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告白》子一二三

48、仙后座A（6）

　　那晚的事就像一场隐秘的梦，被两人心照不宣地藏起来不再提起。姜长寅甚至没问过勾陈更多的，比如：为什么会连夜赶回棉里市？那段痛苦的日子又是如何度过的？
　　除夕那天清晨，姜长寅一把推开勾陈卧室门，端着碗饺子坐到床边。勾陈撑起身子懒洋洋看着他，姜长寅笑了笑，拿筷子夹起一只，饺子皮很薄，煮过后甚至有几分透明，能看到里面饱满的馅料。
　　“啊——”姜长寅夹着饺子从勾陈鼻尖绕过，然后丢进自己嘴里。
　　勾陈闭上刚张开一半的嘴，眼神无奈。
　　姜长寅被盯得心虚，含糊不清地解释：“这碗不是你的。”
　　“姜嘤嘤！”客厅传来姜妈妈的吼声，“老实吃你的饺子！”姜长寅耸耸肩，又对勾陈挤了挤眼睛，趁着姜妈妈咆哮的间隙赶紧往勾陈嘴里塞了一个，然后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等勾陈洗漱完出来，客厅的桌上还摆着一大碗，刚出锅没多久的样子。姜长寅瘫在沙发上，努了努嘴，说：“你的。我妈说你学习太辛苦，让我不要吵你。如果饺子凉了就端回去再热热。”
　　勾陈坐过去，安安静静吃着。
　　过了会儿，姜长寅又说：“那个，你今天不看书吧？”
　　“你的数学卷子写得怎么样了？”
　　“……”姜长寅嚎了一嗓子，生无可恋道：“大过年的，放过我吧！”
　　勾陈没有继续逗弄他，很体贴地表示：“行了，放你两天假，回去过年吧。”
　　姜长寅抬起身子，盘腿坐着，一手托腮看他。勾陈瞥了他一眼，姜长寅迅速眨眨眼，勾陈再看他，他又眨了几下。
　　“你怎么了？”
　　“想不想跟我们家一起过年？”姜长寅问。
　　他想以以往姜妈妈强行拉人来家里吃饭的惯例，勾陈即使犹豫个把分钟，最后还是会答应，却不料对方干脆地拒绝了。
　　“不了，我还有其他安排。”
　　姜长寅问：“什么安排？还要回C市吗？”
　　勾陈想说自己在那边已经没有亲人，唯一的爷爷奶奶这次回去已经拜祭过。
　　他骗了姜长寅。
　　“嗯，要去见一位长辈。”
　　“可这两天不是新年吗！”姜长寅神色有些古怪，嘀咕道：“你就不想跟我一起过吗？”
　　我想。
　　勾陈走过去抬手揉揉他脑袋，哄道：“晚上回来陪你跨年。”
　　刚换完衣服，姜长寅吊着两边胳膊晃晃悠悠进来，吧唧一脑袋嗑在勾陈肩膀上。用分明不太开心却非要表现得风轻云淡的声音说：“我昨晚做了三张卷子。”
　　勾陈捏捏他又变得通红的耳朵，嘴上憋着的小心思在这儿显露无疑。
　　“嗯，然后呢？”
　　姜长寅抬起脑袋，惩罚似地又将额头嗑下去，磨着牙说：“没什么！”又补了句，“你快滚吧！”

　　这是一年之中全家团聚的日子。
　　勾陈知道哪怕是姜妈妈一番好意也不能真的过去，他不是家人……也没有什么亲人值得团聚。
　　——更何况还有别的事情。
　　他到时吴奶奶已经穿戴整齐，小区的住户每年年底都会给老人买新衣。她今天显然精心打理过，雪白的头发被压在紫红色针织帽下，穿着一件带暗红花纹的唐装，消瘦的骨架显得衣服像挂在树梢上，里面空荡荡的。
　　“小陈来了，”吴奶奶浑浊的眼似乎被冬日新雪擦亮，近几日越发清醒，“麻烦你大过年的还陪我跑去那种地方，辛苦了。”
　　勾陈搀着她慢慢走出小区，老人精神虽好身体仍是不行，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勾陈欲弯腰背她，却被摆手拒绝。
　　“不行，我要自己走。”
　　好不容易走到街边，他们还算运气好，一出来便打到了车，出租车调转驶往城北墓地。
　　老人瘦骨嶙峋的手伏在他手背，凹凸的血管筋脉上挂着一层松弛暗沉的皮，仿佛瘪下的气球。吴奶奶扳着他指尖，忽然说起从前。
　　“你出生的时候，我刚好过来陪你奶奶过生日。你妈妈在医院煎熬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凌晨才生下你。可惜，这孩子命不好。”说起故人的事，她眼角酝出几滴泪，“你那时候可真小，还没你爷爷巴掌大，现在居然都长这么高了。”她问：“你爸这些年去看过你吗？”
　　勾陈摇头，“爷爷奶奶不想他来。”
　　老人没说什么，似有些累了，靠在车座后背上呻-吟几声，睡了过去。
　　勾陈替她整好帽子，默默坐回去。很少会从别人嘴里听到妈妈这类词汇，勾家亲戚在痛失爱女的二老面前不敢提起勾玥越，在年幼无知的孩子这边更是半个字都不会说。
　　关于对妈妈相貌的了解，来自于爷爷藏在床头的一本相册。而关于妈妈生他的情景，却是在十八岁，从一个垂暮的老人嘴里寻得只言片语。勾陈觉得自己自生下起就在努力完成一块拼图，可是那些薄而小的碎纸片被风吹走一些，再被人捡走若干，已经很难恢复原貌。
　　知情人越来越少，勾陈早已经放弃——他再也无法拼凑起一个完整的、真实的妈妈。

---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很抱歉，我不是因为懒不更新的！真的因为太忙了，从没有更新那天起忙到今天，有时候午饭都来不及吃哈哈哈，不过开心的是每天都很充实很努力。这样更的断断续续实在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建议可以等我写完一起看吧。不会坑，一定会写完。另外，目前高中部分已经快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