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告白》子一二三

12、蓝雪球（3）

　　这学期英语课多了个实习老师，总把板凳放在姜长寅和勾陈中间听课。新老师姓梅，一看就是刚从学校走出来的职场新人，个子不高性格十分活泼，下课跟勾陈搭话被冷漠应对几次后便专心和姜长寅唠嗑。
　　“你们班很难得啊，好多男孩子都长的挺帅的，”小梅老师满意地扫视四周，最后视线固定在自己身边，“特别你两，是不是有很多女生追你呀？”
　　无论跟哪个老师讨论这类问题都有点令人头皮发麻，姜长寅总觉得他们语含警告，随时迸射出“早恋出来挨骂”的眼神。
　　“没有，”姜长闵立刻转过来插了自家表弟一刀，“现在女生都喜欢成绩好的，他成绩太烂了。”姜长闵话这话说得是狠了点，但确实没毛病，自从他在高一首次月考证明过自己后，就再也没被女生喜欢或者表白过。
　　“没办法，现实就是这样。”姜长闵叹气，仿佛那是他自己的经历。
　　小梅老师也跟着莫名其妙叹气，“我当年也喜欢成绩好的，就勾陈这样子，他一定很受女生欢迎吧？高冷学霸人设可是万年炙手可热。”
　　姜长寅感觉小梅老师进入了和闺蜜聊八卦的状态，反正下课闲着也是闲着，他透露道：“刚开始挺多的，不过现在没有了。”
　　勾陈性格太冷，在大多数人眼中像块捂不热的寒冰，久而久之兴致勃勃围着他的人一个个走开。他像是这个教室中真空的一角，无人涉足无人问津，而勾陈本人倒是泰然处之的样子。
　　傲慢、目中无人、对谁都爱理不理……不知不觉姜长寅开始在心里扳手指数着勾陈那些讨人厌的地方。
　　“但我觉得你们关系挺好的啊。”小梅老师来回指指，“刚刚课代表收作业，他还把你的拿过去检查。”
　　“………”姜长寅僵着背，尴尬与气恼爬上脸颊。什么关系好！勾陈不过是例行公事检查他把作业写完没有，对姜长寅来说这种老妈子似的操心简直是种压迫与羞辱。
　　妈的，一想就来气！
　　好在下一秒上课铃响了，大翠捏着英语书慢吞吞走进来，那只野狗到了门口打住趴在门槛上。小梅老师条件反射似地跟学生们一齐站起来喊“老师好”，下一秒反应过来小声咕哝了句“我怕是疯了”，赶紧心虚地坐下去。

　　下午吴佳玉千里迢迢从那边教学楼跑过来找他，两个人成绩都不咋滴，但因为容貌和走得近一直在年级上颇有名气。
　　“我想换一种方法试试，”吴佳玉报告了下自己的暗恋进展，“他就跟个屎壳郎似的，除了搞那破计算机其他的毫无兴趣，每次发□□我说十五句他回一个句号，我说我睡了，他说好的拜拜。我说能不能给我说一句晚安呢，他又是一个句号，然后我等下文等了整整一个小时，问他你为什么不说话了，他说我以为你睡了。”
　　“操！”吴佳玉狠狠拍了一下栏杆，下一秒龇牙咧嘴地捂着手掌嘶嘶抽气，“妈的，气死老娘了！”
　　“我们从初二聊到现在，一起网上冲浪这么多年，总该给老娘点反应吧？！发给我的问号都够凑本《射雕英雄传》了。”
　　“别说了，好惨。”
　　姜长寅幸灾乐祸的表情更加挑起吴佳玉心头怒火，抬脚踹他膝盖上，“给老娘好好想想怎么办！”
　　姜长寅搞不懂吴佳玉那些少女心事，为了一个对她爱答不理的人，辛辛苦苦追来覃江中学，前脚刚进来人家毕业就去了外地念大学，这么多年网友连个基都没面过，也不知道图个啥。
　　“我要不要给他写情书！”吴佳玉忽然神经兮兮道，“我那天在贴吧看到有人高中就是靠写情书追到男生的，但是男生会不会很反感不喜欢的女生给他情书，会不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嘤嘤——！”
　　“说了别叫我嘤嘤啊！”
　　“——晚自习逃了陪我去买信纸呗！”
　　姜长寅忍不住劝她：“冷静点，你那个网恋真的不靠谱呐，还是多把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比较现实。”
　　“什么其他的事情嘛，我们成绩差不就是因为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吗，你让我把心思放其他事情上就好像在劝我好好学习，你变了，你为什么要说这样子的话？”
　　姜长寅想想也对，这个逻辑没有问题。那他确实是飘了，被勾陈监视着写了两晚作业真当自己从良了。不行！姜长寅一想到勾陈心中火冒，当即拍板：“买他妈的！我陪你一起买，一起写！”
　　吴佳玉：“好啊好啊……..嗯？”
　　………
　　但现实是姜长寅晚自习一开始就被大翠揪去办公室写了三节课的卷子，英语老师的办公桌挺宽，大翠坐在一端逗狗——对，那只野狗还跟着她混，甚至还在桌子下面搭了个窝，姜长寅和十班真正的传奇徐凯瑞排排坐，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迷茫加痛苦。徐凯瑞此人常年位居班级倒数第一的宝座，其厉害程度已经达到姜家两兄弟联手都打不过，只能回回窝里斗互争倒数二三的名额。徐凯瑞性格温和内敛，但对外界感知能力十分之弱，如果说勾陈是存活在班级真空地带的话，徐凯瑞就是班级里的幽灵，大家会扪心自问这个人他是真实存在的吗？再者，徐凯瑞活动范围非常之小，常年固定在教室另端储物间旁边，并时刻处于冬眠状态。和姜长寅不同，前者是补觉睡饱了自然会清醒过来惹事生非，后者单纯为睡而睡故而从来没有清醒过。
　　姜长寅连蒙带猜做了半张卷子，转头一看徐凯瑞撑着笔杆子低垂的脑袋一动不动，照常睡着了。高二以来他两还真没啥交集，姜长寅佩服这哥们儿秒睡和考第一的本事，看他那生活状态实在太像楼下的胖橘，随时能睡出一种在太阳下饱吸阳光毛皮蓬松泛光的感觉。
　　大翠伸出指头敲击桌面，徐凯瑞头也不抬，握笔的手开始刷刷刷动起来，但从姜长寅角度看去对方双眼仍旧阖得死紧。
　　妈的这也太能演了！是个影帝呐！
　　姜长寅交卷的时候徐凯瑞还维持原状酣睡，大翠翘着二郎腿一副要跟对方耗下去的样子。姜长寅暗自为她的勇气鼓掌，就徐凯瑞这能耐把人熬死都成，大翠这把年纪怕是有些顶不住。

　　吴佳玉守在教室门口，等他收拾好书包一起去文具店。很早姜长寅就见过勾陈收到情书苦恼无奈的模样，塞回给女孩子然后冷漠的走开，于是一个恶作剧的念头在他脑中不断徘徊，凭着整日的争锋相对越来越按捺不住。
　　为了达到复仇的目的，姜长寅觉得这情书有必要写得够腻歪够肉麻，为此他特地挑了沓粉红色的信纸，比吴佳玉选的还要少女百倍。回到家摩拳擦掌半天，怀着比五杀超神还要激动的心情落笔：
　　“同学你好，”
　　——呵，姓勾的你个大狗逼！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你的背影就深深印进我心底。”
　　——走路装逼，天打雷劈，恨不得冲上去一脚踹翻你个乌龟王八蛋！
　　“从那天起，我开始每天期待做第八套广播体操的时候，等着你穿过人流同我擦肩。”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就等着哪天做广播体操的时候能把你拉进教学楼后边再揍一顿！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只是迷恋你的万千少女中最不起眼的一位。”
　　——告诉你，老子是你爷爷！
　　“就让我用一封封简单的信来传达我对你绵绵的爱意，我会一直默默守候你，看着你。”
　　——感受你爷爷的死亡凝视吧！
　　“勾陈，我好喜欢你。”
　　——姓勾的，看我恶心死你！

　　为了准确无误把这封情书交到勾陈手上，姜长寅第二天特地起了大早，在门口猫眼上偷窥半天才轻手轻脚出来，将情书塞进放鲜奶的柜子里。然后悠闲地去楼下吃了碗清红汤米粉，慢悠悠步行去学校，和门口的保安王叔叔say 一句hello。往日都带着庄稼收成不好的眼神注视姜家两兄弟的王叔叔，今早更是露出遇上蝗灾的惊恐表情，恨铁不成钢道：“死孩子，网吧通宵完来上课，我要告诉你们老师，把家长叫过来！”
　　“………”
　　看样子王叔叔对他误会很深，姜长寅选择一溜烟冲进去，把王叔叔的叫喊声抛在脑后。
　　勾陈一早上未见有什么异样，姜长寅很后悔没有耐心守在门口欣赏对方看见情书那一刹的表情。
　　不过没关系，吃过晚饭姜长寅抱着作业敲开对门，勾陈被他突如其来的学习热情吓得楞了几秒，才侧开身子让他进来。
　　书桌边已经摆上两把椅子，姜长寅坐过去翻开书装模作样看起来，勾陈那边正摊开本英文书籍，彩页内容上附着花里胡哨的星空图案，他忍不住好奇瞟了一眼。
　　“蓝雪球。”勾陈拿笔在上面勾勾画画，没有抬头却似乎知道他在好奇什么。
　　“行星状星云NGC 7662，距离地球2200光年，位于仙女座和仙女座o之间。”他平铺直述，好像对任何问题都有种莫名的严谨和认真。
　　“哦，”姜长寅耸肩，“听不懂。”
　　“你要看……照片吗？”
　　“哈？”
　　勾陈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姜长寅的错觉，他似乎有些害羞，眼睛却亮起从未有过的碎光。他挣扎道：“……我拍的照片。”

　　“‘它的中心是一团蓝绿色的星点，像蓬松的软绵绵的雪球’，这是我独立观测到的第一个天体……在爷爷去世当晚。给你看照片的念头好像预示着某种开始。我的过往与未来，两张本该断裂的拼图在此刻紧密缝合起来。两端是你，中间是你，起承转合全部是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文天文方面的知识全部来源于《星座全书》、维普百科、《观星》以及我自己平时看的杂七杂八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印象的杂志和科幻小说。
抱歉，以后还是不做更新方面的保证，我这个码字速度，还是优先保证质量叭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