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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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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当真听不懂人话吗?”
翟云舒眸底闪过一丝惊讶,这句话,她刚刚便想如此回答高承熙,可碍于敌强我弱的现状,她只好在心底说道。
可没想到,亦安公子居然把她心底的话说出来了,就像是心底的那股气到底发泄出来了。
翟云舒眉角稍稍放松。
她此前也有留意过那把佩剑,青铜的剑身上刻有金色龙纹图样,剑柄镶有一颗翡翠宝石,显得威严而高贵。
一般来说,侯门将相家的公子会随身佩剑,但有些也就形式,戴着图个脸面。
只是没料到,李亦安的身手亦如此矫健。
“兄弟,我不过是可怜她们寡妇孤女这日子过得寒碜,想好好照顾她们罢了,我哪错了?!”
高承熙也是一肚子委屈,他爹原本就不同意这单婚事,若不是他以考取功名为条件,今天哪有这些聘礼。
他问心无愧,这聘礼的规模和数量甚至不比他当初娶正妻的少啊。
哪有妾有这般风光。
可这倒好了,变成了他的不是?!
李亦安重重叹了一声,手腕灵活一转,透着寒光的剑在高承熙的脑袋上绕了一圈,剑柄实实的落在他的后脑门。
高承熙吃了一剑,痛苦的低沉一声,身旁的家仆们更是把心尖都提起来了。
顶上那声音,徐徐而至。
“你有三错,一对长辈无礼,柳夫人乃是你的长辈,你非但不敬,还窃听长辈隐私,此为大不敬。”
“二,漠视律例,众所周知,婚姻大事自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你在对方母亲不同意的情况下,竟然想劫人,此为触犯律例。”
“三,装聋装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云舒姑娘以多番明确拒绝你,你却权当没听见,不是听不懂人话是什么?”
李亦安一气呵成的说着,却有理有据,翟云舒听的简直身心舒畅,她多想也如此畅快淋漓的把那人渣骂一遍,可她所顾忌的人和事也多,自然不能随心所欲。
可哪怕听着,也觉得痛快。
高承熙吃了剑柄一敲,只觉得顿时头昏脑涨,李亦安后面说的什么不敬,什么触犯律例,他都听的模模糊糊的。
可他不傻,他知道这个人真敢对他做些什么,整条小命都在别人手上,他还怎么敢嚣张,只得顺着来。
高承熙恭敬先后朝柳氏和翟云舒致歉,还当着众人的脸发下重誓,此生不能对翟家的人动任何歪心思,否则…
高承熙半跪在地上,举着手指天,诚恳的许诺着,一旁的家仆们面面相觑,少爷这毒誓,够狠的。
雨荷和豆蔻听着那许下的毒誓,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估计谁也不敢随意再犯了吧?
柳氏额上渗出了汗珠,此刻她强忍着,牙关紧咬,倒是多看了李亦安几眼,恐怕,事到如今,只有这样了。
“还不快滚?”李亦安将手中佩剑插回剑鞘,俯视问道,气势便愈发逼人。
高承熙听到滚,立马手脚并用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离眼前男子足够远后,他才狼狈起身,手指胡乱指了一通,气愤道:“你,你们给我等着。”
话音还没落去,一行八九人便已跑的没影了,就像逃命似的。
翟府内,一时恢复往日的平静。
翟云舒刚想上前感谢亦安公子,可柳氏却像隐忍了许久似的,猛的一声咳嗽,竟喷出了一口血来。
“母亲!”翟云舒连忙上前扶住柳氏,心底不安极了。
“夫人!”
“夫人!”
雨荷和豆蔻却吓坏了,十分紧张的上前候着。
“母亲,你怎么了?别吓风儿。”
翟风哪里见过母亲这般模样,直接吓哭了,就像捏着陶器一般轻轻捏着柳氏的裙摆,生怕用力,母亲便离他而去。
若他两年前没有在桥底那遇到柳氏,恐怕他现在早已经饿死或者病死了。
更别说,柳氏待他,便如亲生儿子一般。
柳氏用帕子捂着嘴,胸前剧烈起伏,久久才渐渐平缓些许,只是她知道,恐怕经此一次,她已时日无多。
十四年了,没料到当年之事对她打击仍然如此之大。
柳如烟轻轻拍着翟云舒的手背,将手中的帕子捏紧,似乎不想让让人看到,可那片鲜红,早已落在女儿的眼里。
“亦安公子,能否与你谈谈?”柳如烟尽量稳着胸前的沉闷,看似平和说道。
李亦安一直站在不远处,可突然听到柳氏提及他,他便上前几步应道:“夫人言重了,请。”
柳如烟看了看翟云舒,仿佛是想让她放心,只是柳氏脸色苍白的宛若白纸,就连唇色也将近青白,若不是尚有些胭脂,恐怕不知道有多虚弱。
“娘。”
翟云舒大约猜到一二,若非到了无可奈何,母亲又怎会单独与亦安公子聊,翟府在这,无依无靠,如今得罪了高家,必定是难以在此生活。
想至此,翟云舒心底更是无法平静,她让雨荷立马前去请大夫,可还是坐立难安,在正堂外的庭院里来回踱步。
“小姐,刚刚幸亏有亦安公子在,不然恐怕那个混蛋要得逞了。”
豆蔻心有余悸的说道,脑海里还不时闪过刚刚的画面,那些粗男,恐怕是她拿起扫帚也打不动的。
“可是,夫人的情况实在让人担心,也不知道大夫来了没有。”豆蔻碎碎念念的说着,偶尔只有翟风应了她几句,翟云舒却陷入了沉思当中。
堂内,柳氏请李亦安上座后,便虚弱的坐在正堂下的松花椅上,神色凝重。
“夫人,刚刚是亦安冒昧了。”
李亦安赔礼道,毕竟他既非翟家人,也非与迎娶之人有何关系,若是此事传出去,恐怕对翟云舒的名声不太好。
尤其对她今后的婚事。
柳氏浅笑,似有些自嘲说道:“亦安公子言重了,今日若非你出手相助,恐怕小女已落入困境,说不定,我已经痛失爱女。”
“夫人言重,不过举手之劳,那等无礼之人任谁也不会置之不顾。”李亦安淡淡道,只是,柳氏特意把他唤进来,绝非仅是答谢。
柳氏脸上表情稍稍凝固,似乎在思虑些什么。
“夫人若有事,但说无妨。”
李亦安坦然道:“翟家于我有救命之恩,若是有什么我能做的,我定全力以赴。”
“亦安公子,不瞒你说,我时日恐已不多,如今真有一事,想托付给公子…”
翟云舒此刻正站在门外,心神凌乱,她总隐隐觉得,母亲此举,是要让她离开,可她怎么能。
突然,堂内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让门外众人的心都紧紧揪着。
门,便在这个时候徐徐打开了。
李亦安背手站在门边,脸色淡然,看到翟云舒点头道:“翟小姐,夫人叫你进去。”
翟云舒听到这句话,提起裙子便往屋内跑去,只见柳氏正痛苦的侧趴在桌上,低头哑声咳着,地上,有一摊手掌大的鲜红血迹,像一把刀,直直的刺进她的心窝。
“娘!你怎么了,大夫正在来了,你定要撑住。”翟云舒慌乱道,手不知所措的扫着母亲的背,眼眶底下有股暖流在打转。
可始终无法抚平那剧烈的咳嗽,直到过了好一会,柳氏才像是喘过气来,涨红的脸色有些诡异。
“舒儿。”
柳如烟紧紧握着翟云舒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呼之欲出的话语,到了嘴边,却也说不出口了。
翟云舒听到母亲这声轻唤,眼睛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了。
“母亲这病,怕是好不了了,只可惜娘还是没法看着你出嫁。”
柳如烟垂首道,说不出的遗憾,她自然也没法得知,十四年前的那个宿命,终究会不会发生。
可哪怕她苦苦执着守了十四年,到头换来的不过是一腔怨气罢了。
是与不是,其实早已不再重要。
“娘,你别胡说,大夫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翟云舒极少有如此慌乱的时候,她总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可以处理好所有事情,可这一刻,她深深感到自己如此渺小,仿佛只是浩然天地中的一粒细小的尘埃。
面对生死,她毫无能力。
“等娘走后,你带着风儿回翟家吧,虽是寄人篱下,可总比流落街头好。”柳如烟声音虚弱,似有不甘,似有无奈。
那个翟家,一个只活在翟云舒想象中的地方,在她很小的时候,每当她看到邻居家慈祥的父亲时,她总会幻想着,若是有一天,他父亲来接她与母亲回去,回去那个翟家。
小时候,她也总爱蹲在家门前的门槛上,似乎在盼望着什么,一坐便是一天。
然而长大后,她似乎便不再生出这些想法了,她知道,正如母亲所言,父亲在她出生前,便已亡了。
只是在她心底被尘封已久的翟家,却在母亲病重之时,出现了。
“不,娘,我不会离开你的。”翟云舒坚定道:“除非,你与舒儿一同回去。”
恐怕是,高承熙那个人,不会如此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