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告白》子一二三

24、毕宿五（3）

　　胡一辉突然被姜长寅如此严峻的态度闹得懵了，问：“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啊——我还没网恋呢，你别瞎说！”
　　“那也快了吧。”姜长寅痛心疾首看着他，“隔根网线，你就不怕别人是个男的。”
　　“……”胡一辉沉默，随后低声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确实是男的。”
　　姜长寅和夏晗同时抽了口气，只有勾陈还维持着镇静，他们异口同声：“知道了你还上？”
　　胡一辉抱着头不耐烦了，“又不见面，我就想试试网恋的滋味行吧！饶了我吧，他上次连麦忘记开变声，我这几周好不容易把心态调整回来，你们就别再搞了！”
　　糟糕，在胡一辉和李辛晨这场爱情的博弈中他到底该拯救谁！片刻，姜长寅做下决断：“你要不先好好想想，实在没办法我现在就把人给你叫来见个面。”趁早把他们这段没有结果没有水平的恋情扼杀掉。
　　“你认识他？”
　　“我们经常一起打游戏，他改个ID你就不记得了？”
　　“操！”胡一辉顿时醒悟了，无情道，“那算了，赶紧把他踢出去……不行，你打电话叫他来吧，我还是想见见最近跟自己聊天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冒菜上来，勾陈首先给自己要了碗白开水，其余三个人直勾勾盯着他。勾陈顶着压力夹了个牛肉丸涮了涮，一边解释道：“我不太能吃辣。”
　　“你是我们S省的人吧？不能吃辣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勾陈轻飘飘瞥了眼姜长寅没说话，姜长寅似乎操上了心，继续说：“以后你们在一起，炒菜辣椒都不敢多放，出去吃饭都得点鸳鸯锅，口味不统一感情也不会融洽。”
　　“谁说的？”勾陈眯着眼睛看他。
　　“我妈。姜长闵以前不吃辣我妈就这样说他。”
　　“阿姨做菜不辣。”
　　“那你是没吃过我妈前几年做的菜，后来要养生就变清淡了。不过我们全家还是很喜欢吃辣的！”
　　“好，”勾陈说，“以后我会学着吃辣。”
　　姜长寅被勾陈如此随意的立场噎住，左想右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李辛晨来了。
　　李辛晨乍看上去挺斯文的，戴着银框眼镜，中学这几年抽条，身板略显单薄。姜长寅只说让他来见面，他过来时还两眼放光，开心得不行。
　　“姜哥！想死我啦！”
　　他蹦进店里站定，姜长寅才发现后面还跟了个人。个子挺高，比同龄孩子壮，不过看上去有些憨头虎脑的样子，穿着破洞牛仔配夹克，脖子上坠着团显眼的金链子，有自行车链条那么粗、那么长，绕了好几圈才堪堪收住。
　　金链子朝姜长寅恭敬地弯了弯腰，声如洪钟：“姜哥好！”
　　姜长寅恨不得捂着脸钻桌子下面，初一初二还觉得有个这样的跟班倍儿有面，现在只觉得羞耻！无限的羞耻！想想都高二了，大家中二期前前后后也该毕业，怎么这哥们儿还这样。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好碰到小金，他说想看看你，我就一起带来了。”
　　李辛晨给他两各搬了把凳子，坐下来。小金身子立在姜长寅旁边，坐得端端正正仿佛□□片里等着大哥训话的小弟。
　　小金一来，先前的事全跑岔了。小金此人，几乎贯穿姜长寅整个初中中二岁月。后来姜长寅闯了大祸，被姜妈妈收拾后不再学以前动不动跟人打架，转而迷上游戏，再后来学校里的问题少年们纷纷对□□电影失去兴趣，网络游戏成了新的战场。只有小金，还在苦苦坚持，一个人撑起一个时代。
　　姜长寅捏了捏他脖子上那串金链子，好多地方都掉漆，他嫌弃道：“这是哪个两元店买的？质量也太差了吧！”
　　小金把金链子取下来，挂到姜长寅脖子上，不好意思道：“本来想送你的，一直没机会就自己戴了。”
　　金链子还挺沉，看样子卖这东西的也是个实在人，用料很大方……也很大胆！姜长寅赶紧想把它弄开，旁边伸出一只手帮着取下来，勾□□地扔到了桌上。
　　小金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姜哥你不喜欢吗？你说过以后有钱了要买大金链子和墨镜……”
　　姜长寅呛了几口气，打断他，“我开玩笑的！你都高一了，没事的话还是好好学习，别学我们以前。”
　　姜长寅说这话简直不带脸红的，勾陈掩着唇笑了。他瞪了一眼，继续说：“不要跟那群人混，老老实实把书念完。”
　　小金乖巧点头。
　　“姜哥，你快点说正事，我等会要走了！”
　　见李辛晨懵懂的小眼睛望着他，姜长寅心虚的咳了咳，“这个，你不是让我维护你的爱情吗？我就让你们先奔个现这样子。”
　　闻言，李辛晨表情瞬间一片灰败，绝望的眼神慢慢游移到勾陈身上。姜长寅一巴掌将他脸撇开，推向对面，“看错了！”
　　“……”
　　夏晗自觉把椅子往后挪，让开身子，于是李辛晨视线终于对上胡一辉。两个人互相看了好久，姜长寅简直怀疑两人当即要擦出什么不该有的火花。
　　“哥——！”李辛晨一声干嚎，忽然扑过去抓住胡一辉衣角，“对不起……你，你以后还能带我打游戏吗？”
　　胡一辉把那块衣角抽出来，眼角直跳。转头瞪着姜长寅，满脸复杂：“你为什么一定要告诉我现实有多么残酷！”
　　李辛晨激动道：“哥啊，我对你有情有义，都是真的。”
　　“你……”胡一辉抖着唇，脸色更加难看，“你别啊，我不喜欢男的，你这样我顶不住。”
　　“我那次忘记开变声器你怎么不说，我以为你能接受！”
　　胡一辉欲哭无泪，“我就不能自欺欺人吗？！你快放开，我不gay的，你找其他人，别喜欢我！”
　　李辛晨不放手，“哥你别怕！我当你是我亲哥，我有喜欢的人。”
　　“是谁？”胡一辉突然追问起来。
　　“……”李辛晨扣着那块布料，扭扭捏捏，“我们以前学校校花。”
　　“加油，”听到这里胡一辉总算松了口气，拍拍他肩膀，“你的话有点困难，必要努力了。”

　　这场还未开始的网恋算是彻底谈崩了。回去的路上，罪魁祸首姜长寅欣慰地看着前面说开的两人，转头朝勾陈绽开一朵得意洋洋的笑脸。
　　“怎么？觉得自己拯救了一对失足少年？”
　　姜长寅就知道勾陈没什么好话，哼了声答：“中学生禁止早恋，我们都要严格要求自己，忍住。”
　　“你有喜欢的人？”
　　勾陈看着他，姜长寅被这眼神一时瞧得有点发毛，舌头都没捋顺，“没……没、没有！”
　　姜长寅的反应在勾陈看来更像是遮遮掩掩、欲盖弥彰之类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转瞬变得冰冷，“有那个时间不如好好看看你的卷子，一直考倒数不觉得丢人，嗯？”
　　？？？
　　“你他妈又怎么了？”姜长寅简直服了勾陈阴晴不定的脾气，脑回路一咯噔，凶巴巴问，“你哪个星座的？”
　　看见姜长寅那副气冲冲的样子，眼睛因为生气瞪得大大的。勾陈竟从对方发怒的神态中品出几丝委屈和可爱，他摇摇头暗骂自己脑袋进水了，莫名其妙说些什么话。可话题都被姜长寅一下子扯到了津巴布韦，于是他便干巴巴的答：“金牛。”
　　“哦！”姜长寅恶狠狠的，“你知道我什么星座吗？”
　　“？”
　　“我双子！”
　　“哦……”勾陈迷茫的。
　　“那就说的通了，”李辛晨不知何时跑过来摸着下巴，对两人点头，“一个金牛一个双子，确实不合适。”
　　勾陈还是不懂什么意思，姜长寅也问李辛晨：“什么？”
　　“金牛和双子匹配度很低啊！”
　　“谁他妈跟你说这个……”姜长寅无力扶额，李辛晨简直是个猪队友吧，星座匹配度是说情侣，扯他跟勾陈干嘛。
　　“那你扯星座干嘛？”
　　姜长寅：“不干嘛，就突然想知道这么欠揍的人到底是哪个星座。”
　　“那是个人问题，你凭什么怪星座，我也是金牛啊姜哥！”

　　因为这点小问题，姜长寅被李辛晨这个闲得慌的吵了一路，到家了耳朵边还嗡嗡作响。
　　他和勾陈又回到互不搭理的状态，姜长寅赌咒发誓今晚绝不过去受勾陈的气，但誓言没持续两个小时就在姜妈妈的威逼下破了。
　　姜长寅卷着作业不情不愿打开勾陈家门，为了方便勾陈前段时间给了他把钥匙。今晚天气挺好，想都不用想，勾陈肯定在阳台上守着他的望远镜。
　　“我来了。”姜长寅走到阳台门口，梗着脖子打招呼。
　　勾陈从笔记本上抬起头，眼神从他身上掠过，下巴轻点，却在邀请姜长寅，“要看吗？”
　　姜长寅心里又想，白天才被勾陈气着，实在拉不下面子。踌躇了几秒还是冷着脸坐到旁边。“我是来写作业的，不能耽误太久。”
　　勾陈唇角似乎扯了扯，像是在嘲笑他的故作正经。姜长寅顿时冒火了，“操，你什么意思？”
　　“过来，”勾陈拉着他一只臂，将他轻轻扯到身前，姜长寅顺势看向连接着望远镜的摄像机屏幕。勾陈指着上面一片区域，轻笑道：“这是金牛座——”他的手指依次划过几个光点，随即又拿出手上的笔记本，纸面上几条线简陋地勾勒出金牛座的形状，他手指点着中间发出耀眼红光的星团，“这是毕宿五，金牛座的眼睛。”
　　“好看吗？”
　　勾陈的一只手还抓着他肩膀，两人离的那么近，侧过脸说话时呼吸的空气便会交缠在一起。姜长寅只觉得挨着的半边肩膀都麻了，勾陈喷出热气接触到的皮肤也大块大块失去知觉。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肩，勾陈说这话时眼睛直勾勾望着他，里面像屏幕上那块星域，深邃又神秘，有簇火在当中烧得正旺，如那点散发耀眼红光的毕宿五——一颗拼命燃烧、不停消耗的红巨星。
　　它明亮又炽热，姜长寅竟然奇异的生出这光团极脆弱极易熄灭的念头。就像勾陈明明捏着平淡不过的语气问话，却在眼神中藏着他自己也没能察觉的期待和小心翼翼。
　　他看得楞了，下意识道：“……好看。”
　　勾陈嘴角微微挑起，似是终于如愿了。他放开姜长寅，沉声道：“那就好，所以以后不要说金牛座不好。”

　　“毕宿五，本是一颗走向衰老的恒星。它那么亮、那么美，好像要把悠长生命最后一程也染上浓墨重彩。终有一天，金牛座的眼睛会消失，它将变成一颗平淡无奇、匮乏无味的白矮星或是中子星。但我留下了今晚的星空，它在我记忆里，在你眼眸里，永远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