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告白》子一二三

6、勾陈（2）

　　姜长闵搭着姜长寅肩膀，惊悸犹消的拍拍胸口，“我刚才还以为你要冲过去揍人。”
　　“没意思，”姜长寅看到年纪主任艳丽夺目的大红袄渐渐被后面人潮淹没终于放慢脚步，“我答应我妈的，再也不打架。”
　　“算了吧，你还答应你妈再也不上网呢！”
　　“敢作敢当，我没理由找别人麻烦。”
　　姜长闵抹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感慨道：“嘤嘤啊，你长大了。嗷——”
　　姜长寅一肘子用力拄在表哥腹部，姜长闵捂着肚子，在后面断断续续接着说：“你看你以前跟爆竹似的一点就炸，谁都敢上去揍人两拳，现在脾气好多了，这不是长大了吗？！”
　　“哎，嘤嘤你走慢点！”
　　“不要叫我嘤嘤。”姜长寅咬牙道。
　　“行吧”
　　“嘤嘤嘤肚子疼。”
　　“.........滚！”

　　天气还很冷，在凛冽寒风的威胁下大多数通校生选择去校门口公交车站候车。勾陈每天都会在教室多坐会，等到第四节中间出去，恰好能避开回家高峰期，赶上最后一班公交。
　　车厢里没几个人，各自蜷着疲惫的身子靠在车窗上。灯光昏暗，勾陈刷完卡直接朝后排位置走去。
　　“滴！”
　　——又有人上车
　　后面人冲进过道，越过勾陈时肩膀重重撞上，害得身子被带偏险些摔倒。他眉头微皱，扶着椅子稳住，还没转头看清罪魁祸首，一股少年热血澎湃的汗味先涌进鼻腔。
　　这味道更增了几分烦闷。
　　“对不.........”
　　姜长寅抱着篮球，一只手还攥着对方胳膊，道歉的话说出半截硬生生打住。
　　两个少年僵持在车厢正中，双方都莫名感到一丝尴尬。前面的事说不膈应是假的，姜长寅觉得心烦，他好不容易下了课开开心心打个篮球，掐着点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偏偏要撞上这个人。
　　公交忽然刹住，整车人被带着往前倾，姜长寅两手无依无靠，猝不及防朝前摔，却被勾陈一只手反勾过来，叠着对方砸在车厢上。
　　“！！！”
　　“.........”
　　姜长寅从勾陈怀里跳出来，表情似乎有些扭曲，嘴巴几次开合一个字也没蹦出来，最后阴沉着脸捡起乱滚的篮球去了最后一排。
　　司机骂完乱闯红灯的路人，公交继续以平稳的速度行驶，车里灯光熄灭，勾陈侧过去瞥了眼最后排的网瘾少年，他整张脸都埋进卫衣兜帽里，只余车窗外流火般闪过的荧荧灯光映在下颌。
　　勾陈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窗外，五指搭在另一边手臂上下意识摩挲。

　　两个人同站下车，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距离。勾陈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姜长寅每一脚都准确踏在影子头部，坚决又果断。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一路过来跟自闭症屁股后面搞得他像跟踪狂似的。姜长寅当即背好书包运着篮球，几个旋身假动作投球自然而然转到勾陈前面，没一会儿就把对方甩出老远。
　　最近楼角处的路灯时好时坏，姜长寅转着球在灯下与大橘狭路相逢。大橘本来叠着前爪拱在身下，胖胖的身子瘫在花坛边像块黄白相间的毛毯，周围全是岁月静好喵生无憾的字幕。下一秒便像被踩着尾巴般弓着身子炸起尾巴，腿是腿爪是爪，嘴里呜呜低吼。
　　“你抽什么疯呐？”姜长寅走近去，戳了戳大橘脑袋瓜子。大橘仿佛才搞清来人是谁，收回戒备和利爪，一尾巴毛瞬间束拢，扫了几下地面环身子耷拉着。
　　“你是个智障吗！”
　　他又戳戳大橘脑袋，自从楼下灯坏后这傻猫一周要认错自己三次。姜长寅蹲下身子撸了几把猫，大橘反应过来刨了他两爪子，也算是真实互动，礼尚往来了。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应该是勾陈走到楼下。大橘忽然跃下花坛，蹿进楼里。紧接着一楼传来门板开启的吱呀声，拐杖敲在地面，楼道声控灯懒懒地亮起来，光芒像刚睡醒似得，疲软无神。
　　老人满脸刻着风霜的痕迹，一头短发稀疏雪白，佝偻着身子从门里探出来，声音苍老沙哑：“小姜吗？你下班回来了？”
　　姜长寅走过去扒在门边，篮球夹在另只手臂里，“吴奶奶是我，我是长寅。”
　　“小姜啊，你公司是不是倒闭了？”
　　“吴奶奶！我是长寅！”姜长寅提高音量一吼，三楼声控灯都被吓醒了。
　　吴奶奶眨巴着眼睛，眼角褶子像是树皮上凹凸的纹理，她揉揉眼角，语调有些委屈：“我耳朵听不到。”
　　姜长寅又吼：“我知道！”
　　“我耳朵听不到！小姜，你公司是不是倒闭了？”吴奶奶有些着急。
　　姜长寅：“是，倒闭都八年啦！奶奶不早了，您回去睡觉吧！”
　　姜长寅扶着吴奶奶进屋，大橘圈在沙发边的软垫上摆出一个饱满规整的圆。老式的方桌上放着碗冷饭，筷子搭在上边，似乎只动了几口。姜长寅环视屋子，空荡荡的，明明在家里却感觉比寸草不生的野外还要荒凉。
　　吴奶奶嘴里还在絮叨小姜倒闭的公司，姜长寅送她躺床上盖好被子，老人没一会就合上眼睡着了。
　　姜长寅轻轻关上门，拿屋里座机给护工阿姨打电话，对方解释说今晚有急事离开一会，又在话筒那边再三保证马上赶回来。他总算放下心，准备关灯离开时才发现那位自闭症一直杵在门口，大橘不知何时跑过去，围着别人腿不要脸的乱蹭。
　　“她......是不是叫吴咏梅？”
　　这是姜长寅第一次听见勾陈说话，清朗明润的嗓音像泉水滑过玉石，激起的嗡嗡尾音绕在耳尖往复徘徊。他楞了愣，一时竟没忆起白天的事，老实回答：“是啊，你认识她？”
　　为什么要冒出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姜长寅赶紧在脑子里甩给自己一巴掌，而后迅速将脸部表情调整为冷漠不耐烦的状态，等着回应勾陈下一句。
　　没想到勾陈看了眼卧室门，不知想起些什么，撂下一句冷淡而客气的“谢谢”，转身就.......走了。
　　“.........”
　　勾陈之象，实名麒麟，位居中央，权司戊日。
　　这是当班主任念出勾陈名字时姜长寅脑中闪过的第一句话，他外公是老家有名的风水师傅，总爱研究古时星象。儿时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在凉爽夏日，一把躺椅，一碗凉茶，外公的手引着他的目光投向满天繁星，嘴里有着说不完的神话故事。
　　所以姜长寅对勾陈这名字有种天然的亲切感，哪怕名字的主人自闭，贼高冷，货真价实狗不理。
　　但一切仅止于此，姜长寅爬着楼梯，边拍栏杆边磨后牙槽，愤愤地想：
　　他对这人已经到了非常不爽的地步！

　　“那一刻我以为自己找回了什么，承诺？责任？都不，我只是在漫漫北半球寻到了我的勾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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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呼，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