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环传》峯迴蕗轉

52、平儿之意

　　回门又叫归宁，女儿携女婿回娘家认门拜亲，一般都是新婚后三天回门，俗称“三朝回门”，这是婚礼的最后一个仪式。古代女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嫁是她们第一次离开父母这么久，回门是慰藉她们对家人的想念，也是不忘父母养育之恩。
　　在汉族民间禁忌中有说，回门的夫妻日落前就要回到男方家里（一说是如此比较容易生男孩），如有不得已之原因得留宿的话，夫妻需分房睡，以免对娘家的人造成冲撞。回门虽然并没列在三书六礼中，却是汉族人传统一个极重要的嫁娶礼仪，绝不可掉以轻心。
　　贾环对于这些礼数是比较陌生的，全由赵姨娘和宋嬷嬷两个人去张罗罢了。这天一早，用来给贾环夫妻回门的马车备下了三辆，都停在荣国府的大门外。第一辆是华丽的大马车，插了杆绣着“荣国府”三字的旗子，这是给贾环和傅秋芳乘坐的；后面紧跟的一辆稍微朴素的马车是坐嬷嬷和丫头们；最后面一辆马车则是放回门礼的。
　　“你去芳儿家，说话要稳重，多长点眼色，眼里要有活，不要进了屋就坐着……”赵姨娘在贾环临出东小院子的院门时，对其再三嘱咐着。
　　“知道啦！娘！”贾环的耳朵对这些话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娘，那我们走了！”傅秋芳的身材本就高挑,与贾环站在一起还高出其半个头。体态轻盈,在人前的言行举止却端庄娴雅,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就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娇，艳而不俗，千娇百媚，简直无与伦比。再加上她今天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雅意悠然，远比用那些金钗银钗的来得大气婉约。面上薄施粉黛，画了淡妆，俏脸蛋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就好像是被雨水滋润了的花瓣一样，看起来亦多了一份人|妻的味道。
　　“芳儿真好看，比我年轻的时候都强！”赵姨娘对自己儿媳妇的那模样，真是满意极了。
　　“娘……”傅秋芳闻言微微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双颊晕红，话音也拉长了。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平儿拿着一个盒子笑着朝他们走了过来，人还没到跟前便喊道：“姨奶奶好！环三爷、三奶奶好！”刚好二八年华的她，生得又漂亮，性子更是出奇的好，种种委屈都能承受，在贾府上上下下中口碑甚佳。只是她在贾府的身份却有些尴尬，一直以来也只能算个通房丫鬟，连妾都算不上。
　　傅秋芳对于荣国府的人还不熟悉，闻言也只能是对平儿点头笑了笑。赵姨娘和贾环对平儿的感观却还是不错的，最起码以往她待人一惯还是真诚多些，也没有对他们母子有过什么践踏。
　　“平儿姐姐好！你这……不是来送我们的吧？”贾环有些疑惑地问道。毕竟他和王熙凤昨日方闹了一场不开心，这可是满府上下都传开了的事，更何况平儿当时也在场。
　　平儿笑了笑，将盒子交到傅秋芳手里，说道：“三奶奶，这是琏二奶奶送你和三爷的结婚礼物，虽说迟了些，还望你不要介意。”
　　傅秋芳闻言愣了愣，见贾环点了点头，方说道：“那就谢谢平儿姐姐了！”既然贾环叫姐姐，她便跟着这样称呼了。
　　“奶奶折煞我了，以后叫我平儿就好了！”说着，平儿看向贾环，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贾环明白她的意思，便让赵姨娘和傅秋芳先走，他和平儿则到了一边游廊上说话。
　　此时，风轻云淡，朝阳照在人身上感觉很是舒服。
　　既是来说事的，平儿也不扭捏，笑着便说道：“三爷，凤奶奶让我来找你，是有着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意思，你……不会还想着告发奶奶什么吧？”
　　“这句话是姐姐你想问？还是二嫂子想问呢？”贾环微微一笑，对于这样的单刀直入谈话方式，也甚合他意，说道：“如果是二嫂子问的话，那我无可奉告！如果是姐姐想知道，那我可以告诉你！再说，我从来就没有先惹过二嫂子，是她有事没事的寻着我来闹好不好！”
　　平儿闻言微微一怔，她没有想到贾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立时就掩口笑了起来，说道：“三爷跟我说了的话，转脚我也会告诉奶奶的，这会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谁说没有？最起码姐姐不会害我吧？最起码姐姐能实事求是吧？最起码姐姐也能说句公道话吧？对不？”贾环笑道。
　　“……”平儿一时无言，她看着贾环的时候，似乎有种说不出话来的感觉，浅笑一声后方道：“那就算是我问吧！”
　　“好！其实姐姐最想知道的是，我到底还知道二嫂子的什么事，对吧？”顿了顿，贾环淡淡地说道：“先是听说二嫂子放印子钱赚了不少，接着又听说贾瑞死了，后来还听说二嫂子在水月庵接了一份差事，得了三千两的银子！还有……再说下去就多了去了，只是凭这三条，且不论当中谁是谁非，估计二嫂子都在七出之列了！”
　　七出又称七去，七弃。旧时各地汉族婚俗之一。是在古代的法律、礼制和习俗中，规定夫妻离婚所时所要具备的七种条件，当妻子符合其中一种条件时，丈夫及其家族便可以要求休妻（即离婚）。妇人七出之条为：一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二无子，为其绝世也；三淫，为其乱族也；四妒，为其乱家也；五有恶疾，为其不可与共粢盛也；六口多言，为其离亲也；七窃盗，为其反义也。
　　相较而言，妻子要主动提出离婚的义绝，条件就严苛得多了，因此也可以看为封建社会对妇女的一种压迫。
　　闲言少叙，且说平儿闻言，瞬间就变为惊骇之状，颇为疑惑地问道：“三爷……这是听谁说的这些？”
　　“只能说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吧！”贾环微微一笑，又道：“就请姐姐转告二嫂子，我从不曾想要为难她，可我也绝不是一只没牙的小冻猫！让她好自为之吧！哦……还有，让她将那些借据什么的，别放在荣国府中是好，不安全的！”
　　平儿苦笑一声，既然贾环不愿意说，她也没有办法，只好说道：“三爷，大家都退一步，就此罢手吧。奶奶昨天吃了那样的大亏，肯定不会再和你为难的了。”
　　“姐姐这话我不信！但我信姐姐你这个人！我不会主动去找谁的麻烦，可前提是别人不会先来招惹我啊！那样我就会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烂在肚子里了！”
　　贾环面上虽然这样说，但是经过和王熙凤的两三次交锋后，再加上对记忆中那些事的了解，与她这样的人去谈什么和解都是扯蛋！只要在对王熙凤有利的情况下，她照样会毫不犹豫地将你卖了，因为她心眼里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利益得失，又如何会去理会别人的死活？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功夫，王熙凤是演练得炉火纯青之人！
　　而对付她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掐住对方的七寸，让她感到害怕，让她有所顾忌。很多人总是设想在最后胜利时，让敌人跪在地上唱征服，这感觉特爽！别的时候嘛就应该隐忍了，但在现实中这多半是实现不了的。该有的牵制与手段，一定不要吝啬展露出来方是要素。
　　平儿感觉大致得到了一个互不干涉的答复，这对王熙凤来说或许已经很好了吧！但贾环一个十二三的少年，却有着洞察世情的成年人模样，亦让她很是惊讶，心下暗忖：赵姨娘真真是好福气啊，生出来的一双儿女，个个都出类拔萃，往后的日子只怕会让人羡慕得不得了……
　　心下这般想着，却也说道：“三爷，那我去给我们奶奶回话了。我……我是真不希望你们继续闹下去了！”
　　贾环望着平儿，一时想到来日贾府风波之后，这个姐姐也不知会是个什么结果，不由笑了笑，全当顽话似的说道：“平儿姐姐，如果有哪么一天，我是说如果，你要是觉得无路可走的时候，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既是说如果，说顽话，又何必在意呢？平儿亦接着话茬笑道：“好！到时还望三爷能记着今日说过的话吧！”说完，又是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