便自行离去吧！”
　　归音未想一番鬼话竟能换来这等好处，忙感激道：“谢仙君海量！”
　　“先让仙婢带大家去歇息，明日卯时准时到清心殿听课。”说话的绿衣女子便是专司天庭礼乐，筵席，庆典相关事宜的妤兰仙君了。
　　她话音方落，一灰衣仙婢便现身，将几人往殿外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