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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婚仪 ...

  •   这件事情叶晚柔捂得严实,就连她的贴身宫女都不知道,等到荣皇后他们听说的时候,皇帝叶昶的圣旨都已经宣到凤藻宫了。

      荣皇后从一开始听见这道圣旨就觉得不太对劲儿,听到后面那句“着帝女宣和嫁与镇国公荣寒洲。”时,又惊又怒,反倒是她身后的叶晚柔神情平静地接了旨,还有心思笑咪咪地去答谢来宣旨的公公。

      来凤藻宫宣旨的自然是张公公,他偷眼看了一眼荣皇后的脸色,才知道恐怕陛下半分口风都没有透露给娘娘,现下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是弓着身接过了叶晚柔给的赏银,说了几句吉祥的话儿,便很有眼色地带着人出去了。

      他一走,荣皇后就将自己宫里的人也都退了出去。
      叶晚柔咬咬唇,也想跟着出去,荣皇后沉声道:“宣和,你留下。”
      她便知道恐怕是娘娘动了怒,心下一时也是为难,她倒不怕自己受了责骂,却怕荣皇后还在病中又动气。

      荣皇后沉着脸,看着宫里只剩下她们二人,才开口问道:“宣和,你父皇的意思你之前就知道了,是吧?”
      叶晚柔跪在她面前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顺从地回答:“是,是女儿去求了父皇,父皇才下的旨意,母后不要怪他。”

      荣皇后怎么也没想到她是自愿的,愣了一下,随即而来的是更大的怒意:“宣和,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本宫前些日子给你提过你的婚事,你都不太愿意,偏偏这时候犯傻吗?”
      叶晚柔拿过茶杯来递给她,等她的欧气稍微缓和了些才柔声道:“母后莫要动怒,女儿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嫁给……舅舅,我是愿意的。”

      荣皇后咳了两声,含着怒气问她:“你愿意什么?寒洲他……他已经是那个样子了,你才多大?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你后半辈子都要搭进去?”
      “我知道的。”叶晚柔站起来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闻言顿了一下,声音越发地轻了些:“可是,我的前半辈子,都是母后给的,若是这样能让母后和父皇觉得开心些,女儿自然也是欢喜的。”

      荣皇后的手一顿,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叶晚柔抢了先,她笑着说:“母后不要担心我了,舅舅生的好看,性子也好,虽然他……但是我也是愿意的,真的。”
      荣皇后自然知道她是在宽慰她,她那个弟弟长得确实是好极了,性子却实在说不上有多好,荣寒洲从小就是个冷淡的性子,近些年在朝堂战场上历练,越发的高深莫测,有时候连她这个做姐姐的都有些看不懂,何况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但毕竟木已成舟,荣皇后看着手中明黄色的圣旨,轻轻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朝廷内外的官员们也都偷偷地放下了心,荣侯,哦不,现今应该是叫做镇国公,确实是一人之下的富贵,但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陛下先前的旨意如此荒唐,大家都为自己的女儿捏了把汗,如今竟然是宣和公主嫁过去,虽说也有些奇怪,但是好歹是松了口气。

      舅甥结亲在先朝亦有先例,何况所有人都知道二人实际上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是以倒是没人反对。

      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正通二十四年的正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这一天是陛下的幺女宣和公主下嫁镇国公荣寒洲的日子。

      一般来说公主出嫁,都是件盛大热闹的好事,不说万人空巷,百姓们也都翘首以待,指望着风吹起帘子时,多少能窥望些那金枝玉叶的公主。

      然而宣和公主的婚礼与旁的人不大一样。
      百姓们站在街上,然而脸上的表情多少都有些奇怪,陛下要为战死沙场的荣小侯配夫人也就罢了,怎么配来配去,倒是把自己的幺女给送了过来呢?

      看不懂,看不懂。

      国公爷如今情况特殊,婚事准备得十分匆忙,前后加起来也不过几天的时间,宣和公主的婚仪自然是比不上旁的公主那般盛大,虽说礼部和荣皇后尽力张罗,荣皇后还从自己的私库中陪嫁了许多珍宝绫罗,但……到底是太过草率了些。

      虽说是冬天,但是若真的耽搁了日子,尸体恐怕是要不好。

      荣皇后是新郎的姐姐,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让叶晚柔继续住在凤藻宫里,于是定了亲之后就单独给了她一个别致的宫苑,名叫芳华宫。

      这场婚礼安静得可怕,没有红妆十里,没有鼓乐礼赞,八人的轿辇从敛芳宫出来,静静地绕着皇城走了一圈,便将人送进了镇国公府。

      一切都像是一场默剧,透着诡异的喜庆。

      凤辇的帘子厚重,挤在路边的百姓不敢吱声,一窥天颜的愿望也落了空,只能踮脚看着国公府门前,宣和公主被人扶着下轿。
      公主蒙着盖头看不清容貌,但是远远地瞧着,少女身量纤细柔弱,想来应该是个清秀美貌的姑娘。

      于是百姓们看着国公府门口那刚换的匾额和还没摘下来的白纸灯笼,更加地叹息,好好的一枝富贵花,就这样误了一辈子。

      那边凤辇上的叶晚柔偷偷地捏紧了袖子,她的婚事定的实在是太过匆忙了些,来不及裁制新的嫁衣,她身上穿的这一件是长姐叶晚婵当年出嫁时穿的,宫里的绣娘紧赶慢赶地将嫁衣上的刺绣重新绣了一遍,看起来不至于颜色灰暗。
      但是叶晚婵的身量要比她高一些,这件衣服她穿上,到底是有些晃荡。

      凤辇走过人群街道,没有丝竹管弦的声音遮盖,人们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更加清晰地传过来,叶晚柔这时倒是有些庆幸凤辇四周严实周全,不至于让她直面那些流言蜚语。
      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离开皇宫时,荣皇后满脸愧疚,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她尚且能小声地安慰两句,但是当她自己坐在这里时,到底也还是个孩子,简直紧张得想要跳车逃跑。

      但是她不能。

      荣皇后养育了她十几年,说不上视如己出,但也没有半分苛责,总是有恩的。
      其实她也不是一点儿私心都没有,父皇对她冷冷淡淡的,反正她总是要嫁人的,公主的婚嫁总不过是那几种,或是远嫁和亲,或是嫁给朝中的亲贵。
      她不想离开永朝,也不想嫁给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

      何况……是嫁给他呢。
      荣寒洲已死,但是荣府中也不是没有人了,荣寒洲还有两个庶出的弟妹,只是年纪都还小,当不了家。
      叶晚柔想,她嫁过去,替他看顾好他的弟弟妹妹,替他守着荣家,百年世家不至于败落在他手上,直到孩子们长大成人,能稳当地接过家业,她垂垂老矣,死了也能和他躺在一起,百年之后,荣家的族谱里,他们的名字也要写在一处,于后人供奉。

      这样想着,叶晚柔突然间也没那么紧张了,她松开紧紧攥着的左手,手心里是几张脆弱的糖纸,时间太久了,这些糖纸已经有些褶皱,她小心地抚平,微微笑了起来。
      那个人啊……其实挺好的。

      她胡思乱想着,凤辇已经停了下来。
      自然是没有什么新郎来踢轿门,她由宫里的嬷嬷扶着,跨了火盆,过了门槛,从今以后,她就不是深宫人不识的公主,而是荣寒洲明媒正娶的荣夫人。

      拜堂时是荣寒洲的那个弟弟托着大哥的牌位,懵懵懂懂地被嬷嬷领着与叶晚柔拜了堂。
      她蒙着盖头看不清什么,只隐隐约约地看见他瘦瘦小小的身形,约莫是个十岁的孩子。

      荣寒洲上无高堂,荣皇后特意从宫里过来,看着堂下那个瘦弱的小姑娘,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的母亲是那样的一个人,她却在她身边长大,纵然不是亲生女儿,到底也是有感情的,如今这个小姑娘却蒙着盖头嫁给了自己已经死去的弟弟。
      那天夜里皇帝搂着她低声安慰:“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就当是……她还了当年的事吧。”
      这样兜兜转转的关系,让荣皇后也有些犹疑,或者……当真是一报还一报呢?

      她想着那些陈年往事,小姑娘却已经在她面前跪下,白净的小手端着茶碗,她的盖头还没掀,声音有点儿显得闷闷的,轻声细语地说道:“儿臣给母后敬茶。”

      荣皇后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里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勉强撑起了点儿笑容说:“傻孩子,你是寒洲的妻子了,便随他一起叫我一声姐姐吧。”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似乎有点儿不习惯,过了一会儿又轻轻柔柔地道:“是,谨遵姐姐教诲。”

      这场婚礼不同寻常,是以也没有什么热闹的洞房,拜了堂之后叶晚柔就被引着去换了衣裳,外头的宾客沉默地吃了宴席,便都告辞离去。

      夜已经深了,叶晚柔坐在所谓的新房里,怕的直哆嗦。

      她身上已经不再是白日里那身大红的嫁衣,而是一件苍白如纸的“喜服”,说到底,她的夫君不同寻常,红色的嫁衣是白日里给旁人看的,这件苍白的衣裙,才是他们“洞房”时该穿的。

      房间里的下人都退了出去,桌上燃着两根手臂粗的龙凤烛,却是雪白的颜色。
      而她的新婚丈夫,此时就躺在屋里那张宽大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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