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故去 ...
-
“将军，夫人，人来了……”
我看前来传话的人面色有些难看，心里很是难受，却也顾不得其他，赶紧问道：
“人呢？在哪？”
“在，在前厅……”
我再也控制不住，散着半边头发便向前厅飞奔，身后传来夫君的呼唤，我也不管，我只想早些见到姐姐，只想知道她现在如何。
我不明白，姐姐为了圣上奉献了自己的大半生，为何现在却落得了个如此的下场。
可是当我跑到前厅时，却并没有瞧见姐姐，只有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低着头站在厅里。
“端妃呢？”我问向下人，可是却没有人回应我，“啊？我问你们，人呢？!”
“二小姐——”
丫鬟模样的女子抬头唤了我一声，我这才看清了她的样貌，那是姐姐的心腹丫头，也是当时府里派去伺候的陪嫁丫头——莲香。
“莲香，你既然在这，姐姐呢？”我又往旁边瞅了半天，还是没瞧见姐姐的身影，再准备问莲香时，却发现她低着头在抽泣，肩头也跟着一起一伏。
“二小姐～”莲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小姐她，她……”
她说着低下头，我随着她目光也往下去，这才注意到她手上多了个镶着金边的白玉瓷罐。
“这，这，是，是什么？”
我突然心头一紧，有些呼吸困难，连着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二小姐……”莲香的声音有些颤抖，却还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大小姐，……就在这里——”
我明白她说的“这里”是何物，但是我却始终不肯相信，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握住她的双肩，质问道：
“在哪里？你在说什么？姐姐到底在哪里？!”
“夫人，别这样……”夫君跑进来，见我如此激动，过来一把将我抱住，他是久经沙场的将军，自然知道如何在不伤着我的情况下还能控制住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好像突然明白什么，“先是你前几日被关在宫里，然后姐姐来找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现在人就没了……你，你是不是都知道！”
“夫人，对不起……”
夫君竟然一边说着一边落了泪，上次在关外，为了救我他被乱箭伤到，拔箭时他连吭都不吭，如今却哭了。
如今这般情景，倒是让我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只觉得心里和喉间都被什么堵了一样，难受极了。
“姐姐，姐姐可有什么话留，留给我的吗？”
平复了许久，我才慢慢问出这么一句话来，看着那个白玉瓷罐，心头一酸，眼泪便簌簌地落下。
我竟然连姐姐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真是讽刺。
“大小姐说，她不悔无怨……”
呵，不悔无怨？姐姐竟连去了都还惦记着皇帝，可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呢？姐姐为他做了这么多，他竟然会信姐姐谋反？如今去了，连个封号都没有，连个尸身都没见到，只化作这一瓶白烟，姐姐，你当真不悔无怨么？那个男人到底哪一点值得你这么对他？
“大小姐说她不喜欢被关在那一方长长方方的盒子里，然后埋在土里，她想走的时候也留个好看的模样……她让我给她找个可以看到皇宫的幽静之地，然后放她离去……”莲香说着摸了摸白玉瓷罐，“但奴婢想着，还没有见到二小姐，所以便带来了……”
我蹲下身，慢慢靠近，手却一直忍不住地抖，碰到那罐子时，那冰凉的触感将我最后一丝意识给击倒了。
“夫人！夫人！”
“二小姐！二小姐！”
“醒醒！夫人！”
耳畔全是嘈杂的声音，我不想听，便紧紧关上了心房。
姐姐，小雪去找你好不好？
“娘亲？娘亲！要抱抱～”
我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稚嫩的孩童，一边向我跑来一边咿咿呀呀地说着话，离得近了，我才觉得这孩子长得与夫君极为相似。
这是我的孩子！是我与夫君的孩子!
于是猛然睁开双眼，待看到床幔时，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做梦。
“夫人，你醒了，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我挣扎着要起来，夫君将我扶起，我四处张望着，终于在外屋的桌案上看到了那个白玉瓷罐。
原来这不是梦……
“夫人，你先喝口水，我现在就说与你听。”
夫君说着向我嘴边递来了水碗，我低头抿了一口，他叹了口气，说道：“前些时日，我见岳丈大人与南安王来往甚密，便派人前去查探了一番，可是因为南安王处事很是谨慎，所以一直未曾查到些什么，可是就在上个月，从南安王府回来的探子来报，说是南安王正密谋造反，而给予支持的正是岳丈大人……”
不可能!
夫君似是明白我心中想法，紧接着说道：“我自是不信这个说法，也知道我派去的探子已然暴露，便唤回了他们，后来我想着你将要临盆，便无心他事，可没成想，前几日，这事竟然传到了圣上的耳里，紧接着圣上又在寝宫内遇刺，于是我便被圣上以护驾的名义召进宫里，助他商讨对策。”
“遇刺？”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潜进宫里行刺？
夫君点了点头：“自然是假的，是圣上为了引出南安王而设的圈套……”
圈套？呵呵，最后搭进去的却是慕容家族？
“可是南安王却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让岳丈大人主动来找我，承认是他派人行刺的，我自是不信，便没有如实禀告圣上，怎料当天夜里又有人来行刺，行刺之人被当场抓获……”
“我姐姐？”
夫君点了点头。
我已然说不出话了，我哪里知道在这将军府的短短数日之内，宫里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本该腥风血雨的权政，如今却用姐姐一人之命换了慕容一氏全族的安宁。
姐姐，我该说是你太伟大还是太傻？就这么不愿意相信我和夫君，就这么舍得离开你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么？
“夫君，扶我起来吧。”可能是由于心中悲痛，说话的时候我竟然感觉嘴里有一股令人恶心的血腥味。
夫君将我扶起来，下了床，踱步至桌案前，抬起手，搭在了瓷罐的顶部。
“夫君，明日，便放姐姐离开吧。”
我实在不愿再让姐姐待在这冰凉的罐子里了，姐姐前半生为了我，后半生为了那个男人，短短数十年，从不问世事的懵懂少女成长为肩负全族命运的棋子，她这一生可有为自己活过么，也许有吧，可能只要在那个男人身边，她可能觉得自己就是幸福的……可惜自己明白的太迟……
第二天一早，我便坐上马车来到了城外，虽说姐姐希望能看到皇宫，可是我却更希望她能远离那些明争暗斗。
“将军，夫人，到了。”
夫君将我抱下马车，我却依旧死死抱着瓷罐，我想将它捂得热和一点，我不想姐姐觉着冷。
“夫人？”
夫君轻抚上我的肩头，看着我。
我抬起头，看着远处繁华落尽的皇城，竟松了一口气。
姐姐，我可是给你寻了一个好地方呢。
我低头，慢慢讲罐子上的封口打开，抓了一把白烟往空中一抛，那白烟随着风带着些许的花瓣飘向了远处……
归去时，已是近黄昏。
我将头探出马车外，想透口气，却看到府门前站了几个人，几人黑衣黑鞋黑斗笠，没人能看清他们的样貌。
夫君先行下了马，与那几人说了几句，又将我抱下马车。
“怎么了？”
夫君面上有些牵强，欲言又止。
“说吧，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圣上来了。”
“他来做什么？”姐姐都已经去了，他还来做什么？
“他说他想跟你说几句。”
呵，当真是好笑了，这个狗屁皇帝，先是逼得呆子澈远走，又害得父亲被贬，又屡次难为夫君，现如今还害死了自己的姐姐，居然还有脸来见我？
我大步走进府里，好，既然他想说，我便听他说！
我刚走进前厅，就看见了他。
他面容很是憔悴，头上也多了几缕华发，连着穿着也显得有些邋遢，可是这并不能打消我对他的怨恨。
“你先下去吧。”他没有对我说话，却是先摒退了夫君。
“朕初次见她，正值初雪，她在雪中起舞，朕看的痴了，竟忘了时辰，回宫时，不仅挨了母后的骂，还受了风寒，在床上修养了好几天……”
“后来，朕便经常溜出宫去见她，也与她私定了终身，回宫后朕便同母后说朕要她，朕记得很清楚，母后当时打了朕，还威胁了慕容家族……”
“后来朕便再也没敢提及过此事，直到朕行过加冠之礼，真正掌握大权后，才将她接进宫里……这一进就是13年，今年正好是第十四个年头……”
我不明白他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可我却清楚的知道，是他害死了姐姐。
“那又如何？奈何当初如何两小无猜，也抵不过尔虞我诈的权位之争不是吗？”
“你认为是朕害死了她？”
“民妇不敢。”
“是她!不顾我二人夫妻间的情意，要离我而去！”皇上突然情绪激动起来，连着自称都变了，“她为了你，为了你们慕容家族，不顾我的反对，执意要出来顶罪，我为了让她远离这些是非，故意将她禁足，可是她却执意要离开我，我成全了她，放她出宫，结果她连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都不曾给我！”
说到最后，他竟然像个孩子一般毫无形象地痛哭流涕。
我见他如此，也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可是却又宁愿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至少，他是真心待姐姐的……
皇上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竟然有些不忍。
“夫人，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身后夫君拥着我，缓缓开口。
我点了点头。
故人已去，生者当释。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故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