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乩]尘缘》水漫声

2、02

　　幽冥寂寞，忘川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是累累白骨。

　　不肯去轮回的阴魂沉寂于忘川，无数魂火在河面明灭不定。

　　齐霄已经在这里等了小青千年，魂魄熙攘往来，独独没有他等的那个。

　　他站在奈何桥前，迟迟不肯入轮回，只因终究是心意难平，他千万次向八荒诸神祈求，愿用千年修行换得小青的一线生机。

　　千年了，也许是上苍有感于他的诚心，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他，一缕碧色的魂火降落在他肩头。

　　齐霄觉得无来由的亲近与欢喜：“是你么？”

　　他伸出手去，碧色的魂火一闪一闪地跳到他指尖，这触感是冷的，透到人骨子里去，他心神一震，忍不住凑近了一些，这魂火却仿佛有些害羞似的，又倏而往外面飘远了。

　　“小青——”

　　齐霄追着那魂火，兜兜转转，来到一处巍峨的宫殿之外。

　　这大点殿外头立着块石碑，上书：圣天九曜轮回司。

　　殿外更有红莲业火封道，业火熊熊，似有焚尽一切的威能，那孱弱的碧色魂火却一眨眼就冲了进去，齐霄想也没想就跟着冲了进去。

　　等穿过业火进到殿内才后知后觉的感到灼烧灵魂般的疼痛。

　　这大殿内不见任何活物或者死物的行踪，四壁刻画着洪荒诸神，他追寻的碧色魂火不见踪迹，空荡荡的殿内只正中央竖着一面等身高的古镜，此刻正泛着幽幽的荧光。

　　看到这面镜子的一瞬间，齐霄心底突然浮现出关于它的信息来。

　　此乃上古三界至宝——轮回镜。

　　与九奚山心镜有异曲同工之处。

　　只不过轮回镜更为神妙，不光可以探看生灵万物的生生世世，更有逆转轮回显现未来之妙用。

　　齐霄在镜中看见了他这一生，初遇小青的情景。

　　这一世，波澜起伏眨眼而过。

　　上一个千年，紫宣生祭锁妖塔，元神消散于天地间，凌楚用自己的血开启了聚魂灯，与白夭夭一起聚集紫宣的魂魄。

　　但是当初他们用聚魂灯吸引来的，除了紫宣的元神还有各路妖魔的元神——妖帝斩荒，也在他们聚拢来的魂魄之中。

　　大错铸下，虽然有青白二帝帮忙，但是斩荒借白夭夭温养紫宣魂魄的便宜也伺机重生了。

　　最终青帝和白帝夺回了聚魂灯，下令囚禁白夭夭，而他必须下凡历劫，降妖除魔来赎罪。

　　二十年后，因缘际会之下，他来到人间的伏魔宫中，化作了宫中元一大师的弟子齐霄，当时正是因得知最近的山上有妖魔作祟，他才亲自前去降服。

　　他当时不知，原来他见小青的第一眼，便是缘起。

　　小青仗着有些修为聚拢了一数小妖，还时常打着骊山圣母的名号作威作福。

　　齐霄前去捉妖那一日也是如此。

　　远远就听见小妖们奉承吹嘘着小青。

　　“山君美貌果然天下第一，看那道士都看呆了！”以小灰为首的小妖们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送上。

　　“哼，那是自然。”小青自恃美貌，见齐霄不长眼地来寻衅，便决定与他好好过招。

　　齐霄当时年纪虽轻，但修为不弱，隐隐压着小青打。

　　只是小青的修为毕竟已有千年，眼见不妙，便放出毒蛇网将齐霄绑了起来。

　　齐霄被毒蛇网困住动弹不得，一时大意中了小青的蛇毒。

　　“这下看你往哪儿逃！小的们，给我上！”小青见齐霄被缚，愈加得意起来。

　　但是齐霄同样不可小觑，他奋力挣扎，趁着小青得意忘形，发力逃走了。

　　………………

　　齐霄透过轮回镜看着这一追一逃的场景，不自觉笑了：“若是能回到那时候，就是万劫不复我也愿意——”

　　就在他说出这话的同时，轮回镜镜面泛起肉眼不可见的涟漪，一阵洪大的钟声响起，齐霄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他撑着额头试图保持清醒，却没能坚持多久就晕了过去。

　　轮回镜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后又归于平静，只是镜前却没有了齐霄的身影。

　　幽冥最深处——

　　“这可怎生是好，那凌楚入了轮回镜，乱了轮回啊——”

　　“时也命也，轮回镜有逆转轮回之力，千年一现，谁知就让这凌楚碰见了，唉，这莫非就是冥冥中注定的不成！”

　　“多说无益，事已至此，你我已然是无能为力，快去同白帝知会一声，他的宝贝徒弟这次怕是真的要舍了仙缘了！”

　　若齐霄知晓他能重来一次，只要能改变这该死的一切，哪管身后洪水滔天，他也甘之如饴。

　　得知法海误入轮回镜的白帝会作何反应暂且不提。

　　便说这边齐霄只觉得眼前一晃就斗转星移，日月乾坤颠倒，他满心满眼，整个神魂都只顾着此刻出现在眼前的女子身上了，她同记忆里分毫不差，青色罗裙，银月髻，脸上带着七分笑意，在空中朝他飞来。

　　齐霄被这一切震住了，怀疑一切是在梦中。

　　小青近身的一瞬，齐霄就下意识地向她伸出手。

　　只是他忘了此时他手上的剑。

　　这当真是下意识的举动，小青被他震飞出去。

　　然而齐霄立马回神，反手拉住了她：“小心！”

　　两人撞作一团。

　　小青被摔得痛极，又自觉失了颜面，将齐霄推出去，心念一动，化了双剑出来，又向齐霄攻来。

　　“小青！”齐霄此时想要罢手，缠斗之中欲解释却见小青冲他龇牙。

　　小青不依不挠，根本不听齐霄辩解，毒气早就逐渐侵蚀齐霄的身体，齐霄越发力不从心，知晓此刻与小青说不通，便只好先逃命再说。

　　齐霄与小青一个追一个逃，齐霄仗着熟悉地形，穿树奔走。

　　在齐霄的刻意引导下，两人一路来到了药师宫的地界。

　　“臭道士！你还跑！”小青穷追不舍，不肯放过齐霄。

　　齐霄扭头看她一眼，这时候的小青同他完全是陌生人，要是被抓住了，只怕真没好果子吃，于是他跑得更快了，体内蛇毒发作，眼前已经有些模糊。

　　只能寄希望于许宣了！

　　然而紫宣还未至，而小青却已经到了，齐霄因蛇毒发作，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已是强弩之末。

　　药师宫的界碑就在齐霄眼前。

　　小青旗下小妖们慑于药师宫的威名，想要劝说小青放弃追杀齐霄，但是小青偏偏不肯，她向来骄傲嘴硬，又怎么会在小妖面前失了威风，就当小青举起双剑在齐霄身上比划来比划去时，药师宫一行人终于姗姗来迟。

　　然而此时的许宣没有前世的记忆，也认不出齐霄就是他前世的好朋友凌楚，看到受伤倒地的齐霄，药师宫弟子询问许宣：“宫上，前面有个人受伤了，我们救不救。”

　　此刻小青一群妖精正拿着武器围着齐霄。

　　许宣探出头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竟然说:“不救。”

　　“这…宫上，真的不救？”弟子有些犹疑，医者仁心，见死不救实在是有违医德。

　　许宣摇了摇折扇，问道：“我药师宫的规矩是什么？”

　　“不入药师宫者不救。”

　　许宣又问：“那他是不是在界碑外面？”

　　这确实还在界碑外面：“是。”

　　许宣放下轿帘，再问：“那我们守不守规矩？救不救？”

　　“这…守…不救……”

　　“那便行了，走吧。”

　　齐霄闻言，差点被许宣气死，竭尽力气往前爬了一步，大喊：“我在里面了！”

　　小青见状，立马站出来说：“我乃桃山骊山圣母座下弟子，这臭道士得罪了我，你们药师宫还是别插手得好！”

　　“宫上？”药师宫弟子听了，有些为难，方才宫上说不救此人，可如今他已在药师宫界碑内。

　　“愣着干嘛，还不救人？”

　　许宣发话，药师宫弟子持剑上前，双方对峙，形势一触即发。

　　小青却突然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又想起方才小灰的劝诫，又见药师宫人多势众，她虽然常打着骊山圣母的名号在外行走，却也不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更何况修炼了一千年，她始终不得法门，法力还是低微，此时药师宫又人多势众，她们不宜与药师宫一行人硬拼，只好放下狠话灰溜溜地率领众小妖逃走了。

　　“臭道士！你们给我等着！”

　　“本君一定要你们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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