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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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玄一低沉的笑声，顾煊有些气结。他捏着指节，跟被放在显眼处的药碗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长吁一声，壮士断腕般的一口闷下了整碗苦汤。
又有谁知道天不怕地不怕，连自家老娘的胭脂水粉都敢拿来和泥巴的顾煊现在特别害怕吃药呢。
苦涩的味道让顾煊的脸都扭曲了起来。你完了，顾煊在心里恶狠狠的想到。
在书房里翻箱倒柜半天，顾煊才终于在书柜的一角翻到了一罐蜜饯。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的顾煊看到蜜饯之后差点喜极而泣。
好不容易压下嘴里苦涩的顾煊在心里忍不住咒骂——平时只有在他老老实实喝药的情况下，玄一才会主动把蜜饯给他。
关节处的疼痛似乎有些减轻，顾煊在药力的作用下有些困倦。他眨了眨眼，费力的把剩下的事情处理完，脸都没擦就在书房的小塌上倒头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顾煊先是梦到自己没拦住想要“微服私访”的小皇帝，让他跑出关了；然后又是户部尚书上吊自杀了；后面好像是大火、刀光剑影、水流湍急的大河；自己在水里浮浮沉沉，还有不知道是来自谁的尖叫，刺得他脑袋生疼……
“呃！”顾煊挣扎着从梦里醒来时，还感觉自己在被大浪压着，一直喘不上气来；耳畔的尖叫声依旧清晰；身上的虚汗冒个不停，手指不自觉的颤抖着。
真是造孽，也不知道他上辈子干了多大的坏事，这辈子才噩梦缠身。
又缓了半天，顾煊才伸手抹了一把脸，换上一副冷漠的表情，伸手掀开了玄一不知什么时候搭在自己身上的披风，下了床。
看了看天色，发现还不到申时，顾煊心里盘算了一下，发现现在进宫还能蹭上小皇帝的一顿晚膳。顾煊喝了一口放凉的茶水，醒了醒神，抓起榻上的披风拿过准备递给皇上的条子，施施然走出了书房。
“玄一，备马，我们进宫。”
“是。天气严寒，主人莫要任性，多加件衣服。”玄一的声音由近到远，渐渐散在了空气中。
顾煊低头看看自己虽然只披了一件披风但还是里三层外三层比坐月子的女子裹得还要厚的装束，又想起今天玄一的衣物只有薄薄一层。
还有什么叫“莫要任性”，他难不成要包成一只包子吗？！
顾煊额角欢快一跳，表情再也绷不住。
人和人之间真是没法比。这是顾煊每到冬天都深刻明白的道理。
还有他真的想打人。
可惜打不过，啧。
顾煊站在府前被雪光刺得眯了眯眼，看见玄一把车赶了出来，想了一会，说：“玄一，你一起进来，叫阿白赶车。”
“是。”玄一低着头回答，脸上表情看不分明。
坐进车里，顾煊发现马车里铺满了兽毛，暖烘烘的，他摸了摸当做坐垫的狼毛，心思一转，开口问道：“你干的？”
玄一“嗯”了一声，低沉的让人心里发紧。
“烘了一下午了？”
“嗯。”
“啊，哦……这样啊……谢谢啊。”顾煊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他把外面的披风脱了下来，没有再多说什么。
玄一轻轻一笑，接过披风，“能为主人分忧，是玄影暗卫的荣幸。”
你现在倒是把自己当成影卫了。顾煊在心里想，没有搭话。
玄一也没说什么，他只是坐在一旁默默地散发着存在感，空气好像都热了几分。
顾煊突然觉得之前的药劲可能还没过，不然自己怎么会还有些昏昏欲睡。
可能是太暖和了，最近有些嗜睡，顾煊想：这毛病真是越来越多了。
低头捏着有些刺痛的手腕，顾煊没有看见玄一紧皱的眉头，他说：“玄一，你给我讲一下梵山的事吧，要些我不知道的……算了，都讲一下吧。”
“……是，梵山地处西南云城，因山上梵音阁而得名。梵音阁弟子大都是练内力奏乐音杀敌的‘凤鸣功法’，据传如果将其练到七重之上，便可杀人于无形之中。其门下常以‘第一乐阁’自居。”
“‘第一乐阁’？现在的江湖都这么能吹了吗？我看就是京城红鸳楼的乐女弹得都比他们好听。”顾煊嘲讽道，“如果他们真这么厉害，还能待在西南那个蛮夷之地百八十年不挪窝？他们阁主怕是连五重都没过吧。”
玄一一笑，“所以只是传说。”
“唔，没错。”顾煊话音一转，撑着下巴问道：“所以他们这次大比是为何而办？”
玄一直视顾煊回答：“据属下所知，这次比武大会明面上是各派以武会友，实则是要为阁主的女儿招婿。听说是他们小姐的意思。”
顾煊挑眉，“他们阁主不是一直把他闺女当宝贝，不让人娶吗？怎么？他闺女这是自觉年纪太大，恨嫁了？”
玄一十分无奈，“主人……”
顾煊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仗着你主子不能打你，你还不让人开玩笑了？”
顾煊等了一会，见玄一没有搭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他了。无聊，他想。
雪一直飘飘洒洒的下着，京城里到处都是“白了头”的屋顶，反着刺眼的光。
顾煊听着车外的叫卖声渐渐远去，只剩车轮在雪地里滚动的声音。摇摇晃晃中，他胡思乱想到：用这踏雪无痕的名驹拉车还嫌不安稳，毛病真是又多了。又不知怎么的想到：他其实还是挺同情小皇帝的，坐拥万里河山，却不能亲眼去看看；被困在京城这一隅之地还每天都要跟各种各样不知道安了什么心的臣子打交道；四境之邻蠢蠢欲动；就是民间也有一些打着江湖事江湖了整天打打杀杀伤人无数的“野鸡门派”，真是让人头痛。这样想想，小皇帝整天｜朝自己哭诉也不是那么不能忍了。
马车轻轻一颠，顾煊动了动眼珠，又想：他又有什么资格同情什么小皇帝呢，他自己不还是照样被各种事情束缚住，脱不开身吗？
永远不会有真正的自由，顾煊想，无论是谁。
“顾大人，顾大人？”车外老太监有些尖细的声音把顾煊拖回现实，他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
玄一将披风裹在顾煊身上系好，一不小心蹭到顾煊的下巴。
玄一若无其事的把手缩回，在顾煊看不到的地方捻了捻手指，开口道：“玄瑾，走吧。”
顾煊嗯了一声，看着玄一，目光有些不解。他这是怎么了，又叫错了。但是顾煊也没准备去问，这是他们之间最起码的尊重。
下了车，老太监在前面打着伞领路，身形有些单薄。看着他似乎又弓了一点的背影，顾煊心里有些酸涩。
老太监姓陈，叫什么已经没人记得清了，在顾煊记忆里，大家一直都叫他陈公公——连先帝的这样叫他——他太老了。
顾煊对陈公公的印象很好，他十六岁被先帝带回来住在皇宫的第一年里，一直都是陈公公在服侍他。
陈公公拿他当小孩，经常从皇宫外买些小玩意拿给他和当时只有九岁半还是太子的小皇帝玩。
他是不是也快走了，像先帝一样。顾煊突然想到。
顾煊微微发愣，感觉自己最近有些太多愁善感了。
还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比较好——虽然他在少年时期过得十分狼狈。
这雪比上午小了不少，穿过御花园的时候就已经停了。
白色的雪罩在满园各色的梅花上，不免让人感到几分宁静。
小皇帝喜欢梅花。顾煊想。
“顾大人有空过来挖几棵梅花走吧，放在家里好看。悄悄的，咱不告诉皇上。”前面的陈公公转过身，朝顾煊挤眉弄眼。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不丑，带着几分小孩子都喜欢的慈祥。
顾煊有些忍俊不禁，“好啊——陈公公您还是叫我小煊吧，‘顾大人’太生分了。”
陈公公摆了摆手，眉眼弯弯，道：“不了不了，小煊长大了，再这么叫就一点威严都没有了——哎，到了，皇上还在等着您呢，老奴就先告退了。”
“嗯。”顾煊轻轻回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身后的玄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谁也躲不过……玄瑾，看开点。”
“呼……”顾煊的肩膀垮了垮，“我知，只是——有点放心不下。”
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玄一道：“你进去吧，皇上还在里面等你。”说着，玄一就要转身离开。
顾煊眨了眨眼睛，突然伸手抓住了玄一的手腕，在他惊异的目光下，慢慢说道：“一起去吧，皇上之前问过我好几次……他骆……玄一师傅怎么没有一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