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告白》子一二三

8、渐台二（2）

　　经历长达半年的审批时间姜妈妈终于把工作调了回来，再也不用三天两头往外地跑。这意味着姜长寅除开能每天吃到妈妈做的饭外，偷偷出门上网的机会也将大大减少。
　　正好姜爸爸这周休假，周六早上心情很好地把姜长寅从被窝挖出来，驾车带着一家人去超市采购。父母买食材和日用品，姜长寅推着购物车围着食品区搜罗零嘴。
　　临近中午三人才提着大包小包回来，姜长寅用脚尖怼了怼阳光下摊成一张猫饼的大橘，对方懒懒地翻了个身亮出软绵绵的肚皮，意思给挠挠。
　　姜长寅好笑地哼了一声：“想的美你！”
　　“嘤嘤，”姜妈妈叫住儿子，“你同学。”
　　勾陈正好提着一盒饭上楼，他穿着黑色长袄，像是走在没有行人的冬日街道上。
　　“这孩子好像一个人住在隔壁，”姜妈妈心疼道，“也不知道是谁家父母这么心大。”
　　“诶！你不跟人家打招呼吗？”
　　“不想，我们又不熟。而且他也没理我啊。”
　　姜妈妈爬上楼梯：“你们不是同学吗？”
　　“你怎么知道？”
　　马女士该不会在自己身上装了摄像头吧！
　　“昨晚吃饭长闵不是一直在说吗？”
　　“哦。”姜长寅想起来了，昨晚两家聚餐姜长闵关于新学期足足讲了一个半小时。他是那样，在姜妈妈面前恨不得把一天上几次厕所都叨叨出来，一遇上自己亲妈就哑火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姜爸爸打开门，添油加醋道：“听说那孩子成绩还很好。你看看别人，父母不在身边也能管住自己。你呢？整天尽想着打游戏，作业作业不写，逃课倒是比谁都积极。哪里有个学生的——”
　　“别说了，”姜妈妈放好东西从厨房里探出半截身子，“该管孩子的时候你忙工作，现在一家人放假好不容易开开心心呆一起，就给我闭嘴好吗？”
　　姜爸爸在一家之主的镇压下彻底闭麦，看见儿子躺在沙发上那副吊儿郎当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颓废样儿又觉得闹心，抄起抱枕按他脸上索性眼不见为净。
　　关于姜长寅的教育问题姜家父母闹过许多摩擦。姜长寅念小学的时候，夫妻两经过长达两月讨论达成共识孩子小得有个幸福自由的童年，于是其他小朋友苦逼地上各种培训班时我们的姜长寅在欢快的玩泥巴。不幸的是小升初成绩不太理想，姜爸爸有些愁，觉得孩子挺聪明得送去好点的学校培养。但姜妈妈坚持认为好学校太远不方便管教，干脆初中就在附近念，等高中我们再把他送进去。没想到，姜长寅是个玩野了的性格，学习于他毫无吸引力，再加上父母连连升职工作越加繁忙，成绩一天不如一天。
　　姜爸爸姜妈妈也不见心急，男孩子嘛，爱玩是天性！再等等，懂事了就好。这样的想法一直维持到姜长寅初二的时候，蹦跶这么多年终于闯了大祸，逼得父母不得不正视孩子的教育问题。姜妈妈第一反应是她得调回来，多花点时间陪陪孩子，姜爸爸则直接托关系把人弄进覃江中学，迫切希望私立学校里优秀敬业的老师们通过三年时间改变自家儿子十多年来养成的恶习。
　　至于姜长寅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逼样儿，谁心里都没底。就开学这一发通报批评来看，嗯……不太乐观。

　　姜长寅在沙发上躺了没多久就被他妈使唤去剁肉，等到包子蒸好自己还没吃上一个，又被打发出去送包子。
　　一份给他表哥家，一份给楼下吴奶奶，最后一份……
　　“要去你去，其他都可以，就这个我不送。”姜长寅把那份包子弃在桌上，端起剩下的就要溜出去。
　　姜妈妈勾着儿子衣领，把他拖回来：“去！你们都是同学，有什么好害羞的！平时多走动走动，向人家学习。”
　　“不是害羞！我跟他根本就不熟。”
　　姜妈妈叉腰：“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门口保安还跟我说你两每天晚上放学都一起回的家。”
　　“………”
　　操！
　　姜长寅简直百口莫辩，他那是为了玩游戏打球战术性延迟回家时间，至于勾陈，鬼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赶同一班公交！
　　迫于马女士淫威，姜长寅一脸不情愿地来到对门。门口仍然是久无人居的样子，唯一的改变就是墙边铁柜里每天清晨都会多出一瓶新鲜的牛奶。姜长寅好几次撞上勾陈从里面取出来。
　　这么大的人还订鲜奶喝，娘兮兮的。
　　姜长寅抖掉鸡皮疙瘩，按响门铃。勾陈打开门，神色明显有一瞬的惊讶。
　　“……”
　　“……”
　　姜长寅想着速战速决，伸手把包子甩人面前，语气听上去不太友好：“拿去，我妈叫我给你。”
　　“……谢谢。”勾陈捧着碗，里面几个白胖胖的包子还冒着热气，把碗壁也捂出些许暖意，他抿着唇顿了顿又还回去，“很抱歉，我已经吃过了。”
　　我去！给他脸了居然还敢不要，姜长寅觉得包子和他本人都受到了侮辱。
　　“不要算了。”
　　姜长寅把碗扯回来，转身就走。没有吃过马女士做的包子的人对他一生都是一种巨大的损失，对于看不惯的人这损失他乐见其成。
　　但似乎被讨厌的人拒绝，心理的不平衡感会更加强烈。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妈的好气啊！这个逼傲什么傲！吃个包子打扰他修炼还是飞升了？！今天你看不起我家的包子，明天你哭着要我都不给。
　　网瘾少年看上去有点生气，勾陈等到对方跑下楼消失在拐角处都没挤出下一句。他没有经验应对，也没有做好去接受这份单纯善意的准备，索性还是拒绝，以免将来徒增烦恼。
　　手搭上冰冷的门把，碗壁传来的暖意护着手心，直到接触被金属迅速夺走，一切又回到最初的状态——令人心安的状态。勾陈看着握住门把的手，说不清是舒了口气还是莫名遗憾……

　　“姜哥，今天找你的大神网友带带我呗！”李辛晨狗腿了一下午终于说出他的目的。
　　见面重复五十遍想你想你最后还是败给了网瘾，姜长寅突然把友谊看淡，自己冒着绳命危险出来见的哥们儿教会了他现实的无情。
　　李辛晨见姜长寅不说话，两手揪着他衣服后边，扭着身子：“姜~哥~~”
　　“不，”姜长寅把他恶心的嘴脸推开，“求求你放过我，午饭吃很饱，吐出来不好打扫。”
　　“操！”李辛晨刚想反击两句，但走到机子边，立马开开心心蹦跶到座位上，嘴里唱着：“网吧是我家，清洁靠大家。”
　　“傻逼！乱跳你妈呢！”
　　欢快的气氛被别桌的哥们儿打断，李辛晨一脸懵逼的看看姜长寅，姜长寅瞧了眼哥们儿那黑白屏，说：“你可能破坏了他的精彩操作。”
　　那人在游戏里shopping完，转过头打算继续骂两句出气，神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姜、长、寅！”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来，脸上都肌肉因为用力显出几丝狰狞，“你他妈还没陪你表妹去死？！”
　　听到“表妹”两个字，李辛晨心中一凛。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姜长寅操起旁边一盆仙人掌塞进对方嘴里。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仙人掌的刺不但扎到了那人的嘴，姜长寅自己手上也全是伤。可他全然不在乎，他眼角泛红，周身仿佛罩在寒霜中，拽着人衣领一顿拳打脚踢，像个被触到的逆鳞的疯子。
　　“姜哥！长寅！”李辛晨凑上来拉架，打成一团的两人像两株试图绞死对方的植物，根本扯不开，只能毫无章法的劝：“姜哥！已经过去了，不要这样！”
　　“不要跟人渣计较，他不配啊！”
　　那人嘴早被仙人掌重伤这会儿除了挨揍和还手毫无发挥余地，姜长寅打架惯常沉默，但下手贼狠，总的来看全场最大动静还是李辛晨咋咋呼呼搞出来的。
　　拳头一下下凿在对方腹部，姜长寅不知道自己哪里受了伤，也不知自己下一拳会落在何处。愤怒充斥着全身。
　　他不能接受，当年那群人还能如此嚣张的活着。老天是公平的，不应该是这样，他们应该带着忏悔和愧疚，无时无刻不在赎罪。
　　不应该是这样！
　　“垃圾，畜生！”姜长寅被砸中嘴角，一股铁锈的味道涌上舌尖，大概是牙齿嗑破了口腔。
　　网管赶过来终于将当事人拉开，最后网吧老板扬言要报警才压下疯狂的两人。
　　那人明显比姜长寅更加忌惮警察，回去拿起桌上手机立马跑了，最后那个阴冷的眼神却叫李辛晨心颤，“姜哥，你说他会不会事后又来报复啊。”
　　“那不是挺好，”姜长寅扶住酸麻的胳膊，说:“我巴不得再揍他一顿。”
　　“哎，你真的……”
　　“这群垃圾怎么这么就快就回来了，糟心！”
　　李辛晨替姜长寅理好衣服：“总之最近小心点。这件事要我通知夏哥吗？”
　　“你敢让他知道吗？”
　　李辛晨哑口无言：“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