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宣竹

3、第 3 章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挪开视线，轻轻勾脚将球带起，不费吹飞之力地控在手里，略带严肃的目光回来，重新落在她的脸上。

　　左希飞速地错开视线，无措地：“它，它自己掉的。”
　　苍白又诡异的解释。

　　沉寂两秒，她认命的闭紧双眼，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末了，男人只是弯下腰，将打包好的关东煮往她眼前一送，微微一笑，轻松的语调带着调侃：“看来我们的小丫头是真的饿坏了，连颗球都抱不住。”

　　听了这话，盛誉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表情，看外星生物一样看着秦宇。当初他将这篮球踹出宿舍时，秦宇可没这么好的脾气！

　　左希睁开一只眼。
　　不骂她吗？

　　见她半天也没接，秦宇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诱惑问：“不要吗？”
　　左希把另一只眼也睁开，盯着关东煮思考了半秒，最后小心翼翼接过，还不忘观察他的脸色，发现他仍在笑，悬在半空的心落了一半。

　　秦宇空那只出来的手自然而然地垂落在她发端，轻轻一揉，动作格外宠溺，有那么一瞬间，左希感觉那只手仿佛顺着她的脑袋一路而下，然后在她的心尖拂过，温柔且和煦。

　　吃过宵夜，三人打道回府，盛誉拦了辆计程车，秦宇坐副驾，左希和盛誉坐后排，大概是真的累了，上车后左希两眼一闭，很快入梦了。醒来时，计程车停止了颠簸，在等一个将近六十秒的红灯，她抬手揉了揉睁不开的眼，哑声问身旁低头回邮件的盛誉：“还没到吗？”

　　盛誉瞥了眼车窗外，体育大道。
　　“差不多了。”说着，他拍了拍副驾叫醒秦宇。

　　左希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一个秦宇的存在，凑近盛誉小声问：“他要住我们家啊？”
　　“我们家？”盛誉毫不客气地冷笑了声，语气极其不善，“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

　　说起来算是一个故事，期末考前，左故青答应左希如果升中考能顺利的直升圣阳附中就允许她暑假去马来西亚旅游。为了取得阶段性的胜利，当晚她就撸起袖子埋头苦学，连续废寝忘食三个星期，终于让她挤身进全级的前五百名，全市高中排名倒数第二的圣阳附中指日可待，可谓是光宗耀祖。

　　盛誉得知此事后，还以为是这丫头回光返照，谁知这丫头片子不到三天就原形毕露，一到马来西亚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驰骋万里，整整一周的放情丘壑，回国前一晚丢了钥匙和钱包，左故青又出公差，一想到自己回国后就要无家可归，左希立刻吓得魂飞魄散，魂不附体的给盛誉拨了个越洋电话。

　　虽然她表达凌乱，但盛誉还是抓住了重点，不仅一句安慰都没有，反而讥讽：“你怎么不把自己丢了？”
　　左希紧咬下唇，虽然气愤，却没敢接话。

　　“护照呢？”电话那头，盛誉凉飕飕的问。
　　犯了错的左希也不敢喘大气，忍住眼眶打转的泪，闷闷的：“在导游手里。”

　　两端默了几秒，最后盛誉拍案定板：“你去同学家凑合几天。”
　　左希皱眉：“你不是说过段时间回国吗？”

　　“是过段时间，但不是明天。”盛誉强调。
　　“我不想去同学家。”

　　管她想不想，盛誉直接挂了电话。忙音传入耳，左希整个人都不好了，忍住眼泪，飞速地给左靛拨了个电话过去，一顿嚎哭，搞得跟世界末日一样惊悚。
　　她这一闹，倒霉的就是盛誉。

　　左靛直接把盛誉回国的机票改签，时间和机场都是就着左希的。
　　得知自己被提起一周回国，想要揭竿起义的盛誉被左靛两眼一瞪，直接没脾气。只是可惜了他那张好不容易才搞来的VIP专区的球票。

　　左希始终认为这是一个情节跌宕起伏的暑假在囧途的故事，殊不知盛誉将它定义为一个惨绝人寰的球赛被泡汤的事故。

　　“那只是一个意外。”她小声咕哝了句。
　　盛誉一副懒得理会：“意外也好，蓄谋也罢。”反正他人已经在国内了，多说也无益。

　　大概是见盛誉实在是提不起什么情绪，左希默默撇开头，颇有不屑地嘟囔了句：“不就是一场球赛么！至于那么了不起？”

　　音道虽小，却被副驾的男人听见了。
　　“她不是球迷？”男人突然问盛誉。

　　盛誉有些好笑：“她？球迷？”
　　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男人静静看着后视镜里的女孩，既不是球迷，为什么要他签名？
　　若干年后，女孩回答：“因为长得帅！”

　　——

　　因为左故青公差甚多，左靛不放心左希一人独居家中，特匀了个二楼的房间给她，方便她在盛家小住。
　　近正午，左希洗漱后下楼，发现家里没人便用客厅的座机拨通了盛誉的电话，还来不及开口说一个字，就被电话那头一句“我在开会”给堵住，继而便是忙音。

　　她垂头丧气的挂了电话，趿拉着拖鞋，正准备上楼。忽然，一阵清脆响亮的拍球声由远及近，她扭头看去，发现秦宇正运着球从外面回来，步履稳健，发梢滴着汗，一抬眼，浅棕色的眼睛捕捉到她。
　　左希不自觉的停下。

　　秦宇推门进来，一边将球放到角落一边抬手拨了拨滴汗的短发：“我冲个澡，很快，五分钟。”
　　“啊？”她有些蒙圈。

　　男人淡淡睨了她一眼，问：“不饿吗？”
　　肚子早瘪了一圈的某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是去吃饭吗？”

　　男人动作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这丫头，怎么一提吃就那么兴奋呢！
　　“……嗯。”

　　女孩完全掩饰不住内心的雀跃，小跑跟在男人身后进了洗衣房。
　　“那我们吃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女孩的声音，准备脱球衣的男人动作倏尔一顿，扭头看了眼眉开眼笑的女孩，微蹙了蹙眉。
　　“问你呢，吃什么？”女孩又问了遍，一双眼睛盯着他，水灵灵的，像是会说话。

　　狭窄的洗衣房里，男人盯着毫无察觉的某人，最后放弃脱上衣，手顺了下去，拍了拍裤腿上不存在的灰尘，问她：“你想吃什么？”
　　“车仔面！”她目标很明确，“小区便利店就有得卖。”

　　他点头：“可以。”
　　“那你赶快洗澡。”女孩推着他出了洗衣房，往楼梯口走，“我等你。”
　　男人眉峰稍扬，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对？

　　“洗快点！”她不忘催促。
　　越说越不正经……

　　最后被强推上楼的男人给出时间：“五分钟。”
　　原以为五分钟只是他给出的概念时间，谁承想他真的只需要五分钟，不多一秒不少一秒的那种五分钟，掐着点下楼。

　　出了门左拐，走三百米的样子就有个便利店，左希轻车熟路去冰柜拿了瓶酸奶，搁到收银台的同时向店员点餐：“车仔面套餐，鱼蛋加牛肉丸，包心的。”

　　视线看向秦宇：“你要吃什么？”
　　秦宇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很快移开视线：“一样。”然后往冰柜走去。

　　这是左希常常光顾的便利店，店员也认得她，闲时偶尔会聊上几句，知道她住在姑姑家，有个表哥，总听左希提起，就是没见过。突然冒出一个大帅哥，店员自然而然地将他和传说中的表哥联想在一起。

　　“表哥？”她悄悄地问左希。
　　左希连忙摆手：“不不不！”我表哥哪有这脸蛋和气质！
　　鉴于基因学的同理可得，左希硬是把后面那句话给憋了回去。

　　店员眼神微妙一闪，语气突然暧昧起来：“男朋友？”
　　“男朋友”这三个字吓得左希双腿一软，踉跄的扶住收银台，瞪圆惊恐的大眼，压着声怒道：“才不是！！！”

　　和自己的猜想有些出入，店员狐疑地瞥了眼男人的后背，不甘心的嘟喃了句：“不是吗？我看挺像的。”
　　“当然不是！”为了撇清关系，情急下，左希随便掰了个称谓安在秦宇身上，“他是我叔叔！”

　　“叔叔？！”店员表情一变，第三次打量秦宇，当时他正往冰柜拿饮品，她能看见的不过是一个高到不能再高的背影，这高度是叔叔也不过分，但那张脸就……
　　她仍旧心有不甘：“你这个叔叔未免也太年轻了吧？”关键也太帅气了吧？

　　左希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们没差几岁，他不过是占了辈分的便宜。”
　　一看就是早恋，又怕别人知道，店员没再揪着她不放，一边撕开车仔面丢进水里煮一边接茬：“这样啊！”

　　“就是这样！”左希重重点头，为了让秦宇这个“叔叔”更具真实性，她特意向店员解释了番，“因为年龄的关系，我也不爱叫他叔叔，一般都叫他名字。”

　　像是有些感触，店员无奈道：“我弟也是，明明小了我三岁，偏偏不爱管我叫姐，整天连名带姓地喊，你说你们这些小孩，咋那么别扭。”

　　店内系统的“欢迎光临”频繁响起，客人络绎不绝，店员很快忙碌了起来。

　　没察觉的左希低头反复拧着酸奶瓶盖，甚是不满地嘟囔了句“哪里小了？”，半天没见人回应，一抬头，收银台的人已经不在了，她不自然的蹭了蹭鼻头，有些底气不足地补充：“过几天开学我都上高中了。”

　　“高中？”身后突然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他将一瓶苏打水搁到收银台，喊了句结账。

　　付过钱，秦宇问左希：“回去吃还是这里吃？”
　　左希指向远处靠窗的位置：“我都坐那。”

　　意思很明显，秦宇在哪里吃都无所谓，于是一手端面一手掂着瓶苏打水往那头走去，左希随后跟上。

　　大概是见她对便利店的结构熟悉，点餐更是不假思索，秦宇问她：“常来？”
　　左希点头，拆开一次性筷子将面拌匀：“基本在这里解决一日三餐。”

　　他有些意外：“喜欢吃便利店？”
　　左希歪着脑袋思考半秒，给出答案：“方便。”

　　闻言，秦宇抬起复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常听盛誉提起他这个成天惹事生非的表妹，只是没想到这个表妹会是左希。这么一算，那通电话应该是在那天，她妈妈去世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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