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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无何有他乡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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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秦沐已经得意得胡须吹上了天,被军士们围了一圈学剑法和身法。堂青用衣服兜着一捧洗净的桃子,笑吟吟地走到湖烟身旁,坐下削桃。湖烟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自己花一上午画好的伏灵阵草图,在堂青刚把削好桃子递过去时,她灵感忽现、豁然开朗,兴奋地随便抓了个桃子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跟堂青说:“阿青,你娘真的太太太太太厉害了!以这伏灵阵的复杂玄妙,连我师父可能都无力破解!”
堂青笑道:“以后也许……反正你不许再叫她师姐了。”
湖烟:“嗯?”
见湖烟满心地扑在学术研究上,堂青收回削好的桃子,还没下口啃,就被滚过来的钟晤一把抢去,塞进嘴里,边吃边说:“嗯唔还是削了皮的桃儿好吃!谢谢湖烟弟妹!”
湖烟:“嗯??”
堂青把桃一掌拍进钟晤口中,把他噎个半死。还没等堂青组织好语言,想好要如何跟湖烟解释,钟晤已经桃核一吐,跳起来勒住他的脖子,两人又你来我往地过起招来,打得完全不像跟秦沐过招时的风雅,倒像两个村口相互摔跤的小孩儿。
湖烟叹道:“这一路走来,阿青擅长的招式还是只有闪躲和轻功身法,还是全凭天赋保命。万一遇上另一个轻功卓绝的高手,或是什么需要正面硬刚的场面,会吃亏的。”
堂青身上有伤,钟晤也不敢用力,反被堂青偷袭地锤了好几下,气急败坏道:“要不是!看这小子太弱了,我怕一拳给他锤折了我得赔命!我一掌就给他!!”
堂青飞身跳到树上,嬉笑道:“要不是趁我心乱的时候偷袭,你也捉不到我呀?略略略!”
钟晤抱着臂,“哼”道:“你是不是不长记性?我见你第一面就捉到你了。湖烟说的没错,看看你师兄堂承,再看看你。要不是你成天不学无术浪费了在苏堂山庄的学武好时光,何至于次次都被那个方契阔打得那么惨!”
一想到方契阔,堂青的心忽然沉了下来,道:“方契阔他……他好像并不想杀我。”
钟晤一撩头发,道:“还真是不长记性。他那还叫‘不想杀你’,那怎样才算是想杀你阿?”
湖烟则忧心忡忡道:“他不想杀你都能害你如此,如果以后有心杀你,我和钟晤又不在身边,你要如何?”
钟晤拧开头,道:“莫挨老子。”
堂青跳下树,看着湖烟,捏紧了手心,小声道:“那……你一直在我身边,不就好了?”
湖烟红着脸,别过头去,道:“别打岔。你、你身法轻盈,确实不适合苏堂山庄的重剑武学,之前的也不能怪你……”
钟晤牙酸地“啧啧”了两声,被湖烟一掌命中天灵盖。
湖烟清了下嗓子,正经道:“如果学玄舂派的剑法,又得用上好的轻剑才能体现你的优势,这一点目前有些困难。而且你现在最需要、也最适合学的,是可以速成的近身脱困和刺杀术。那么,用贴身短刀便是最好不过。”
湖烟看向钟晤,后者了然于心地拍拍胸口,道:“我们漠北军向来是短刀重刃一起练的,包在我身上。”
堂青指向心口,求饶道:“好好好,我学,等这伤好了立刻就学。”
下午,刺杀小队全跟着秦沐去樱花谷里学身法了,钟晤乐得清闲。湖烟憋在房间里研究阵法,堂青就下水摸鱼摘莲藕,钟晤在村里绕了几圈,干脆拾起了在漠北的日常技能,帮村民们耕起了地。
由于村里多是老人,平日里耕地基本靠牛,必须靠自己的时候也用不了多大力气,地里的粮食和菜更是随便长长。也幸亏这儿是块风水宝地,种点啥都能发芽,如果种不出来了还能靠山吃山,才让他们得以常年安稳。钟晤力气大,随便几锄头就将地翻开比以前深好多尺的深度,看到了一块奇怪的大骨头。
还没等钟晤把骨头上的泥土拨开,身后便传来一个村民痛苦的哀嚎。钟晤回头看去,只见在家门口织布的老奶奶已经痛得摔倒在地,捂着大腿哀嚎。周围的村民赶紧聚集过去,而钟晤忽然心生奇想,用泥土将那块骨头盖了起来,遮住了阳光的直射——几乎是同一时间,老奶奶恢复了正常,腿也不痛了。
周围的村民各自关心了一圈后,都散去了。钟晤怔怔地看着那个在门口织布的老奶奶,老人回了他一个慈祥的笑容。钟晤讪讪地回了个笑,背后阵阵发凉。
结识堂青后,这种跟走尸、魂魄有关的诡异事件,钟晤已经不会怎么太惊讶了。但猝不及防来这么一下子,还是挺瘆人的。
他弯下身子,挡住阳光,又小心地翻了翻周围的泥土,果然找到了几个人的头盖骨。钟晤深吸一口气,将骨头悉数埋藏好,送还了锄头,一个人跑去树下坐着发呆。
他看看湖烟,发现她在房子里专心地研究灵阵符箓,桌上还摆着一个冒着烟的炼丹炉,旁边插着几支樱花、摆着一盘切好的桃子和一些切成薄片的藕。钟晤咽了咽口水,不禁心生嫉妒。
他又看看堂青,发现那小子正趴在湖烟窗前的池塘里,脑袋上顶着一片遮阳用的荷叶,抱着一块大石头,痴痴地看着在窗前画幅写阵的湖烟。钟晤挠了挠脖子,不禁心生疑惑。
两边都没空理他,他只好上山溜达溜达。既然已经吃不下饭了,不如去山里采采蘑菇。
当晚,由于三人聚餐的院落里动静太大,秦沐和刺杀小队的人是被村民们跑着喊回来的。
他们赶到时,湖烟和钟晤正一人拿着一节藕当酒盅,一边碰杯一边称兄道弟,一个豪言壮志着要挖出灵族最深的术法机密,一个感激涕零着要替二十年前的九万军士拜谢湖烟道长。堂青听得更加动容,抓起锅和铲就当锣鼓敲,拾起在船上做说书先生的气势,边哭边唱“风萧萧兮易水寒”。
秦沐听不下去了,给他们仨一人一拳都锤晕了,再翻出草药来紧急医治。看到三人的盘子里,各装着没吃完的藕片炒见手青,秦沐讲解了半天这种蘑菇的特点之后,又兴致勃勃地带着军士们上山分辨蘑菇了,正好还能学一堂关于如何在南方野外生存和合理下毒的课。
直到入了夜,这令世界颠三倒四的毒性才渐渐消失,三人才清醒过来,各自糗得恨不得自行了断。而湖烟不愧是玄舂派的高岭之花、模范道姑,一恢复神智就恢复了精神,当晚就撑着剑,一瘸一拐地回了书房,继续研究灵阵。留下炒菜的堂青在被窝里蒙着脑袋兀自懊恼,尴尬地头皮发麻、脚趾扣出两亩八分地。而钟晤翻着盘子里剩下的见手青,不服气地琢磨:“肯定是堂青没炒熟。织布奶奶都给我鉴别过了,这玩意明明可以吃,而且贼好吃!”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将那盘菜再炒熟一遍再吃。
菜吃完没多久,两人再度不省人事。
第二天,叠在一起抱头痛哭的堂青是被刺杀小队的笑声吵清醒的。看来在嘲笑自家将军这一点上,刺杀小队已经深得精髓,再无负担了。堂青睁开眼,昏昏沉沉地看了一眼笑得人仰马翻的刺杀小队,转头便看到钟晤正死死地抱着秦沐的腰喊娘亲,而秦沐几度挣扎无果,只好坐那儿吹胡子瞪眼地生气;而他自己正趴在湖烟怀里,湖烟正在温柔地拍着他的后背。堂青顿时笑得憋都憋不住,“哈哈哈”几声之后,又一头栽回湖烟怀里,栽进昆仑山巅的清澈寒香里,沉沉睡去。
钟晤再度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日上三竿。钟晤验收完刺杀小队的学习成果后,制定出了每日新队员更迭的法子。让学得最快的优秀学员回大部队里传授新知识,再带第二梯队的预备队员进来集训,不仅增加集训人员数量,还方便收集沿途信息,一举两得。
湖烟的研究也有了眉目,大半天的时间里,她炼丹炼符的小屋都没再炸过了,听起来一帆风顺,十分祥和。秦沐则给刺杀小队的队员们编了号,就用玄舂派下一辈儿的字号开头,列了琴大琴二琴三琴四等等,极其敷衍。而琴字辈儿学员们的大师兄,今天却没那么开心。
钟晤找到堂青的时候,他正在跟湖烟炼丹的小屋隔着一片池塘的茅草屋外垂钓,戴着厚斗笠,臊眉耷耳地沉着一张脸,看起来非常枯萎。
钟晤拖了个椅子坐他旁边,观察了一会儿,问:“你这鱼钩上怎么没有饵?”
堂青有气无力地答:“反正池塘里也没有鱼……”话音未落,一条鲤鱼跳起来拽了一片刚开的荷花吃。
钟晤:“那不是吗?”
堂青无精打采地摇摇手,答:“唉,反正也不吃我的饵……”
钟晤伸手在他眼前划了划,乐道:“还在看湖烟?人今天窗都没开呢,还能看啥。”
堂青沉痛叹气:“唉,又在专心研究符箓和阵法,压根不理我……我看你俩真是一拍即合,醉完蘑菇之后都恨不得结义为兄弟。一个要去灵族大杀四方,一个要破灵族起尸阵、造福百姓,而我,我就是个拖累……慎之啊,我跟湖烟是不是不太合适?”
钟晤干脆地答:“那分手啊。”
堂青撑着头,道:“唉,万一她就喜欢我这么跟着她、拖累她呢?”
钟晤干脆地答:“那跟她说啊。”
堂青换了个撑头的手,道:“唉,可她今天窗户都关了,意思应该很明显了……也许我真的应该自觉离开。”
钟晤干脆地答:“那分手啊。”
堂青摸着下巴,道:“也不是,昨天喂她吃桃她也吃了。按理说要是放在半年前,该揍我了。”
钟晤干脆地答:“那跟她说啊。”
堂青摸着额头,苦恼道:“怎么会这样,谈恋爱怎么这么困难!”
钟晤干脆地答:“那分手啊。”
堂青含泪望天,道:“也许我还是应该……”
这时,湖烟的房门忽然打开了,她兴奋地冲两人招手。钟晤还没起身,堂青像弦上的箭般笔直地发射了出去,踩着荷叶飞身过池塘,扎个眼的功夫就扑倒在湖烟的面前。只见堂青迅速爬起身,拍拍尘土,赶紧上去给湖烟捏肩。接着,两人就钻进屋里,举着灵阵和符箓讨论起来。
钟晤目瞪口呆地砸吧砸吧嘴,脚步轻快地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