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九章 ...
-
下楼的时候我遇到了上楼的方蕴蔓,她神色忐忑中带着不知名的兴奋,可当她看到我时,又恢复成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回到客厅我发现彼得·威丝曼不在,就找到罗德问了问他去哪里了。
罗德说,“出去了,他说这里给他的压力太大,会阻碍他灵感的发挥与酝酿,哼-根本不担心会有人冲出来砍了他,就那样的脾气,也只能骗骗那群十八岁的无知少女了,整个一人渣。”
“我出去看看。”我说,摸了根烟,边点我边往外走。
罗德没说什么,似乎他也怕再有意外发生。
已经有两名被害人了。我想。
走在花园里,我漫无目的的寻找彼得·威丝曼。
“武先生。”
有人叫我。
我回头,在只有及腰高的迷宫式花园里,隔着一条狭窄的修饰带,我看到了郝荏。
她穿着那件深V领的浅灰色上衣,紧身的七分西装裤,深棕色的波浪长发扎成了一束马尾,卷起来的碎发,让她在女性魅力上又增添了少女特有的活泼气息。
“什么事?”我问。
她张了张嘴,却没说一个字。
犹豫了很久,她才缓缓道,“在之前,你去追塔塔的时候,我听到贝莉和东东的对话。”
似乎意识到什么郝荏赶紧澄清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但她们两个很久没回来,我有点担心,我只是想叫她们快点过来,人多了总是比较安全的。”
我没打断她,只是静静的倾听。
郝荏好似得到了什么鼓舞,她说,“贝莉说她觉得凶手是王经纪人,她说王经纪人有男朋友,无名指上的未婚戒指就是最好的证明,但从始至终她们都么见过那个所谓的男朋友,然后,然后她们说王经纪人的男朋友、未婚夫就是威丝曼,这当然不是真的,威丝曼是有女朋友的,就算同样是华国人,也不可能是王经纪人,对吧?”
“你有确认过吗?”我问。
“我当然确定没有这回事!”郝荏激动的回答,可她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却泄漏了她的底气不足。
“四年前,四年前王经纪人只是一个小助理,威丝曼,威丝曼怎么可能看上她?不可能,他们根本就不认识!”郝荏否认着,并自我肯定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郝助理这么肯定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你就是威丝曼嘴里的女朋友本人?”我说出了让郝荏心神不定的根本原因,身为一个女人的猜忌心。
郝荏浑身一震,她咬着牙,紧绷的脸部肌肉隆起一条条清晰的纹路,修长的脖子青筋突突的跳。
“是,”即便面目狰狞,郝荏的语气依旧显得很平静,“我是他的未婚妻,一个月前他向我求婚,我答应了,那一刻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得到了多少少女心目中的梦中情人,我的有所的付出,所有的!都是值得的。那么多的流言蜚语我都可以不在意,但我无法忍受他和王周有瓜葛,我不能接受他会看上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我付出了那么多,他就只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四年前你和王周是什么关系?你在哪里接触到的她?那张《少女》到底是谁拍摄的?你在其中做了什么?”一连串的问题在我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并问出了口。
“关系?”郝荏冷笑,她是个漂亮的女人,还是个会展露自己的美的女人,即便在冷笑,换个角度去看待也是美丽的。
“我和她没有关系,”她把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短暂的瞬间收起了之前的疯狂,变得温和亲切起来,“四年前,我陪彼得去采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认识了乔妮帕娜,那时候的乔妮帕娜演艺生涯如日中天,是有名的FLM甜心,她的出现瞬间给了彼得灵感,然后《少女》诞生了。”
“所以,四年前你和威丝曼的确去过J市。”在无法分辨叙述者叙述中真假的时候,怎么从中提取有用信息是每一位侦探的必修课,我说。
“对,我们去过。”郝荏坦然的承认了。
“你们在干什么!”彼得·威丝曼的怒吼打断了我和郝荏的交谈。
郝荏出现了一瞬间的慌乱,她离开了原地带着不安走向威丝曼。
“你怎么出来了?”郝荏问,“我们快回去吧。”
说着她去拉威丝曼的手,却被威丝曼反手一把扣住。
现在的彼得·威丝曼失去了所有的风度与伪装,他瞪着我,面无表情的模样与之前简判若两人,直到他拽着郝荏回了别墅,墙壁与木门的遮挡阻碍视线,我才从那种充满了偏执与敌意的目光中解脱。
他仿佛一只脱了人皮的野兽,当完全失去了人性,就会变成另外一种具有强烈攻击性的怪物。
在那瞬间的视线交汇中,我感到了危险。
这发现让我无比的亢奋,我的推断是没有错的,彼得·威丝曼在四年前肯定和王周有过不短的接触。
而在那段时间里发生了改变他们一生的事情,《少女》的诞生与王周晋升经纪人的平坦之路,就是那件事件的延续!
只要解开四年前的谜团,我就能知道萧晓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七月小姐‘又想让我了解什么。
事情发展在现在已经出现了两名被害人,而我有预感,死的人还会更多,或许当我了解到最后的真相,我也会因为‘萧晓‘而葬身在这座小岛上吧。
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以及对于解开近在咫尺真相的兴奋感,让我处于一种矛盾的情绪里。
我迈着缓慢的步伐回到了别墅,在踏入客厅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了空气里蕴藏的奇怪气氛。
威丝曼颓废的坐在沙发彼端,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蜷曲着腿岔开,手肘撑在膝盖上。
郝荏瞪着威丝曼,那眼神有着一种莫名的懵懂与委屈。
罗德靠着墙,冷漠的仿佛看客一般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我过去问他怎么了。
罗德用一副看白痴眼神瞥了我一眼,他换了眼妆的颜色,是桃红中带着金的色彩。
“他们不是经常这样吗?威丝曼是圈里出了名的脾气差,郝荏作为助理,被打不是正常吗?”
“他动手了?”我皱了皱眉。
“我不是让你离那个女人远点吗?为什么还要像条哈巴狗一样往她边上凑?看不出来,”罗德卷了卷舌头,嘲讽,“你还挺犯贱。”
我无奈的呼出一口气,解释道,“她想确认一件事,但我没办法给她肯定的答案,事实上,我也想弄清楚那件事的原委。”
“关于你的任务目标?”罗德来了兴致,眯了眯眼,问。
我没说话。
“威丝曼?还是郝荏?又或者是王周?”罗德报出了一个个名字,他观察着我的反应,然后一脸失望,“都不是吗?难道是LEG组合?如果是那五个小丫头,你的任务大概要泡汤了,死了两个,疯了一个,还有一个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剩下的最后一个也不是个省心的,你看着吧,等会还有的闹。”
“你看起来不是很担心。”我说。
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太奇怪了,平静的有点过头,一点也没有之前的急躁与惶恐。
“啊-”罗德笑了笑,“我只是想通了,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谁是凶手已经无所谓了,虽然还是会害怕,但最坏的结果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
不,不对。
“你想到了什么?”我问,“你说你的朋友对王周有了解,对吧?同一批的助理,又被动辞退,她对王周一定非常痛恨,这种痛恨会在生活与工作稳定下来以后越来越深,然后对王周的行踪更加关注。”
“她告诉了你一些事,当时你不明白,现在却想明白了,你那个朋友,告诉了你什么?”我又问。
“呵-”罗德哼笑,他看向我的目光中有怜悯与讽刺,“我说桑子啊,到底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呢?就因为我说,想和你来一发?”
我抬了抬眼皮,盯着他没有回答。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我和罗德间诡异的气氛,而这时候我注意到,王周和方蕴蔓在我和罗德谈话的这段时间下了楼。
她们一左一右的坐在郝荏两边,然后我又注意到方蕴蔓和威丝曼间的微妙距离,而王周对于她的小动作佛没看见一般,依旧在和郝荏小声的说话。
郝荏擦了擦脸,起身想去开门却被王周一把拉住了。
“说不定是小小和可欣回来了。”郝荏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转而对上我的视线解释道。
“我和你一起。”王周说。
方蕴蔓没动,目光却紧跟着王周和郝荏到了别墅的那扇大门前。
门上有着不符合东方审美的天使雕刻,简易的天使小人被各种各样的鲜花包围,五官在长久的时光中有些磨损看不太清了。
郝荏拉开了门,一开始她拉的很慢,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全拉开了。
随着大门的打开,我看到了门外狼狈不堪的萧晓。
她摇摇晃晃的像是站不住,身上到处是擦伤、淤青,脸上似乎也有手掌印,她被人打过。
萧晓的样子让我觉得不太对劲,罗德明显和我有着相同的看法,我们打算过去看看萧晓的情况,被上来的王周推开了。
王周扶着萧晓往别墅里走,郝荏去里拿了医药箱和毛巾。
萧晓被安置在她们原本坐着的双人座沙发上,距离近了我才发现她脸上有着清晰的两个巴掌印,嘴角也有一大块淤青,而身上看得到看不到的伤口更是多不胜数。
没等王周开口,方蕴蔓先一步去了厨房泡了红茶出来,放好托盘她把其中一杯递给了王周。
王周看都没方蕴蔓一眼,接过杯子塞进萧晓手里,也不管温度烫不烫。
她拧着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萧晓拘谨的坐在双人沙发里,她不安的蜷缩着脚,整个人都仿佛要团起来,单薄的身形在双人沙发的衬托里显得更为弱小。
她两只手捧着茶杯,全身紧绷,牙齿不住的打颤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萧晓没说话,她看上去非常害怕,像一根崩到极致的弦,只需要外界的一点点刺激就能轻而易举的断掉。
“你说话啊!”王周对萧晓没什么好脸色,从方蕴蔓的反应来看,她经常这样,至少口气恶劣这一条并不稀奇。
“她被吓到了。”郝荏看不过去,伸手拍了拍萧晓的手背想让她放松一点,“她吓坏了,你别这么凶。”
但萧晓在郝荏碰到她手的时候全身猛地一抖,似乎吓得更严重了。
郝荏明显也发现了这个现象,她收回手不再去碰萧晓。
“别怕,王周只是口气不好,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郝荏解释了下王姐的态度,虽然没什么用,“可欣呢?你没看到她吗?”
听到杨乐乐的名字萧晓发抖的更厉害了,她微张着嘴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眼睛也因为太过害怕睁的特别大,她的呼吸频率乱的一塌糊涂,几乎就要喘不上气。
我见状几步跨上前,伸手抬高了她的下巴,嘴里有节奏的说,“放松,放松,深呼吸,对,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萧晓的这种状态维持了一两分钟。
“乐乐……”仰着头,萧晓哑着嗓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两行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掉了下来。
“乐乐,要杀我,她要杀我,她……是凶手!”萧晓哭着,她说。
“不可能!”王周第一个不相信,她环臂站在茶几与沙发之间否认,“她有什么理由杀人?”
“……”萧晓一直哭一直哭,她不回答。
“呵-”王周嗤笑,“怎么?说不出理由了?”
萧晓闭了闭眼,我早就放开手,她垂着头继续哭,一边哭一边说,“四年前……”
四年前?我扭头去看王周。
“别说了!”王周厉声喝止。
“她要杀我!”萧晓吼了回去,肿胀起来的脸孔让她看起来狰狞又恐怖。
威丝曼不停的摸着自己的手指,把手背抵住嘴唇,低垂着眼睑,眼里的情绪谁都看不清。
“那时候她们都还是公司里的练习生,乐乐,乐乐她也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萧晓抹了把眼泪鼻涕,她用在极度悲愤与痛苦中的沙哑声线诉说着四年前的经历。
“我那时候还是个打杂的,什么都干,什么都干不好,在一起次偶然的机会里我遇到了乐乐,我们成为了朋友,会畅想未来,不说现实的朋友。”萧晓说。
“四年前的乐乐虽然孤僻,被排挤,但我知道她不冷漠,一点都不,她会用为数不多的钱去买小饼干,会用这些小饼干去喂那些流浪猫流浪狗,乐乐,乐乐她很好的……”说着说着萧晓又开始哭。
“但是!但是有一天,有一天就变得不一样了。”她握紧了杯子,手指像是在踌躇般不停的弯曲又伸直,伸直又弯曲,“你把她带走了,你把她带走了!她就变得不一样了!”
猛地萧晓抬头,她恨恨瞪着王姐,那种扑面而来的愤怒让王周不自觉的的后退了一步,“你把她带去了哪里呢?你又对她做了什么?!”
王周脸色十分不好看。
“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萧晓有用手背狠狠擦了下脸,疼痛感让她哭的更厉害了,“她来报复了,她等了这么久才等到这么一个机会,你们跑不掉的,一个都跑不掉!”
“疯了,疯了……全疯了……”王周后退了两步,转身就往楼上跑,她嘴里不住的咒骂,但她仓皇的背影里却有着一抹掩不掉的惊慌。
王周一走萧晓就仿佛全身没了力气,她又变成了那个懦弱又无能的助理,弯曲了背脊,重新低下了头,她继续哭。
郝荏说了不少话开导,但是都没用,萧晓依旧在不停的哭,我想过去问小小一些问题,还没把话说完就被郝荏挡了下来。
“她都这样了还能告诉你什么?”郝荏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与警惕,大概我这种盘问的举动明显触动了她某根敏感的神经。
“她需要休息,等她情绪稳定下来你再问她不也是一样吗?”态度强硬的郝荏对我说,并且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护着萧晓上了楼。
应该是去她在三楼的房间,我看到她们并没有在二楼停留,而是直接上了第三层楼梯。
威丝曼绷着一张脸神色难看的离开了客厅,罗德也没继续留下来。
空旷的客厅有一种暖色调的阴冷,我抽着烟,想把所有的线索串联到一起,但总觉得还少了一点什么。
“武老师您还需要什么吗?我去给您拿?”方蕴蔓小心翼翼的问。
我瞥了它一眼,接着抽了根烟出来,说,“不用了,我抽完就走。”
方蕴蔓去了厨房,我把烟抽到快烧到手指的时候才扔掉,即将熄灭的烟头散发着炽热的高温,掉在地上瓷砖的时候弹跳了两下,我抬脚在上面捻了捻,又胡乱的抓了两把头发。
平躺在床上,对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我在方蕴蔓和彼得·威丝曼两个名字上链接上红线。
四年前周萌萌与来到华国做宣传的乔妮帕娜发生冲突,并在之后宣布结婚退圈,同时段郝荏于彼得·威丝曼采风到了华国J市,并与王周有了交集。
四年前LEG五人组身为练习生长期生活在集体宿舍,年纪普遍在16岁。
周萌萌于乔妮帕娜的冲突时间发生在9月,宣布退圈是隔年在10月份,正式成为全职太太是同样在隔年年底。
郝荏与彼得·威丝曼同样在9月中抵达J市,并在年底以《少女》获得当年的最佳摄影奖。
我调出那张名为《少女》的获奖照片,整体的色调是暖黄色,却在左下角的地方使用了冷调做处理。
赤裸的少女以一种倾斜的角度伸手去勾作为背景桌台上的烛台,烛台的式样揉杂了东西两方文化的款式。
柱子上溶刻了成片的云纹,底下确实具有欧洲风格的鲜花,蜡烛在灯光的晕染里呈现出一种带有希望的嫩黄色。
这张大量暖色调的照片,却具备了与色彩截然相反的主题——绝望。
强烈的反差效果以及与众不同的拍摄手法,在四年前风靡一时,而作为拍摄者的彼得·威丝曼则被瞬间捧上神坛。
之后,又在郝荏的运作下以33岁的年纪成功挤入摄影大师之列。
在《少女》旁边的注解里有着这样的一段描述。
以新生与鲜活的少女形象作为主体,代表希望的烛台触之可及又始终无法触碰。
主题与滤镜色调的反差让整个构图得到了质的升华,当代最年轻的摄影大师彼得·威丝曼用艺术的表现形式展露了希望与绝望。
跨越传统意义上的拍摄风格,构筑了宛如油画般的瑰丽《少女》着实让人惊叹!
《少女》将彼得·威丝捧上了众多摄影师梦寐已久的地位,而这张《少女》也随着彼得·威丝曼的扬名被广为人知。
将目光从注解上移开,我重新审视着这张照片,并且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感觉到怪异,只需要一点点的巧合与灵感,或许也算不上怪异,或许只是扫描时的一些小误差。
对于艺术方面的东西,不管是雕像、油画还是照片,由相机转印,又或者扫描,对原件来说总会存在一些细微的差别。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点开了《少女》的图片,并将它放大。
我注意到左下角由滤镜与光线形成的冷色调里,有一块暗色的阴影,它像一个影子,又仿佛是背景中的一块斑驳,呈现出一种长条的形状。
我把图片又放大了好几倍,仔细研究气那块长条形的斑驳,但最终并没有发现什么什么特别的地方。
或许是真的太敏感了,我疲惫的想着。
时间到了下午五点十三分,杨乐乐依旧没有踪影。
坐在餐桌上的只有我和罗德,晚餐是郝荏弄得,简单的几个小菜加上一大锅的米饭。
方蕴蔓下楼端了两份上楼,郝荏同样带了两份上楼。
威丝曼在厨房简单吃了东西就回了卧室,他不是特别喜欢今天的菜色,又或许是出现两名死者的压力让他没什么胃口,他吃的并不多。
在餐桌上我扒拉了两口饭,捡着不怎么合胃口的菜吃。
罗德伸着筷子去夹盘子里的青菜,青菜炒的有点老,泛着一种枯萎的黄。
他是个奇怪的人,在一开始接触的时候我就直到罗德是个奇怪的人。
‘罗德‘这个身为华国人一听就直到是化名的名字,而他真正的名字我猜测连王周不知道。
他有很强的戒备心,看上去似乎对谁都看不上眼,又或者说厌恶,或许很多人会被他表现出的性格所蒙蔽,但我却注意到在那种刻意的性格后属于罗德的审视。
是的,在这里我用了‘审视‘这个词,像评估展台上的货物,罗德的审视也有着类似的意味。
让我注意到这一点是一些很多人忽略的细节,比方在出现第二名被害人时,也就是徐薇确认死亡的那段时间里,罗德的脸上依旧化着五颜六色,精致又服帖的妆。
王周忽略了,郝荏也忽略了,甚至是我,一开始也忽略了,又或者可以说说习以为常,潜意识的惯性思维与盲区什么的。
作为一名化妆师与造型师,罗德的脸一直处于一种被一堆乱七八糟的颜色涂满的状态,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彰显他高超的化妆技术,以及区分与其他人的审美能力。
但当一个人在极度恐惧与心慌的情绪里,还会在意这些细节的,本身就足够说明了很多事。
“你的任务目标是谁?”罗德漫不经心的又问我相同的问题。
三番两次的试探与新闻让我察觉到,他对于这个问题答案的执着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这代表了什么?代表了这个答案的背后可能隐藏了更深层次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至关重要。
“这么感兴趣?”我掘了两口饭往嘴里塞,含糊不清的反问。
罗德眯了眯眼,他察觉到我对他起了疑心。
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如释重负,罗德只是平静的咽下嘴里的饭菜,平静的把碗搁置在了餐桌上。
“你知道凶手是谁,你是跟着它来的,为什么?”
让我困惑的不是罗德坦然自若的态度,而是明明可以避开却毅然上岛的原因。
毕竟,上了这座岛,就等于进入了凶手的猎杀范围,被杀害,也只需要一瞬间的思维转变。
罗德说出了一个我始料未及的名字,它让我瞬间回到了那个与平时没有区别的下午,让我回忆起了那磨了一半,却最终倒进垃圾桶的咖啡香味。
“我在寻找——‘七月小姐‘。”罗德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菜与米饭,说。
“武桑子?不,你姓赵,叫赵星泽,毕业于B省华瑞大学,在28岁时成立自己的事务所,原因是因为家庭关系不和睦。”
“十年间你参与过大大小小数十起案件,其中最出名的是R省的一个变态杀人魔的案子,凶手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很难想象那样慈眉善目的老头会是三起分尸案的罪魁祸首。”
罗德挑着碗里的米饭,说。
放下了碗筷我冷下脸,随着罗德没说一句,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你调查我。”我说。
“我不是说了吗?我在找‘七月小姐‘。”罗德没有在意我不善的态度,我想即便是我表现的再愤怒一点,他依然不会放在心上。
“你活动的区域在西北那一块,对于其他地域的没什么了解,没听说过也正常,在南方的刑事特案组早就成立了正对‘七月小姐‘的专案组,‘七月小姐‘的频繁出现让南方的压力很大。”
罗德的语气很凝重,他像是进入了另一种状态,冷静、沉稳、冷酷。
是的,冷酷。
“在几天前,我们得到了‘七月小姐‘出现的提示,我是这次的任务参与者,在来这里之前我得到了有关于你们的资料,”说到这罗德蹙了蹙眉,有点不太高兴。
“事实上皇冠娱乐对于四年前的那件事隐瞒的非常好,在这方面我们也没有太大的突破性进展,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次的凶手是具有强烈目的性的,这种凶手一般不太会把多余的人牵扯进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罗德微微叹了口气,说。
“‘七月小姐‘不是一个人。”我垂头沉思,说。
“‘七月小姐‘只是一个代号,真正的‘七月小姐‘是一个人,性别未知,个性未知,目的未知。”罗德搅动着碗里的米饭和菜,说。
“‘七月小姐‘有很多,每个凶手都可以被叫做‘七月小姐‘,但他们也都不是真正的‘七月小姐‘。”罗德解释道。
“所以,凶手不止一个人。”我看向罗德,想从他细微的表情上判断,并确认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罗德沉吟了一声,摇头否认,“不,凶手只有一个,‘七月小姐‘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只要控制住凶手,我们就能从凶手身上找到那条线!”
说到这罗德目光灼灼的盯着我,在那种目光里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你不知道凶手是谁!”我恼怒道。
他说了很多,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不知道凶手是谁!被耍被戏弄的羞耻感让我非常气愤。
“对,我不知道。”罗德承认了,但他并没有被揭穿的窘迫,相反展现出了一种怪异的兴奋,“但是,你知道。”
我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目光犀利的回望过去。
我知道?
我知道的全部信息调查组不可能一无所知,而我知道,罗德不知道的只有——萧晓!我的任务目标!
我猛的站起来,椅子摩擦瓷砖发出刺耳的声响,我转身往楼上跑。
如果罗德的假设是正确的,那么在萧晓是凶手的前提下,她会做什么
她会——继续杀人!
“哎哟!”
在拐角的地方我撞到了郝荏,她被撞倒在地上,一时间起不来,我没管她直直的往三楼跑,并用大力推开了郝荏的房门。
很幸运,郝荏没有锁门,但又很不幸,房间里——没有人。
我忽的心一沉,反身从郝荏的房间退出来,转身跑下楼,跑向那个被人遗忘的、关着周茹的房间。
拧了两下门把手没拧开,这时候我才想起来这间房的房门是反锁的状态。
我连忙又敲王周房间的门,敲了两下门自动开了。
罗德紧追上来,我用力推开门,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看着凌乱的房间以及房间里早已咽气、死不瞑目的王周。
她的嘴张大,露出口腔里断掉半截的舌根,脖子以下,由胸部开始被剖开,内脏流了一地。
我没仔细检查王周的死因,可能是失血过多,又有可能是活活痛死的,但有一点在我的脑子里非常明确——王周已经死了,死人就要给活人让路。
我在房间里翻找备用要是可能存放的地点,审不可避免的会破坏案发现场,罗德看到了想阻止我。
“你干什么?!”他按住我的肩,不让我继续乱动。
我挥开他的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备用钥匙,王周身上有备用钥匙,全部房间的备用钥匙。方蕴蔓、周茹可能都遇害了,我需要确认!”
“啊!!!!”
尖叫声从房门口响起。
我和罗德齐齐往那里看,目睹死亡现场的郝荏尖叫着在我们视线转向她之后跑下了楼。
罗德见状追了出去,我没管他们两个,翻遍了房间里的抽屉,最后却在房门后的角落的外套口袋里找到了钥匙。
我拿着要是回到周茹房间前,一把一把的试,试到第三把的时候才拧开了门。
周茹侧着身躺在床上,大概是药效的时间还没过,她依旧没有苏醒的预兆。
但很快我发现了不对劲,没有呼吸起伏,六月的天气还不算太热为什么要把空调打的这么低?
我快步到了床前,推搡着周茹想让她起来,可手上的触感让我确定了心里的猜测,她死了。
我掀开了周茹身上的被子,没有血,没有伤口,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点多余的痕迹都没有,她就像睡着了,然后在睡梦中死去了。
我退出了关着周茹的房间,在二楼右手边的第二件客房门前忽的又停住脚,我犹豫了。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打开这扇门,在这扇有这鲜花做浮雕的木门后,里面的方蕴蔓不是生,就是死。
我握着钥匙的手有点抖,从一串不同齿的钥匙中间挑了一把往锁眼里插,我试了两回,找对了钥匙。
我手抖的更厉害了,按着钥匙怎么都拧不动,接着一只手按住了我的手,它带着我得手拧开了锁,推开了门。
赤身裸体的方蕴蔓被一根粗糙的绳子绑在了床头,□□被摆放成‘M‘形,小腿上的肌肉被剔的很干净,只露出光秃秃的骨头!
在她的尸体边,是两份中是动过一份的,已经冷掉的晚餐。
接连发现的三具尸体对我的心理冲击很大,退出方蕴蔓房间的同时,我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吐了起来。
“威丝曼和萧晓失踪了。”罗德从方蕴蔓房间退出来,重新关上门,说,“郝荏在客厅,你一直这样?以前也是?”
我吐的昏天黑地,把胃里刚吃的东西都吐了个精光,等到再也吐不出什么的时候,我才摸了把嘴,扶着墙站直了腰。
“嗯,一直这样,习惯了。”我说。
下了楼,我看到了魂不守舍的郝荏,王周的死相太恐怖,她被吓得不轻,神经的紧绷和威丝曼的失踪让她变得疑神疑鬼,非常神经质。
她听到我们下楼的动静夸张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知道她很努力的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并不是很成功。
我没靠近她,站在距离她还有四五步远的地方,也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只是盯着她看。
郝荏紧张的细微抽动着手指,她牵动着脸部肌肉想要笑一笑,可最终做出来的表情别扭又可怖。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难看,她低下了头,
这时候我开口问,“萧晓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回来是在下午两点,你带她回了自己的房间,她一直和你在一起?”
“我,我不知道。”郝荏闭着眼大声回答,“两点左右我带她回房间,没过多久我就觉得非常困,我还在和她说话,一个不留神就睡着了,等我醒过来发现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我看到她朝我笑,她在朝我笑!还‘郝姐姐‘‘郝姐姐‘的叫我!”
说着郝荏仿佛想到了什么,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好像那是什么救命的稻草一样,“我们还在一起吃了晚餐,我帮她重新处理了一遍身上的伤口,她向我道谢,她说她想去找你,想告诉你一些关于可欣的事情,我想着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而且,而且之前你不也想找她吗?我就没阻止,让她去找你了。”
“萧晓离开之后你做了什么?”我问。
“能做的事情太多了,我要写报告,还要整理人事调动,”郝荏哼笑了一下,“我不能因为死了人就不工作了,威丝曼的独立工作室很多琐事都是我在处理,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把文件调出来给你看。”
“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继续问,“威丝曼已经跟着萧晓一起失踪了,他们肯定在岛上的某个地方,岛很大,没有依据我们根本找不到他们,告诉我,四年前发生了?!”
郝荏抿着嘴唇,握住手腕的手更用力了。
我能清楚的看到她手腕上掐起的指印,以及因为血液不同而鼓胀起来的血管。
忽的,郝荏放开了手,她缓缓坐到沙发上,撑着额头说,“我是个混血儿,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我的母亲与祖母都是华国人,父亲与祖父是俄罗斯人,我的祖父在俄罗斯很有名,或许你们也听说过他的名字,门沙克·富恩莱德。”
“弗莱莎克集团的董事长?”罗德似乎很吃惊。
而我同样很惊讶,没想到郝荏还拥有这样显赫的身份。
郝荏点头,没有自傲与自得,她平淡的就像一杯水。
“我的祖父有三任妻子,第一任妻子是瓦赛罗的长女,伊丽莎白·沙耶·瓦赛罗,她生下了我的伯父,最后因为性格不合与我的祖父离了婚。”
“第二任的妻子是个落魄的小贵族之女,但没多久她就死了,死于一场车祸,没留下任何子女,我的祖母在圣彼得堡的一家咖啡厅遇到的我祖父,他们一见钟情。”
“在我祖母只是华国最普通人平民身份的情况里,他们毅然决然的举行了婚礼,但同时,我的父亲,从未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死去富恩莱德的继承权。”
郝荏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我是在六年前的加勒比海认识了三十一岁的威丝曼,那时候的彼得·威丝曼风趣、浪漫,会用相机拍摄碧蓝的天空以及我,我们相爱了,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一切的源头,在那张《梦中梦》。”
我想起了彼得·威丝曼早起的成名作品,《梦中梦》同样是以少女为载体的一张照片,鲜花中的少女背影,使用了冷色调的滤镜,制造出了一种朦胧的美丽,即便我不太懂艺术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一张充满了浪漫主义情怀的照片。
“那张作品送去参赛了,但它落选了。”郝荏捂住了脸,声音隔着手掌从指缝里漏出来,产生了一种压抑的沉闷感。
“我记得彼得·威丝曼的成名作,就是《梦中梦》,那张照片活获得了当时的维尔克撒金奖。”我否认了郝荏的讲述,并提出了质疑。
“因为我买通了评委席半数的投票权,《梦中梦》落选的消息是直接通知当时已经成为威丝曼助理的我,我没告诉他真相,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看到他失望,我想送给他礼物,我想把维尔克撒金奖送给他……”
放下手,郝荏说,“我联系了我的祖父,希望他能帮我想想办法,我恳求他,希望他能帮帮威丝曼,在我的再三恳求里,我的祖父答应了,然后结果你们也都猜到了。”
“落选的《梦中梦》重新回到比赛席,这样的作品不会得到老资格的承认。”我说。
“对,”郝荏闭上了眼,靠上了沙发,说,“《梦中梦》是威丝曼最好的作品,他最好的作品却落选了,即使得到了维尔克撒金奖也无法改变那是一张失败品的事实,然后,在得奖的一个月后,在摄影师举办的派对里,他被排挤了,他知道了真相开始变得歇斯底里,他变得,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那一年里,他酗酒,抽烟,吸大麻,不管我怎么骂他,怎么鼓励他,怎么恳求他,他依旧那样的,颓废了下去。”
那一应该是一段痛苦的回忆,至少从郝荏脸上的表情里,我能看到了深深的懊悔。
“大麻让他变得狂躁,控制不了脾气,一有不顺心就会打人,我尝试着强制性的让他戒掉,我把他关在房间里,把他绑了起来,经过大半年的时间我成功了,但他的脾气却已经改不掉了。”郝荏说。
“他变得阴郁,不再自信,对自己产生了严重的厌恶情绪,他生病了,”抹了把脸,郝荏继续说,“我想带他去看医生,他不愿意,然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听说了J市有一块不错的风景保护区,我就带他去了J市。”
说到这郝荏的表情突变,充满了愤恨与嫉妒的神情让她整个人都仿佛扭曲了起来,变成了一个漩涡状的怪物。
“我们,遇到了那个女人,”郝荏咬牙切齿,“那个该死婊子!”
“是谁?”我追问。
郝荏瞥了我一眼,说,“乔妮帕娜,所有人嘴里的FLM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