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别死》玉纹暖

38、记忆

　　那天是天姥设宴，鲜果款款，仙女盈盈，漫天霞光，渺渺仙音。

　　泽雉掌水，身着黑袍出席。

　　“哎不对吖……我何曾穿过黑色？何曾有过职务，还能出席天姥的宴会。”

　　泽雉质疑的揽起那黑袍袖，看袖子上繁复花纹，真是比天庭最闷骚的老古板还要考究，毫不符合他一贯的清新风格。

　　“我又何曾……参加过这样的宴会啊？”

　　泽雉放眼望去，与会者众多，真可谓“仙之人兮列如麻”，多到泽雉觉得脑仁疼。

　　同一区域的就有东大淮、南大江、西大河、北大济、以及四海之神。

　　不咸山神、五岳众神、霍山神，沂山神，会稽山神，吴山神、医巫闾、天柱和昌瑞，以及洞天福地秘境之主。

　　对面，大明之神与夜明之神在耳语什么，下面是一众云雨风雷师之神，还有北斗七星、木火土金水之神、二十八星宿之神，及其他周天星辰之神。

　　还有许多神明，似乎平时与泽雉有什么业务往来似的，频频点头举杯示意。

　　泽雉尴尬的跟着点头。

　　从不曾认得这许多神仙，居然在梦境里还能分的清谁是谁。

　　要知道，平时他并不需要上朝，也不大与人往来，所以觉得大家面目模糊，一个赛一个脸盲才对。

　　泽雉彻底糊涂了。

　　自己此时怎么活像一个爱岗敬业工作狂似的神经冷漠，这样官方的大型联谊活动他都没有社恐发作。

　　泽雉看着这群说着恭维之话，打圈儿敬酒的家伙，心里颇为敬而远之，只能假装与众人一样吃了酒，却偷偷将杯中换成自己的果酿。

　　茫茫仙人海，泽雉半天没找见他的好邻居，否则一定要抓住南华问个明白。

　　好在泽雉发现另一位神仙，或许能为他解惑。

　　“哎，秘境之主请留步。”泽雉伸手拉住。

　　“上神有何事？”秘境之主恭敬行礼。

　　“我刚刚明明在一个小秘境里救人，不知怎么，忽然来到这宴席上了。如果这是小秘境里套着小秘境，我该怎么出去呢？”

　　秘境之主道:“在下作为秘境之主，只是负责福地洞天神仙境，那些修真者也能进入的小秘境，仅仅是在孕育中，而没有真正形成的福地，我并不负责，也管不过来。”

　　泽雉挑了挑眉，“按照全息宇宙理论，你就算是小秘境里的微小缩影，也该是对此全知，能理解我的困境，能回答我的问题。此时你堂堂仙君居然如此推诿不答，任由我困在此处……这不会是个梦吧？”

　　旁边的福星却笑容满面的插话说:“那你便眼看着小秘境被一些探险者摧毁，从此生态崩溃，后来修士无小秘境可寻吗？很不符合可持续性理念啊。”

　　秘境之主反问道:“那上神还想我怎样，把能破坏秘境的探险者都碾死吗？”

　　福星摇摇头，大大的耳垂直颤悠，“当然不可，不过你可以创造点小秘境，多构造些因果福分嘛，我可以给你赞助些福气。”

　　贪狼星跳了出来，“哎你俩，怎么可以不经天庭就私下商议这种大事呢？秘境多了，竞争性不就少了吗，那还有什么意思啊？”

　　福星反驳他说:“秘境锻炼是机缘，不是造孽，别搞成争夺战呀，大家和和气气的不是很好嘛。”

　　贪狼星几乎是掐着福星的脖子道:“就是要在有限秘境里公平竞争各听天命，才是给他们机会磨练呢。”

　　泽雉:“你们看到见我不？你们聊天听得见我不？”

　　秘境之主急道:“你俩别争啦，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反正小秘境我是不想管的，你们要的话就各认领一些，拿回去摆弄着，回头看看谁养的好，就知道听谁的了。”

　　贪狼星和福星都说，“这倒是个好主意。”

　　泽雉放弃了寻找存在感，眼前三人分明在自顾自的对话，他只是旁观者罢了。

　　他现在确定，自己或是在梦中，或是在谁的记忆里了。

　　侍官一边为天姥倒酒，一面说道:“没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也曾是个凡人，小时候我养了一条小狗看家护院，后来小狗长成大狗，大狗变成老狗，短短十七年，我就陪它度过了一生。神仙看凡人的时候，便是一样的感觉吧，总之也不会怎样。”

　　天姥愁苦的说:“这怎么能一样呢？凡人奸滑，会图谋仙人的仙法与美貌，骗取仙人的感情。仙人在上界呆惯了，又怎么能分的清真情虚假。总之，我若有女儿，绝不能让她们下凡。帝君也真是的，怎么能放任龙去胡闹。”

　　侍官笑着说:“您多虑了，龙小哥哪里是会吃亏的人呐，不惹出风流债就不错了。”

　　泽雉一听，这得是多么荒谬的梦啊，或者是上亿年前的老记忆了吧，流氓龙的光辉事迹居然都还没响彻天宫，半神还没占据半个朝堂，仙女们也没被结婚。

　　梦境忽然荡了一下，泽雉低头，发觉衣服已经变回了自己平日穿的水蓝色和霜露白，然而饮宴的环境未变，应该是记忆出现了交叠，或者梦境混乱。

　　判官慌慌张张的跑到泽雉跟前来:“大人！很多凡人不寿而终，魂魄也都怪怪的，但大家都分析不出原因，阎王大人想请您去看一看。”

　　泽雉觉得这话不像对他说的，条件反射的往旁边瞧，判官对着的方向却没有别人。“真的是在对我说话？”

　　“还请上神泽移步地府。”判官继续说道。

　　泽雉一惊，没想到会在梦中被点名，马上认真答复起来，“这种事，还是请福星寿星去看吧？找我有什么用？”

　　“本该一起请去的，但他们竟都已经喝醉了，您兼管泽运，一同亲临地府肯定比那俩醉鬼自己去要好。”

　　泽雉一回头，福星禄星和寿星抱着拼酒，只得同意随他们去地府亲自考察一番。

　　而且泽雉转念一想，想这既然是一段记忆或梦境，便有它要传达的意思，自己就顺着往下看便是了。

　　“好吧，我跟你去看看。”

　　“多谢上神。”

　　“判官觉得，那些凡人的魂魄是否有异常？”泽雉提前打听道。

　　“嗯……有点怪。”

　　“怎么个怪法？是被妖魔吞噬后那种残缺不全的模样？”

　　“不是……说不清楚，最近鬼化厉的频率也升高了，但是又没有沾染魔气的迹象。”

　　地府风景看起来尚不算太辣眼，一般的正经鬼，都会努力保持生前的体面模样，只有那种品位极为特殊的，才会放飞自我随心所欲。加上泽雉因为最近总跑来找徒弟转世，都已经看习惯了。

　　只不过这记忆似乎真是久远，黑白无常还都是手持刑具的壮士担任，服装造型也都十分复古难看。

　　经过对鬼魂的一番鉴定，泽雉得出结论：“鬼本身没有问题，他们活着的时候也没有遭受魂魄上的伤害。只是……死的不怎么安详，似乎是生前缺乏福泽之气，嗯，功德也少的奇怪，所以才影响了寿数。没有魔气残留，说明不是直接吸食，但不能排除用法阵……法阵……”

　　泽雉忽然觉得眼前一阵恍惚，他看到了那样的法阵，看到一个三足破锅，看到自己被绑在一个柱子上，昏迷未醒。

　　仅仅是几个片段，一晃过去了。

　　地府判官却没有接泽雉的话，反而一脸无奈道:“福寿二位上神，要看的鬼魂在这呢。”

　　福星和寿星不知什么时候跟在泽雉身后来到地府，手里还抱着酒坛子。

　　这俩醉鬼一看就没少喝，对着牛头马面的搞笑造型嘻嘻哈哈，一转头，又被黑白无常的模样吓到。

　　泽雉怀疑这段掺杂记忆的梦境，根本是属于福星的，要不怎么满哪都有他？

　　而且在宴席上，秘境之主又提过将一部分小秘境交给福星与贪狼星来比赛用，所以，福星很有可能借此便利，给身处小秘境里的泽雉托梦。

　　可是福星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呢？有人在窃取福泽的事吗？把梦境与现实相互印证，很容易想到梦境里凡人不寿而死的事都是魔君所做，为的就是给他心上人延长寿命。

　　可是福星重演这些泽雉自己已经知道的事，又有什么目的？

　　但泽雉此时更关心梦境以外的现实，担忧自己被魔君抓后，赵天福是否平安逃脱了。“情况紧急，得从梦境里出去才行！”

　　醉酒的福星寿星正和地府众人一起研究鬼魂问题。

　　泽雉无视他们，努力专心回忆那个有三足破锅、还有那根柱子的记忆片段，试图借此唤醒自己，回到现实。

　　想到这，泽雉的视角果然就渐渐飘到空中，有脱离虚梦的迹象。

　　判官忽然转向泽雉，好像不记得是自己带他来的地府，反而才发现他似的，惊呼：“哎呀，上神泽怎么也大驾光临，不知是否因为这点点鬼魂小事儿惊扰到您了？”

　　福寿双星也连忙行礼。

　　泽雉一下子又被梦境拽回了地面，他的衣服变回了黑色，而且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的沉稳。

　　“不仅仅是凡人出了事，今日天姥举办宴会，不分职务大小神位高低，皆可受邀前来，然而有些小神居然无故失了踪。
　　《南斗星死簿》中对此毫无记录，天姥便命我来借黑白使者，张贴搜神启示，寻找他们的下落。”

　　“哦哦，原来如此。”

　　泽雉又看看四周，道：“你这地府泽运有变，十分不妥，怕是有魔族要打过来了。你且先叫些人来，顶上一顶。我给天庭发个求助信号。”

　　“什么？！”判官惊地笔都掉了。

　　恰在此时，摆渡船夫一边惊叫一边冲了过来，“不好啦，不好啦，魔族魔尊打来了，说是要抢朔神青铜鬲！”

　　泽雉一惊：朔神青铜鬲是什么？魔族魔尊？不是魔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