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之地》回野

26、讨债

　　两只大手像绞紧的虎口钳，谈喻菲肩膀处传来剧烈痛感，她吃痛地抬起右手，找准位置后朝李哲胳膊肘猛击，正中他的麻筋。

　　难以承受的酥麻感让李哲迫不得已松开了对她的桎梏，紧接着谈喻菲反扑过来，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怼到院墙上，背撞上墙的那一刻，李哲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疼得唔了出来。

　　谈喻菲手中松了劲，问：“能开始心平气和的交流了吗？嗯？”感受到他情绪逐渐冷静，她彻底松开手，抽出烟点上，“想问什么问什么，再闹就滚回去！”

　　她没想要瞒着李哲，只是想循序渐进让他慢慢接受，然后找个合适时机全盘托出，没想到今晚被撞了个正着，啧，这就变得麻烦了，但她能理解李哲为什么如此生气，这事她做得也确实不地道，既然被发现，那索性在这交代好了，麻烦就麻烦吧。

　　烟燃了一小节，还不见李哲出声，谈喻菲扔了嘴里的烟，打算瞧瞧这位爷又搁那闹什么脾气。一转身，正赶上李哲手撑着墙站起来，本以为是在使小性子，合着真撞懵了啊！谈喻菲赶紧跑过去扶他，结果被无情地甩开了手。

　　“他是谁？”猝不及防被轮上墙的那股懵劲儿刚下去，李哲张嘴便是这么一句。

　　谈喻菲额角闪过三道黑线，斜他一眼：“林泽，林老师，没认出来？”

　　“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李哲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两个人怎么能扯上关系。谈喻菲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他听完呆呆的站在那里，看得出来在极力消化。

　　“你，你是说你没在家的日子，其实都是在他们家待着？”很显然，这小子的着重点在这。

　　“大多时候，不是都。”谈喻菲纠正他。

　　李哲根本不理会，自顾自的问：“还在他们家吃饭，这么晚才回来？”

　　谈喻菲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不到十点半，也不是很晚啊，刚想反驳，结果没冷静五分钟的李哲又变得激动起来：“才认识几天你就敢往他们家跑，还吃他们家饭！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是个成年男人，万一起了歹心欺负你怎么办？”

　　“冷静点，我这不好好的嘛，林老师跟胡阿姨人很好的，你感觉不到吗？”

　　“放屁！一个男老师把自己女学生往家里带，母子俩都不知道避嫌，让我怎么相信他们？更何况哪有外人无缘无故地示好，不过对你另有所图罢了！我今个算是看清楚了，他林泽就是个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混蛋！”

　　话落，耳边掠过一记强有力的拳风，谈喻菲拳头停在他眼前。李哲对她有超乎寻常的占有欲，早说晚说，结果其实都像现在这样，所以她才不想那么早让李哲知道。

　　听着他肆无忌惮地作贱林泽跟胡佳慧，她真恨不得缝上这张嘴。可光着屁股长大的情分摆在那，纵使再恼，谈喻菲也不舍得真跟他动手，半晌悻悻放下拳头，背过身去。拳起到拳落，李哲全程眼睛都没眨，此刻眼圈通红，看向谈喻菲的眼神苦涩无比。

　　“你为了他，要跟我动手？”

　　谈喻菲心脏猛地一紧，像有千万根银针刺穿而过，她呆滞地转过身，李哲满目不甘和委屈全随眼泪一涌而出，谈喻菲慌忙地用袖子给他擦脸，奈何这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怎么也擦不完，李哲还在那疯狂捅她心窝。

　　“我去班里找你，你，每次都在，办公室，不然就是，在，写题。”

　　“放学，不跟我一起走，晚上，也不让我陪，你散步。”

　　“连星期天都见不到你人，在哪，快一个月了，我们见过几次？你说，啊。”

　　“原来你天天都在别人那，你不要我了，你躲着我避着我，现在还要因为别人揍我！”

　　越说越委屈，泪越来越多，谈喻菲手忙脚乱，心里又急又烦，开了门把李哲拉进去，花了快一个小时才把这位水做的祖宗哄好。

　　李哲眼睛红肿，腿上放了双出售秒空的联名款球鞋，他熬几个大夜都没抢到的鞋，如今被包成礼物摆在眼前，心里别提多爽了。看来谈喻菲还是在乎他的，想到这，被冷落多日的委屈全都烟消云散了。

　　“你吃什么呢？”他看见谈喻菲站在饮水机旁边往嘴里放了什么东西。

　　“维C。”

　　李哲借机找话，放下鞋盒走过去：“怎么吃起维C了，我看看。”

　　一个瓶身光秃秃的瓶子，里面所盛白色药片还剩大概三分之一，他闻了闻：“怎么味道不像维C啊？”

　　谈喻菲将瓶子拿回来盖上。

　　“这才几块钱，能跟你98一瓶的维C片比吗？”

　　“吃着好吃嘛，你这我就咽不下去。”李哲跟着她坐到沙发上，想起来谈喻菲说去他们家是为了小姨的人生大事，便问：“你真打算撮合他俩啊？”

　　“嗯。”谈喻菲闭着眼捏山根，她被李哲折腾得心焦，又不能发作，现在无比烦躁。

　　“其实林老师人还可以，不过小姨知道这事不，这种事得两情相悦，不能硬凑。”

　　哟，现在不说人家道貌岸然，衣冠禽兽了？谈喻菲翻了个白眼：“我在电话里旁敲侧击过，小姨对他印象很不错，试试呗，先帮他俩在彼此面前刷个存在感，之后再找机会让他们接触。”

　　心始终无法静下来，李哲也没走的意思，谈喻菲想抽根烟，伸手去够打火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书包，书散了一地。

　　“别起了，我来捡。”李哲蹲下去，把滚远了的笔、橡皮捡回来扔进书包，突然目光被书上翻开的一页吸引，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哇，这是林老师画的吧？他还当你是小朋友啊，哈哈哈哈。”

　　谈喻菲一把夺过来，看着那朵圆嘟嘟的小花，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这是奖励，奖励你懂吗？”

　　李哲轻哼：“切，你喜欢的话我给你从第一页画到最后一页。”

　　谈喻菲不置可否，连哄带骗地让李哲乖乖回去睡觉了。

　　这边解决完了李哲，安稳日子没过几天，许茉那边又出了问题。

　　周五中午，谈喻菲吃完饭不停地盯着表看，心想时间能流快一点，赶紧放学走人。
　　昏昏欲睡之际听到有人叫她，不一会儿刘洋过来跟她说外边有人找，谈喻菲以为是徐明然又怎么了，出去一看是个男生，神色慌张，模样有点眼熟。

　　啊，她想起来了，是之前姜乐阳带过去吃饭的其中一个，叫什么三儿来着？啊对，老三。跟姜乐阳沾边的谈喻菲都犯恶心，对他自然没有好脸色，想不通这人找她能有什么事。

　　老三见到谈喻菲，顾不上别的，大着胆子走上前：“小茉姐可能有麻烦了，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谈喻菲眯起眼，把他拽到一边，沉声道：“说清楚。”

　　“阳哥他，校外那个女，女朋友，”许是他觉得丢人，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她前两天知道了小茉姐的存在，刚我看到小茉姐跟着她们的人走了。”

　　“不都分手了，那女的犯什么神经！”肯定是姜乐阳不停纠缠许茉被发现，所以她来找许茉麻烦。妈的，谈喻菲火蹭就上来了，就今天没在一起吃饭，那群人立马钻了空子，看样子不止盯了一天两天。

　　她准备去办公室请个假，走了没两步，突然停下来，问他：“姜乐阳不是想和好吗，你怎么不帮帮你兄弟，让他演一场英雄救美？”

　　“阳哥，他，他这事做得不道义，小茉姐跟他分手是对的。而且就算他去了，当着那女的面，小茉姐该吃亏还是会吃亏。”老三内心纠结极了，一边是玩得好的哥们儿，一边是自己的良心，夹在中间，快难受死了。

　　谈喻菲看出来了他的纠结，但仍然心存疑虑：“李哲离你更近，你怎么不找他？”

　　听见李哲的名字，老三瞬间变了脸，谈喻菲心想果然有猫腻，冷哼一声静静看他表演。老三抿着嘴，脸憋得通红。少顷，满脸羞愤地说道：“我就轻轻叫了他一声，他当着全班人的面让我滚！”

　　谈喻菲：“……”

　　这还真是李哲能干出来的事，谈喻菲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老三看到她咬着舌头忍笑，一下子泄了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快速请了假，打许茉电话结果显示关机，谈喻菲一路快跑到他说的地方，结果没看到人，遛狗的大爷跟她说不久前有一群人往职高方向去了。从这到那头还得好大一会儿，谈喻菲边走边给童滨打了个电话，原本没抱多大希望，结果响了两声对方接通了。

　　童滨没表现得很意外，听她说完，天生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没问题，不过我不做赔本买卖。”

　　“多少钱你定，但我希望你能马上去，帮我拖一会儿，我很快就到。”

　　隐约听得见对面呼呼的风声，童滨猜她估计在跑，也不跟她废话，简洁扼要地提出要求：“我要你一天时间，具体哪天由我来定，当天你要无条件服从我的安排，同意的话，不出五分钟我就能帮你找到人。”

　　谈喻菲毫不犹豫答应：“成交！”

　　滴，电话被挂断。

　　大哥出面就是好使，两分钟后给她发来地址，谈喻菲抄近路赶了过去。眼前的场景形容起来的话，古怪、诡异两词还是差点意思，许茉跟职高那个女生对着吵，指头伸的都快把对方眼睛里隐形眼镜扣出来了，就这愣是没打起来。

　　因为中间杵着个童滨，一旦她们有动手的迹象，童滨就会黑着脸把她俩剥开，然后任由她们接着吵，急眼了再把她们拉开，反反复复，看上去可逗了。

　　“嘿，别吵了，看谁来了。”童滨对许茉使了个眼色，许茉气呼呼地看过去，看见谈喻菲那一刻，腰杆瞬间挺直，快步跑过去。

　　谈喻菲将她全身检查了个遍，见她安然无恙，急速跳动的心脏终于慢下来。

　　“有没有人欺负你？”没受伤最好，但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她谈喻菲从不受窝囊气，何况不给她们教训，这群人下次说不定还敢。

　　“有啊，那个疯女人把我手机摔坏了，这可是我爸刚给我买的，真烦死了，他回家肯定又骂我！”许茉把屏幕碎成渣的手机拿给她看。

　　谈喻菲跟童滨打了个招呼，示意他可以走了，童滨手插口袋，歪了歪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去旁边找了棵树靠着看戏。

　　直到今天谈喻菲才看清了对面那个女孩的长相，五官长得很标致，连迷之配色的校服都掩盖不住。她身后带着一男两女，唯一的男生在谈喻菲来之后，不着痕迹地往女生后头站，刻意遮挡自己的脸部。

　　统共四个人，唯一的男生还是个窝囊废，谈喻菲甚至懒得跟她们动手，径直朝那女孩走过去，在她惊诧的目光下，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我本来想给你们来点狠的，但你这张脸真让我下不去手，这样吧，把换手机的钱赔了，我就不动你。”

　　其实谈喻菲对外人很少有好脸色，这么反常也是因为那张脸合她的胃口。谁知对方根本不领情，打开她的手，连连呸了两声，告诉她别做梦。

　　那这就不怪她耍狠了，谈喻菲让许茉转过去，然后像换了个人似的，把对方掼在地上，让她右胳膊脱了臼，凄惨的尖叫听得众人浑身寒毛倒竖。

　　这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高利贷讨债呢。

　　“放心，我能给你接回去，但得在你还钱之后，那这期间干嘛呢？我给你剧透一下。”谈喻菲替她擦掉眼泪，笑得阴森：“我会把你身上能卸掉的关节都卸一遍，疼肯定是疼的，不过这是你自己选的，可惜了。”

　　谁听完这个能不怕啊，这不人当即就给吓傻了，又哭又喊：“我还钱，我还！求求你放了我吧，求求你！”

　　谈喻菲用纸擦了擦手，冷漠地将她胳膊复位，将她拎起来：“早这么痛快，也不用遭这罪了。我不管你今天是偷是抢还是去借，一个小时后，差多少我就折磨你几次，听见没？”

　　女孩疯狂点头，拿着手机打电话去了，许茉被刚才的叫声吓到，走过来跟她贴在一起，谈喻菲摸摸她的头，轻声哄她。

　　这女孩人缘还不错，大半个钟头过去，钱已经凑的差不多了，谈喻菲以为最多十分钟就能走人，结果她挂完最后一通电话就一直在拖，眼神漂浮不定，还几次躲避她的目光。

　　绝对有鬼！偷摸耍小聪明真是犯忌讳，谈喻菲起身想看看她搞什么花招，那女孩突然也挺直了腰杆，只听许茉在背后喊了一声：“你这个人渣！”

　　原来刚刚是给姜乐阳打电话求助了啊，他也真敢一个人来，谈喻菲不可思议地笑出来：“叫人也不叫个靠谱的，是什么让你觉得他过来能顶用的呢？我劝你还是叫你们学校的人出来，噗哈哈哈。”

　　“你笑什么！”那女孩站在姜乐阳身后，看了眼童滨后迅速把目光收回。

　　姜乐阳也没想到许茉在这，微微一愣，走到她跟前，许茉嫌弃地挥了挥手，他只好停下，用一副很受伤的表情轻声说：“小茉，这里边肯定有误会，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你脑子是藕做的吗？误会，那你说这女的是谁，还误会，滚一边去别恶心我。”许茉真后悔当初瞎了眼，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不管他怎么说，许茉态度仍然十分坚决，对他的厌恶更是毫不加掩饰，屡屡受挫的姜乐阳意识到了挽回无望，便不再装了，立马换了口吻：“那你可别后悔，既然你说我们没关系了，”声音也大了起来，“那我们就来算算今天这笔账……诶我操！”

　　谈喻菲听不惯傻der废话，从背后给了他一脚，将他双手反扣在背上，曲腿压在身下：“你算账？拳头没挨你脸上，你急不可耐了是吧！”

　　不说那几个跟蜡像似的帮手，就连把姜乐阳叫过来那女的见状都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他被压在地上。

　　“你他妈偷袭！真以为我打不过你？有本事松开再来！！！”姜乐阳脖子青筋凸起，发出不甘的低吼，突然感觉背上一松，他赶紧窜了起来。

　　“行，让你心服口服，好好看看，你的力量在速度跟技巧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

　　两轮过后，姜乐阳再次躺了下去，还是同一位置同一姿势，谈喻菲拿出手机给他拍了好几张。

　　“服了吧，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怕我，下次再头铁记得还找你爹，行了，今儿我还有别的事，赶紧滚！”她抬腿又踹了几脚，结果许茉慌慌张张跑过来拦住她。

　　“不行！”

　　“小茉，我就知道…”姜乐阳以为她心软了，赶紧用力扬起脖子。

　　“他借我的钱还没还，不能让他走！”

　　姜乐阳：“……”

　　于是谈喻菲也送了他“脱—复”套餐，最后成功收回来手机的赔偿金跟一部分还款，姜乐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谈喻菲限他两星期内还完，不然就把照片传遍整个学校。

　　临走时候，谈喻菲走到那女孩跟前，对她说：“像这种既贪婪又愚蠢的男人，许茉根本不稀罕，我劝你也趁早跟他断了，跟着他半点好捞不到，还沾一身腥。”

　　不知道童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树下已没了人影。谈喻菲跟许茉打算先去换个手机，路过那群人时，那个男生鬼鬼祟祟的低下头，谈喻菲扫了他一眼，并没有当回事。

　　路上许茉问谈喻菲是怎么知道她被人找麻烦的，谈喻菲跟她了原委，许茉感叹道：“好小子，没辜负我平时对他那么好！”

　　经过这事，谈喻菲对老三的印象好了不少，姜乐阳身边能有这种质量的朋友真算他走了狗屎运。

　　“还好有你。”许茉后怕的拍了拍胸口，“你找的那个人好像很厉害诶，那几个人很忌惮他，一见他，再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了。”

　　谈喻菲告诉她那个就是童滨，许茉惊讶地捂住嘴，转瞬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次多亏他，不然鼻青脸肿的就成我了，嘿嘿，也多亏了你，我听到你的电话后瞬间不害怕了。”

　　谈喻菲笑笑，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眉头紧锁，问她：“你听到我跟童滨通话？”

　　“对啊，我当时就在旁边。”许茉如实回答。

　　“你意思是我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了？”

　　许茉摇摇头：“是我被骗到职高后门，他就已经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