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多啤梨味夏天》觉醒夏日

17、下篇（1）

　　＊

　　当晚，宋佳禾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小时候的自己，穿着一身白底粉色的碎花连衣裙，蹲在院门口的老榆树下，撅着嘴，白胖的小手在划拉着地上的沙粒。

　　近距离看，碎花裙子上有好几块污渍，不知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这个时间段，幼儿园才刚刚放学。
　　身边传来清晰的欢闹声，仿佛离得很远，又好像近在咫尺。

　　宋佳禾不知道因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跟自己一起玩，她明明刚刚把新买的糖果分给她们，可是她们吃完以后，又好像失忆了似的，重重堆了她一把。

　　水泥地上残留的沙砾讲裙摆划破，她只好自己爬起来，躲她们远远的。

　　鹤唳地风声盖过嬉闹的孩童声，黑云把天空压得很低，周遭都暗了下来。
　　应该不久会有一场大雨落下。

　　宋佳禾执拗地将沙坑里的沙子划成爱心形状、星星形状、还有简易线条的房子和大树。

　　正在画云的时候，对面出现一双鞋，正好踩在她刚刚画好的云朵中间。

　　“喂，你在干嘛？”
　　男孩清冽的声音盘旋在头顶，宋佳禾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她没说话，继续垂着脑袋画她的云。

　　“她们又不跟你玩了？”男孩啧了一声，“你这人缘还真是差。”
　　说完，宋佳禾感觉自己跟前有一道黑影压下来。

　　果然，男孩已经蹲在了她面前，咧着一口整齐的白牙，笑着说：“算了，我陪你吧。”

　　“我才不用你陪...”
　　宋佳禾逞强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男孩已经不知道拿了哪里的竹扦子，也跟在沙面上画了起来，她眉心一拧，急忙阻止，“你把我的画都弄坏了！”

　　“是吗？”
　　男孩不以为意，仍然笑得灿烂，“我觉得我画得也挺好的。”

　　在宋佳禾的房屋树木中间，他添上了两个手牵手的小人，虽然四肢都是简单的笔画，但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

　　至少男孩这么认为。

　　也许是因为刚才被孤立，也可能是因为男孩画的小人太丑，宋佳禾不太满意，她再三表示：“这是我的画！”

　　男孩笑了，放下钎子，不知道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手攥着拳头放在她面前，“那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请你吃糖。”

　　“啪——”
　　两颗水果硬糖，就这么落在宋佳禾掌心里。

　　和她刚才给小伙伴吃的一模一样。
　　宋佳禾想起来，好像爸爸说过，隔壁的沈叔叔前天才和他一起出差回来。

　　这是她最喜欢的糖果。
　　宋佳禾喜笑颜开，也没有小气，留了一颗给男孩。

　　男孩剥开糖纸，把糖果扔进嘴里，两个人面对面笑着。

　　不知道怎么，他的脸突然就有了变化。
　　眉眼间的情绪从刚才的和善变成了怒气，宋佳禾突然就到了自己家门口的走廊上，看见男孩从门内出来，推开她跑下楼梯。

　　这次宋佳禾看清了他的脸。

　　比起小时候，脸部的肌肉线条更加明显，人也跟柳树抽条似的高高瘦瘦，那双眼里噙着猩红和寒意，看过来的时候把她吓了一跳。

　　宋佳禾没来得及思考太多，跟着沈未跑下楼梯。
　　推开还未合上的楼门，她看见一个身影从小区林荫道那边拐弯，然后消失在道路尽头。

　　与现实不同的是，这一次，沈未没有靠在楼门口抽烟。
　　甚至连后面糟糕的交流也没有。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宋佳禾心里一空，瞬间从梦境里清醒过来。

　　＊

　　她晃了几秒神，这才听见从卧室外客厅里传出来的声音，叮铃哐啷地像是在搬东西。

　　宋佳禾换好衣服拉开门，看见以前靠近窗台的地方，那架钢琴不见了。

　　随着父母回来，她问了一句，这才知道是沈叔叔要求的，因为沈未同父异母的弟弟正好是学龄前儿童，吵着闹着要学钢琴。

　　“...这钢琴原本也是你沈叔叔放在这的，就是怕沈未那小子贪玩起来不知道轻重，把钢琴弄坏了，这才寄放在我们家。”

　　听宋父这么说，宋母也插着腰看着窗边空出来的地方，“别说，以前还总是嫌那东西碍事，现在突然搬走了，还真有点不适应。”
　　......

　　宋佳禾没功夫杵在这，再听父母怀念过去，她打了个招呼，套上羽绒服就跑下了楼。

　　过了一会，楼梯间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门重新被拉开，宋佳禾窜入房内，拿了放在书桌上的一个纸袋，揣在怀里再次匆匆出了门。

　　他们家住在三楼，从歇脚台那可以看见楼门口停着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楼里穿行着几个工人师傅，正在把箱子打包好分头扛下去，再放到面包车的后备箱里。

　　沈未就站在楼对面的那棵老榆树地下等着，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还好还好，不像梦里那样，他还没有离开。

　　还赶得及再说上几句话。

　　庆幸间，宋佳禾已经跑下了楼，小口小口喘着气，风吹乱了她的刘海也不在意，“学校那边也已经说好了吗？”

　　这些天的早起锻炼没有白费，宋佳禾眼看着脸都小了一圈，成了巴掌大的瓜子脸，下巴尖藏在鲜红色的围巾里，显得一双眼格外大。

　　沈未将手机揣回口袋，盯着她看了一会，随即指了指她手里的那个袋子，笑着问：“给我的？”

　　“啊，对。”
　　宋佳禾将怀里的纸袋递出去，沈未拉开看了一眼，四四方方透明的盒子里，装了一个水晶球。

　　轻轻晃一下，里面就会飘雪那种。

　　“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沈未嘴上这么说着，手上仍然将袋子接了过来，“谢了，总算没让爷白疼你一回。”

　　宋佳禾不理会他的言语调侃，心里只惦记着一件事情，她犹犹豫豫，还是在沈未坐上面包车前，问了出来：“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沈未像前一天晚上那样，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回答：“那肯定啊，你不是有我的手机号，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

　　还没来得及高兴，宋佳禾就红着脸拍掉他的手，“谁要想你...”

　　“走了啊，小美女，以后记得多给哥哥打电话。”

　　沈未坐在副驾驶朝她的方向挥手，宋佳禾目送面包车消失在林荫道的路口，忍不住踮着脚朝沈未消失的地方使劲挥手。

　　宋佳禾站在原地许久，等父母喊她吃饭才转身上楼。
　　拉开楼门前，她仍然回头望了一眼。

　　最终，还是变得和梦里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