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赊》流水\沙

11、闲坐悲君亦自悲

　　“姐姐可以陪天逸一起去看梅花么？”
　　千然看着这个自己自小便熟悉的孩子，有一瞬间的迷惘，他的眼睛完全继承了凌氏一脉的清澈也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深邃，仿佛你永远也看不透他的内在一般。
　　“姐姐？”
　　是的，他的面貌也像极了，皇室一族的面貌从来都是俊秀的，那种俊秀不带着一丁点的杂质，像是与生俱来的天神的宠爱。
　　“姐姐爱走神儿的毛病又犯了。”
　　千然傻笑着打太极道，“谁让天逸长得这么好看呢，呵呵……”
　　凌天逸瞪了她一眼，每次不知道她透过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想到的又是什么！
　　千然不解地问道，“今天来找姐姐有什么事么？”
　　今天才是大年初七，前几天就算自己再怎么不愿意还是要和凌云晏一起到宫中去，也免不了遇见其他的皇室宗亲们，其中当然包括凌天逸。
　　“嗯，听说姐姐今天有空，刚好雪梅林的梅花正开的旺盛，想和姐姐一起去。”凌天逸知道在她的面前撒谎是行不通的，干脆明道。
　　千然装作哭相，“提议不错，可是你也知道姐姐前两天被累坏了。”
　　玲珑在一旁看好戏，心中鄙视，在这小家伙面前好像是永远都不会撒谎呢。
　　“所以，天逸今天才想和姐姐一起去放松一下啊。”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天逸这么一说，我也想去了。”凌云昙从后面走了过来，“不知小侄儿可否同意？”
　　凌天逸不在意的笑道，“四叔一起去，再好没有了。”
　　千然不再反驳，“那好，可是待会儿天逸要早早回家做功课，知道没？”
　　“知道了。”凌天逸颇为郁闷。
　　初五下过一场大雪，即便帝都的四处已经将雪清除的差不多了，雪梅林依然还是包裹在雪中，红白相间，夺人眼球，隐隐流动的香味刺激着味蕾，贪婪的呼吸着。
　　“真漂亮，”千然心里低低赞叹，“真的很漂亮呢。”
　　“姐姐还真是……”凌天逸看见她这样子不禁摇头，这么久都没变一点儿。
　　凌云昙披着厚重的孔雀裘，轻微的咳嗽，这里，好久没有来过了，不过却是一点都没变，真的很好呢。
　　“姐姐，听说这里原本有一座阁楼的，是么？”凌天逸指指那块空白之地。
　　千然点头，“嗯，不过后来好像是一夜之间没了的。似乎是当年北帝突辞藩王之位带着妻子离开的那一夜。”
　　凌云昙眼扫过千然，仿佛像是想看透眼前的这个人。
　　千然想了想又道，“不过，我想你父王或者是你的皇爷爷亦或是你的叔叔们一定知道的比姐姐多。”
　　凌天逸不认同道，“但是，姐姐从来都不会骗天逸的呀。”
　　千然露出一抹极难辨别出意味的笑容。
　　三个人往前面的梅花亭走去，亭子里坐着两个人。
　　“姨母，”凌天逸疑惑的上前问安，“三叔，怎么你们也在这儿？”
　　“是逸儿啊，”王意茹面色顿时失了血色，“刚巧你父王说你要来这里，我思量着没事便过来了，没想到遇到了你三叔。”
　　千然的脸上依然维持着笑容，“夫君，大嫂也在。”
　　凌云晏略略吃惊的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居然没有一丝的嫉妒，还是，是她克制的太好？
　　凌云昙坐在一旁，打破僵硬，“天逸不是带了好吃的么？也不拿出来让四叔尝尝？”
　　“哦，连你三叔也瞒的这般好，没口福吃到天逸准备的糕点。”凌云晏也是一惊，继而笑道。
　　身后的玲珑拿出装着糕点的盒子，交给凌天逸。
　　盒子里只放了三样糕点，水晶饺子，紫云香酥，白玉糕。
　　“侄儿没想到四叔会来，也没想到会遇到三叔和姨母，所以，只准备了姐姐爱吃的几样糕点，还望姨母和三叔四叔见谅。”凌天逸不窘不迫地解释道。
　　“逸儿对千然妹妹真是不同。”王意茹轻声道。
　　“姐姐算得上是天逸的先生，这也是父王允诺的，尊师之道天逸自然不敢废。”凌天逸不紧不慢回道。
　　千然轻声责备道，“天逸，尊师之道你都忘得差不多了？”
　　“天逸不敢，”凌天逸执礼恭敬道，“只是本想只请姐姐出来游玩的，没想到事情有所变化。”
　　一番话说的圆滑，凌云晏黑眸波澜不惊，凌云昙嘴角带了极为清淡的笑意。
　　“今日是天逸的不对，还请叔叔和姨母原谅。”凌天逸再度表示了歉意。
　　王意茹展露笑颜，“今日是我们唐突了，逸儿别放在心上。”
　　凌云晏教导道，“天逸，你婶婶既是你的先生，以后就叫先生好了。”
　　“天逸当初和姐姐有约，本不应将姐姐是天逸先生的事告之任何人，”凌天逸清浅一笑，回道，“今日叔叔和姨母知道了，天逸不能再违例，第二条约定不可再废，若非必要，称呼为姐姐。”
　　千然接过话道，“还请夫君体谅，千然的苦衷。”
　　凌云晏也是一笑道，“既是千然的意思，本王怎会横加干涉？”
　　“千然谢过夫君。”千然福身一拜。
　　凌云昙执着婢女泡的茶，轻呷一口，自己果然小看了这个“嫂嫂”。
　　“既然能成为天逸的先生，嫂嫂的学问一定很好。”
　　千然顿了顿，“这与学问并无关系，小叔见笑了。”
　　凌天逸扑哧笑道，“叔叔一定想不到姐姐的学问有多怪异。”
　　对于看到凌天逸第一次没有形象的举止，王意茹有些失落。
　　凌云晏笑得温暖，“哦，这些可是连本王都不知道，天逸不妨说来听听。”
　　“姐姐所谓的学问便是带着天逸四处晃悠。”凌天逸简略道。
　　千然心里落下个大石头，“让诸位见笑了。”
　　凌云晏自是知道面前的师徒二人正在敷衍自己却不能也无法再得到更多的信息。
　　凌天逸嘴角微微上扬，“天逸想和姐姐去里面看看，姨母和叔叔也要一起来么？”
　　“不打扰夫君你们赏花了。”千然觉得再呆下去自己恐怕无法抑制住，听到凌天逸一言便擅自下了决定。
　　梅花的香味混着冰雪的寒气，心头的火逐渐平息下去。
　　“姐姐，天逸真的没想到他们会在。”凌天逸敲击道。
　　千然知道他心思敏锐，仍旧遮掩道，“赏梅本就是一件随性而来的事，你姨母对你好，你也不领情，看看哟，以后可别说我做过你的先生。”
　　凌天逸也不说白，在她心里自己仍旧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然而生在皇室便注定每一个人要比外面的人更早的认清很多的东西。
　　“是姐姐自己教的不好，还怪别人。”
　　千然一听，也是沉默许久，“其实，天逸，姐姐真的希望你长不大，那该多好。”
　　“可是，天逸始终要长大呀。”凌天逸闭眼沉声道。
　　“所以说，那只能是希望而已。”一声近乎叹息。
　　对上那一双似乎能够看透内心的细长的黑瞳，凌天逸低下头，“天逸会乖乖听话的。”
　　站在不远处的玲珑一阵心惊，或许是早已在朦胧之间感觉到了，那破土而出的细细的嫩芽，只需要一点儿的太阳光便会疯狂地潜滋暗长，终有一日成为苍天大树。另一种便是在贫瘠的土地里拼命汲取生长的根源，终至疯狂扭曲。
　　这到底是谁的错？
　　千怀，你能告诉我么？
　　千然嚼着糕点不忘本职，“上一次教你的东西都记住了么？”
　　“姐姐随时可以检查。”凌天逸对于她的不定期不定时的指教已经轻驾就熟了。
　　夜色甚寒，千然坐在窗前，倒钩的弯月，拂过的寒风，这些都比不上今天的混乱，摇摇脑袋，一定是自己多想了，一定是……
　　脑海里浮现出那张脸，那是真正的笑容，纯粹的不带任何伪装，再怎么欺骗自己也是无济于事吧？
　　“王妃倒是好兴致，”凌云晏早已站在门外，见她点头又摇头，十分有趣，“独自赏月，竟是连本王进来都没有察觉。”
　　“千然不曾练过武，耳里自然是差人一等。”千然看到这张伪装的脸不知为何心中反感不已。
　　“本王倒是觉得王妃的耳力超群，”凌云晏反讥道，“正如王妃能够成为晟王世子的先生。”
　　“王爷是说自己对千然了解不够么？”千然忽然间想笑。
　　“王妃认为本王对王妃了解多少？”凌云晏反问道。
　　“王爷现在不过是想有人不在您的掌控范围之内。”一字一顿，轻轻笑了起来。
　　凌云晏已经非常肯定，“王妃不仅和那位夜公子关系不同寻常，而且还顺利的进入晟王的眼底，同时，王妃还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真正的实力。”
　　千然冷笑起来，“王爷知道的如此清楚，想必更了解我还见过蓝家的宗主吧。”
　　凌云晏没有答话，默认。
　　“王爷曾经说过我不过是您的一颗棋子，可是，我希望王爷明白您如果干预太多，您会失去那位小姐。”
　　“你算是在威逼本王么？”
　　“千然不敢，千然只是希望王爷能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我可以说你是在吃醋么？”
　　千然被这一句噎在当场，幽幽笑道，“我只不过爱了不该爱的人，王爷却放手了最爱的人，王爷您说，谁损失最大？”
　　“我会得到我想得到的一切的。”掷地有声，如同誓言，夺门而出。
　　“我却不在你想得到的一切里面呢。”自嘲的话语带着几不可闻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