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佽飞卫登场 ...
-
台上戏腔婉转，晏平却没什么兴趣。他随意瞧了两折戏，便起身往外去了。
“侯爷可有什么吩咐？”有丫鬟上前屈膝行礼。
“我出来透透气。”晏平道。
他沿着小径在园中随意走着，那丫鬟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晏平也不在意，只循着记忆走到湖心亭。
那时他还年少，母妃总拦着不愿他去水边，偶尔来一次也是一群丫鬟仆妇跟着，小心翼翼怕他掉下去。他个子矮，被人一拦便什么也瞧不见，急得又哭又闹。后来还是父王过来，抱着他看这粼粼波光。
得不到时心心念念，可真瞧见了却也觉得没什么趣味。这些年过去他早已想不起这片湖光，只记得父王在耳边说：“君清，听话。”
那天，军报传来，父王远赴边疆带兵拒敌。而他没出几日就替太子做了诱饵，被敌人掳走服下忘尘烙上奴印。从此一别多年，父子相见不相识。
晏平望着眼前微起波澜的湖面，闭了闭眼。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少女轻柔的声音响起：“晏侯爷，好巧。”
“颜姑娘。”晏平转过身，看向面前的黄衣少女。
他曾经的，未婚妻。
“侯爷也是来看荷花？”颜素凌言笑晏晏。
“只随意走走罢了。”晏平颔首为礼，往亭外走去，“颜姑娘请便。”
“晏侯爷。”擦肩而过之时，颜素凌开口唤住了他。
少女看着湖面上盛放的莲花，淡淡问道：“我自忖不曾得罪过侯爷，敢问侯爷为何对我这般避之不及？”
万万没想到颜素凌竟然这般直白的问出来，晏平一怔，沉默半晌后低声回答：“并非是针对颜姑娘，只是我无意娶妻，同诸位姑娘避嫌罢了。”
哪怕晏平说的委婉，颜素凌仍是心下一凉。
“侯爷明知，我心慕你。可我的一厢情愿，于侯爷而言不过是困扰罢。”颜素凌闭了闭眼，压住眼底蕴出的水汽，“侯爷的意思我明白了，侯爷也不必再说不娶妻的话，我日后再不会纠缠于你。”
她毕竟是颜家姑娘，可以直剖心意，却断不会做出纠缠不休的事情。这是她最后一次以退为进的试探，若不成……便是无缘。
颜素凌转身走出湖心亭，却没等到身后的人哪怕一句挽留。她勉强勾出一个清浅的微笑，却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她却不曾看见，晏平在她身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自觉握紧了拳。、
他亲手，推开了他的未婚妻。
他们自幼订婚，年少时青梅竹马，长大后互相倾心。这世间除了颜素凌，再不会有旁的姑娘能入他的心。
无意娶妻并非是他一句推脱之语。他不甘娶一个不爱的女子，却也不敢娶他心悦的姑娘。
他的未婚妻，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而这一切里，没有他。
晏平回了宴席，心不在焉地看戏等着寿宴结束。散场时果然有王府的侍从过来，请他到偏厅一叙。
“参见王爷。”晏平俯身行礼。
“静安侯不必多礼。”荣亲王含笑示意，“侯爷请坐。”
晏平依言落座，侍女安静地送上茶水糕点，随后便都退了出去。
“恭喜侯爷恢复记忆。”荣亲王道，“能想起家人，也可得享天伦之乐。”
晏平扯了扯唇角：“世人皆知我曾为奴。我若归家，岂不令父母蒙羞。”
“父母常忧子女，未必在意侯爷的过往。”荣亲王不甚赞同，却也知世上并非人家都是父慈子孝，只点了一句后便又道，“侯爷若是不愿相见，朝廷也可代为封赏，至少为父母亲人报个平安。”
“王爷不必费心，我去看过家人。”晏平自嘲道，“家中生活富足，弟妹手足和睦，父母后继有人。何必为我一不孝子，扰了一家安宁。”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荣亲王也不再多谈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侯爷若无意回三才城，可愿为陛下分忧？”
“但凭王爷吩咐。”晏平肃容道。
“陛下有意设佽飞卫，行刺探监察、缉捕刑决之事。佽飞卫指挥使一职悬而未决，本王向陛下荐了你。”
“承蒙陛下和王爷信任。”晏平起身行了一礼，“下官必尽心竭力，不负圣望。”
佽飞卫下设四司，禁卫司负责宫禁宿卫，探事司负责刺探监察，镇法司负责缉捕刑决，抚纪司负责督查本卫。
禁卫司使和抚纪司使皆由帝王心腹担任，探事司和镇法司才是交由晏平负责的重点。指挥使虽是佽飞卫最高官职，但其下的指挥同知及指挥佥事的位置仍坐的是帝王心腹。这也难怪，佽飞卫本就是帝王耳目，人选安排上自然是慎而又慎。
因着三才城主的名头和京郊别院一战的成果，晏平倒是不必再费心用武功收服手下。至于这些属下名为襄助实则探查的行为，晏平也不放在心上——栽赃陷害这些手段怕是没人敢对他使出来，而他对圣上忠心耿耿又何惧旁人试探。唯有调.教安插探子的事，令他十分上心。
好在他年少时在三才城经历过许多，亲身做过暗探也经历过诸般刑罚，后来更是一跃而成三才城主统领大局。佽飞卫的公务他只忙了几日便走上了正轨。
“素凌，过两日是苏大人的寿宴，你陪我去拜个寿罢。”颜夫人翻了翻手上的帖子，对颜素凌道。
女儿虽不愿在家人面前表现出来，但是她被晏平拒绝之后到底是伤了心。颜夫人琢磨着带女儿多出去几次，和别家姑娘一起说说话也好，看上别家的儿郎也好，总比在家里一个人伤心要强上许多。
工部尚书办寿宴，正好是个好机会。
“好的，娘亲。”颜素凌强打精神笑了一笑。
她何尝不知家人在为她担心？母亲千方百计想让她出去和旁人玩闹，父亲和大哥悄悄商量怎么收拾晏平一顿，这些她都知道。只是……她到底是动了心，想走出来总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两日的功夫，很快就到了苏府摆宴的日子。颜素凌细细梳妆打扮好，随着母亲一同往苏府去。
拜过寿送过礼，自然有人带母女俩去上座。苏大人颜大人虽同为尚书，但是吏部天官毕竟是压了其他五部一头，更别说颜府出过帝师出过皇后，板上钉钉的帝王心腹。颜家母女身边各围了一圈夫人姑娘，陪着两个人说话。
颜夫人长于应付这种场合，不热络也不冷淡，笑着同诸位夫人寒暄；颜素凌却仍是心情不好，便也不怎么开口，只捧着茶盏含笑听众人说话——这就是身份地位高的好处，哪怕不多言辞，旁人也不敢冷落了。
席面上花团锦簇歌舞升平，正当此时，忽听前院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苏尚书不悦地皱了眉，却见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老爷，佽飞卫的人来了。”
佽飞卫是带着圣旨来抄家的。
任是谁都没收到一点风声，佽飞卫就这么在人家寿宴当天拿着圣旨上了门，各门把守，满府收押，抄家入账。
“本侯身负皇命，不敢疏忽。还请诸位大人夫人在此稍候片刻，待查点清楚自会解了门禁。”晏平淡淡道了一句。
佽飞卫如狼似虎，先将苏府众人披枷带锁捆了出去，又各房各屋清查财产，动作间磕碰的物件不计其数。
眼见着昔日高官贵妇一朝便作阶下囚，万贯家产顷刻间风流云散，一旁不得离开的客人不由得吓得面如土色，只恨自己今日为何前来拜寿赴宴，生怕会被苏尚书的祸事牵连进去，这苏家今日便成自己的明日。
颜府倒是不担心被牵连的事，简在帝心的人家毕竟是有底气。只是颜夫人瞧着晏平又出现在女儿面前，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晏平这时已经寻了把椅子坐下，端了盏茶垂着眼慢慢抿。用过想容的面貌依然柔弱美艳，然而不同于荣亲王面前乖巧的模样，他此刻只往那里一坐便令人心生莫大的压力。那双天生妩媚的凤眼，睁开时眼神凌厉，半阖时仿佛万物入不得眼，苏家的狼狈和客人们的惊慌尽在他眼前，却丝毫未能牵动他的情绪。
晏平确实不甚在意。他今年不过十七岁，却已几经沉浮起落，几次生死一线。苏家这场祸事，便是落到他身上都不能令他动容，何况只是瞧一场不入流的闹剧。
他眼里心里，只有一个颜素凌罢了。
晏平进门来指挥佽飞卫抄家拿人时，已经不动声色地看了好几眼。几日不见，阿凌清减了许多，精神瞧着也不大好。
他那日，到底是伤到了阿凌。可是这种事，到底是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该当断则断。
——自然，当断则断指的是阿凌。至于他自己，他放不下，也不想放下，总归他孑然一身没人管他娶妻生子的事，就这么将就着过罢。
至于阿凌……他那里补品多得是，转几道手送去颜府给阿凌罢；他还识得几个名厨，看看能不能收买一二把人送去颜府。不管怎么说，不能教阿凌伤了身。
作者有话说第9章 佽飞卫登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