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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 ...

  •   【序】

      夜幕终于笼罩而下,将最后一点亮光围挡在外。黯淡下去的树林逐渐漫起白霜,混杂在腥土味的血气中,拧作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风过来时,杰瑞米差点因为发抖而丢了手里的提灯。
      “咱们得先歇一会儿。”座下的马匹因为逐渐消失的光源而焦躁地嗤出两口白气,安东尼·贝纳多特子爵只得暂时扯住缰绳,抠弄两下它的鼻头,似是漫不经心地提议道,“夜晚来了。这会是一个长夜,我们需要准备一下。”
      杰瑞米和艾尔都诧异地挑挑眉头。前者将灯火再照亮许多,不打算参与争执。后者则哑笑几声,娇贵小姐,他嗤讽。
      “但大人们还在城内等候消息。”艾尔说道,朝冻僵的手心呼出一口气儿,“老爷,趁着长夜未至,我们早些赶路总是安全的。”
      “我们应该休整一下,艾尔。”安东尼蹙眉,对这种抗拒的态度很不满似的。他缩低下巴,不自然地将怀中的牛皮信封再放紧一些,“长夜已经到了。”
      凯旋谷往鹰狮城的路上充满了艰难险阻,他们已经不眠不休地走了七天,而一切的难处与不合时宜在这并不凑巧的长夜面前便算不上什么了。迥异往昔,避免麻烦而结成的三人队伍今夜注定要爆发一场或无数场争吵,混合其中有戾气与惊悚。这是长夜的第一道洗礼。
      艾尔轻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在安东尼眼中,这样的行为已经近乎是挑衅,他绷紧了脸。“这是命令,艾尔中士。我们应该准备一下,否则我们都得活活冻死。”
      “他说的对,艾尔。今天可太冷了。”杰瑞米压低了声音,“死人可没戏唱。”
      艾尔摇了摇头,制止了同僚继续开口的意愿,脚踏在冻土上,牵住了长官的马。“得了吧,今年的凯旋谷一共饿死了多少人?”他啐出一口浓痰,声音浑浊又嘶哑,“这些官老爷们又懂什么?”
      尤其是您这样的,老爷。
      艾尔用一种近乎仇恨的眼神瞥向他的上司,用鞋底将冻土翻开。黑狐皮大氅与上等的狸皮手套,纸张一样脆弱的华贵铠甲,安东尼·贝纳多特在人眼里不过就是个紧抱本家大腿的寄生虫,他还会什么?
      中士的行径此时已经不算理智,与自己人撒气可不是个好习惯。安东尼的眉头皱的更紧,右手的食指指腹在剑柄镶嵌的银丝与宝石上摩挲而过,最后停留在腹部上。他垂下视线,艾尔指节上被冻出的烂疮令人有些反胃,但还足以忍受。他回头看了看提灯的杰瑞米,这个单薄的小子霎时回应以一个讨好的笑。
      “长冬将至。”安东尼忽然感到一些厌烦,“饥劳者当然多得很。安德烈大人会为我们讨回公道的。”
      他们说话时仍在缓缓前进,保存体力,希望找到一个足以让他们安歇过这个夜晚的地方。安东尼的声音在风中就更显嘈杂了,震荡回响在耳道,产生一阵奇异的金鸣。
      “首先他得活着走出骑士大会。”艾尔指出,“否则,不仅仅是他,我们也得遭殃了。”
      “山羊家需要一个能让他的族人们吃饱饭的头领,老爷。”他说道。
      “嘘,我们该小点声,艾尔。”杰瑞米提醒,“隔墙有耳。”
      艾尔摊了摊手。安东尼却觉得杰瑞米有些提心吊胆过了头,“这个时期,可没什么人会注意一个附属家族的子爵和他的扈从。”
      “毕竟那位大人已经盯紧了北境来的乌鸦。”艾尔闷闷地笑着。
      杰瑞米看到了艾尔紧抿的嘴唇,与破败的兽皮大氅下被风刮来的怒火与不屑。他张了张嘴,最终却选择不再开口。怀揣着在长夜中行走的胆怯已经够他难受,这七天里一路向东的疲累让他无力争吵。冬天马上要来了,这是杰瑞米在叛军中服役的第一个冬天,也许同样是最后一个。他与艾尔共事的时间不比结识贝纳多特家的老爷更长,但相较而言,他更不愿意招惹艾尔。至少他们是一边儿的,而贝纳多特子爵大人仍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奢靡贵族。
      “老鼠胆子。”艾尔骂道,“你这辈子也只能喝点马尿。”
      杰瑞米抖了抖干瘪的面颊,试图将手上的火光再调亮一些。激将对他来说从不管用,可今天实在太冷,连他的异心也被轻而易举地掀起。“天呐,你怎么会不知道那个暴君的威名,艾尔!”他觉得自己的嗓子尖细得不像话,勉力咽下了几口唾沫,“不要轻易放松警惕!在出发前,我娘告诫我们说道。”
      “你娘还说过,别信女人说的话,除非你在妓/女的臂弯里。”艾尔讥嘲着,绷紧了手中的马绳,试图提高些速度。埋伏在夜晚中的爪牙数不胜数,阴森而狰狞的风让他的眼眶干裂出血口,一种受毒蛇蜷附的冰冷席卷全身,艾尔觉得他们似乎正受什么怪物窥探似的,狠狠抖索了下身子:“但不论如何,老爷,我们现在都该快点儿走。”
      安东尼失望地叹了口气。他轻轻答应一声,用带着疲累、却仍旧未经世事的目光,佯作机警地欣赏着周围渐浅的雾。他倒是以为这两位追随者们还能多吵上一会儿,至少在这无所事事的时候也能算作娱乐,他思忖着。
      “我从未在长夜中行走过,”他说道,但看上去兴致缺缺,“尽管我曾听说过它的名声。”
      “谁都听说过。”艾尔答道,“持续一整个日头的长夜。没有人知道今晚会有多少人死在雪地里。”
      “也没人知道危险来自何方。”杰瑞米轻声解释,他被冻得牙齿打颤,却没有想被打断的意思,“有时候甚至连血迹都没人找见——人们常说那些东西是跟随风来的,若是您在日升时凿开地面的积雪,还能看到些金色的影子。那些……鬼魂……总是会在您未留意时便从眼睛、鼻子和耳朵里钻进去,老爷,活下来的人都是这么说的。起初您会感受到暖和,像在炉火边享受一锅奶鱼汤……侵蚀从上面开始,喉管发凉、四支僵劲,简直像是上了断头台……”
      “哈,可怜虫。我总是觉得他被狮鹫的作为吓破了胆。”艾尔耸耸肩。他倒是对杰瑞米的论调熟悉不已,“所以,老爷,管好您的脑袋,还有您怀里的东西,别被吓到回家吃奶去哩。”
      安东尼没怎么被吓着,他对杰瑞米的模样提起了些兴趣。“我听说在能够度过长夜的勇敢者们身上都会有一枚火灵赐予的印记。”他理了理狐皮氅衣上的皱褶,缰绳完全交由中士操控,“是真的吗?”
      “不是火灵,是冻伤,老爷。”杰瑞米阴沉地反驳,脸色十分难看,“是月下的寒冰在人身上所留有的创痕……我非常乐意让您看看我身上的丑东西,如果现在不是夜晚的话,老爷。”
      “即便是贵族,也不要随便妄议夜晚与寒冬,老爷。”他难得斩钉截铁,即便声音仍旧细若蚊虫,“喔,还有狮鹫。”
      “现在我们只需要帮恩特维斯尔把信送到……是的……活着度过这个长夜。”
      安东尼·贝纳多特子爵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他气得满脸发红,怒目瞪视着这个平时畏畏缩缩、现在却不知怎的,格外古怪起来的胆小鬼,直到那人再一如既往地缩紧了瘦窄的身子。
      而艾尔则发现自己少见的成为了闹剧中冷眼旁观的那个。他在看到杰瑞米首先示弱时轻蔑地挑起眉角,牵引着不太听话的马匹上前领路。
      尽管对杰瑞米那些陈词滥调并不能算认同,艾尔觉得这个夜晚确实不大对头。他们变得暴躁、易怒、互相针对,窥探感始终存在,并未发光的满月升到长满树瘤的枝杈上时,树林深处忽然传出一阵马嘶。
      艾尔停住脚步,看上去惊疑不定。
      “为何停下?”贝纳多特子爵问。
      艾尔摇摇头,他侧过身去,向后凝神远望。他磨出剑纹的手掌正缓缓嵌上腰间的长匕,那把短刀又黑又丑,洗不干净的血痕挂在布满缺口的刃上,艾尔忽然有些泄气。他摆出一副稳健的架势,蹭过泥地的鞋面自顾自抖落些黄土,像是有了生命。
      “您难道没听见?”他质问,“有人在跟着我们。”
      安东尼的大氅在他背后震了几下。他第一次因为缰绳不在手边而感到空虚与不安,一只手抱紧了马匹的脖子,另一只则扶上那把在月色下尤外华丽的剑柄。他的面上是贝纳多特家一贯表现出的骄傲与镇定,尽管战栗的喉音已经出卖了他:“这回吓破胆的可不是我了。”
      杰瑞米早就因为那声嘶叫吓白了脸。他突然对这个不谙世事的寒酸贵族恼恨起来,可即便在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对这位老爷说些什么。“再给我点儿火油,艾尔,”他喃喃道,“这儿有些不太对劲。”
      “没那个空闲。”艾尔冷哼,在话间夹上几句诟啐,“你最好开始祈祷是我们听错了,或者那是几个汉诺威。”
      杰瑞米戴上了兜帽,从发缝中露出一抹瞪视,却没有了继续争吵的意思。安东尼·贝纳多特子爵则始终不曾开口,他握紧剑柄,另一只手慌乱无措地想要取下被勾挂在马鞍上的上等皮袄,月色的波光使它呈现出冰冷的色泽。安东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他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从容,狠狠咬着牙,“咝”一声,倒抽了口冷气。
      “注意密函”,艾尔这样提醒了一句,中间掺杂了两句“他妈的”和三句“狗屎”,还有一整瓶火烈麦酒。他小心翼翼地钻进浓密的树林,趴伏在冻土和堆积起的部分雪中。艾尔不断咒骂着这场风雪,冻伤让他举起武器的手抖个不停。
      远处又传来了一声马鸣。忽近忽远,成了无星之夜中唯一惊扰人的声音。
      杰瑞米将提灯放在地上,带着那位少爷藏进另一朵灌木丛。“我们得看看究竟是什么大家伙,”他轻轻地说,嗓音随风声打颤,“普通人扑火,而疯子会远离。”
      对方强硬的动作在他看来已经是一种极度的冒犯,安东尼下意识站起身子。他并不打算把这个心跳声已经快到他都能听见的懦弱者当一回事,第二次响起的马嘶反而让他紧绷的精神宽松下来。不同于放松的实感,更像是经验者的镇定与坦然。
      “嘿,艾尔,”他故作平淡地笑着喊,“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想。这不过是风。我们都太大惊小怪了。”
      艾尔突然间寻找不到适合这时的骂词,热流涌上他的大脑,填补于所有怒火与难堪。安东尼·贝纳多特,身上所有物件儿都是主家赏下的上等品,自然可以卖个好价钱。而除了现在的任务,他还有什么用处?
      “不,老爷,这不会是风声。”杰瑞米焦急地发出气音提醒,“快趴下。”
      不,干脆不要提醒他,就让他被那些人开膛破肚,成为今晚受神明吞噬的第一个牺牲者。
      这时的第三声嘶鸣更近。毒蛇正匍匐在他们身旁。
      艾尔握紧了匕首,趴伏得更低。他紧抿唇瓣,老练而锐利的眼神扫过面前可视见的一切。他忽然感觉自己看到了一抹灰影,在晦绿色的针叶后一扫而过。他想出声恫吓,可“错觉”这个词便足以将所有的敏感与警觉堵在喉头。月亮走到正中的时候确实很冷,艾尔将脸埋进湿漉漉的树丛以求温暖,凝固的雪团整个击打在他身上,麻痹了神经。他觉得自己的喉管有些酥麻的疼痛不适,像是身体中的热源尽数涌出似的。他忽然瞪大了眼,想要张开嘴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
      “要我说,我亲爱的杰瑞米,你们可真是老马不识途!”
      安东尼看见艾尔躲藏的树丛陡然抖动了下,他毫不介意地朗声笑道。
      “不过是一阵可怜的风……嘿,谁在那里?”
      灰色与血红的阴影自暗处冒出时,安东尼·贝纳多特子爵的奚落就快要破了音。他衰弱的精神又突然紧张起来,甚至在疑虑与恍惚间嗅到了点儿可疑的血腥味。可那个影子却像是与他戏耍一般,在月光下展现出高大的身躯与鹰头面具后转瞬即逝,但安东尼仍然认为自己看到了那件弥旧大衣在幽光中波动出的幻影。
      “谁在那里?”安东尼大喊着站了起来,“艾尔,杰瑞米!嘿,你们看见了吗?”
      杰瑞米死死攥紧了短匕,双手抱头,趴伏在地面上,任由贵族老爷的礼仪长剑随动作抽打在身上。“不要过来!”他听见了身边那人较自己更加尖细的哭喊,随后便是杂乱无章的马蹄声,与影子们嗡叫的低吟——人类、异兽、怪物、野人,或是其他。杰瑞米的思考停滞了好一会儿,他稍稍抬起冻僵的脸,木然看着那位高贵者的丑态。
      影子环绕在树林中,不急不缓,不断向中央靠近。他们的脸上戴着白金色的鹰嘴面具,大约是一种玄怪的金属制成,即便是斑驳撕碎的暗芒也能令其闪烁出五彩色泽,无一例外。安东尼后退一步,本想拔剑似的,这时却摔痛在地,身上轻薄的银色金属片被他砸出数个扭曲的凹痕。他听见那些暗影哼唱着古老而沙哑的镇魂曲调,他的嘴唇不知是应严寒或是恐惧而颤抖,猛然向身边的下属踢出一脚。
      “去战斗,你这个怂包!”他凄厉地大喊,双手撑在地面,让身子向后退去,“救命……救命!”
      杰瑞米无声闷哼着,受下这一脚。他惨白着脸,捂着被踹中的腰腹,那里大概已经有了淤紫,但他却不敢发声。在这时出声的人只会有死亡一条路可走,这是在场者们除去那位勇敢的子爵大人以外都知晓的明确事实。
      杰瑞米差点将嘴唇咬成一块烂肉,他眼泡鼓起,比起影子而言更像是厉鬼。他匍匐着、摸索着向贝纳多特那边爬去,闪烁的目光死死黏在快要掉出的信封上。
      幽灵们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们的身影已经完全暴露在外,座下的黑马因紧勒的缰绳而流出腥臭的黄涎。
      举剑向他们走来的只有一人。高大而威严的,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在唱镇魂曲的。
      杰瑞米呼吸急促,他咬住刀鞘,狠狠地将手中短匕刺入安东尼踹来的脚掌,迸射的鲜血使整块银甲被抹上殷红,令他有了反胃的酸苦感。
      他来不及听后者倏然爆发的那阵娘们般尖细而痛苦的哀嚎,将掉出的信件匆匆裹在手心,像是突然找回了勇气似的,向前奔逃而去。
      前来处刑者也站在了原地,仿佛在欣赏这场闹剧。
      安东尼·贝纳多特惊惧地看着他,如跗骨之蛆的疼痛让他扭曲了面庞。
      “不……不!”安东尼·贝纳多特喊着,“你不能这么做……杰瑞米,停下!我命令你停下!”
      杰瑞米继续向前奔跑着。他手上的血污浸染了牛皮信纸,连同其上的稻穗与山羊头一起被晕花成墨渍。
      处刑者像是失去了耐性。他开始用安东尼听不太清楚的声音说话,怜悯而悲哀的。而在其他的幽灵耳中,这就像是一个信号。他们一拥而上,用手中冰冷的武器开始了无情的屠杀。
      杰瑞米听到了身后油灯倒地、与马匹死前最后的悲鸣声。他不敢回头,只是一味低头向前跑着,偶尔能从风中听到一些破碎的痛苦呜咽与足以撕裂肺部的喘息。安东尼·贝纳多特很快就没了声息。杰瑞米能想象出他穿着那破碎的、不再值钱的华贵衣裳倒地,面上的剑痕搅烂了皮肉,徒留下透露出恐惧与不甘的蓝眼。
      他身体一抖,继续向前跑着,灵巧地穿行过所有能遮掩身形的树,像是那些皇家猎场中受到追捕的鹿。
      身后的捕猎者们拉紧了弓弦,放出一支破空之箭。
      杰瑞米缩起身子,听见箭矢挤入树干,弹开的箭身逐渐稳定后才渐渐恢复了平稳的心跳。他大口喘息,迅速观察着左右两围更适宜的掩体。从此处向鹰狮城内还需至少一天一夜的脚程,可鬼魂们的镇魂曲已经唱响至最后的阶段,而与他的博弈却正正开始。
      一箭,两箭,三箭,杰瑞米因为连续的空气撕裂声开始耳鸣,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绕过所有枯木,将一切可能击中自己的攻击挡在身后。他的恐惧已经消失不见,事情的转机令他的灵魂近乎虚浮。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的吟唱逐渐低糜仿佛气馁般地最终消失不见。
      而最后一只幽蓝的箭矢厉声威势。
      杰瑞米躲闪的动作慢了半拍,他堪堪让攻击在肩部的厚甲上留下一层刮花与白痕。可即便如此,劫后余生的喜悦令人的眼角眦裂出红痕,可他也甚至想在此情此景大笑出来。
      跑动太久的呼吸不畅在脑海中应激成几分钟内酿造的劣质酒精,而杰瑞米仍未停歇。他像是终于重获自由,不断向城门的方向跑去,直到身后的追杀者们心有不甘地退去,直到长夜将尽,东方裸露出一抹暗紫,直到终于跑出了藤蔓与枯木所编织的网,直到酷寒退去,回暖的温度不断攀升。
      杰瑞米一直向前跑着,直到他最后一点体力被消耗殆尽。他慢慢恢复了走姿,随后是站姿,随后是双手撑在膝上,品味着口中因过度运动而产生的血腥味,拧出痛苦的□□。
      不,这种感觉一点也不痛苦。痛是好事这说明他活了下来。他成功了,终于,带着己身的任务,从长夜的追杀中活了下来。他头脑发晕,疲累感占据了所有思维,但这仍然无法阻挡他如收获节般喜悦的心情。然后……
      更为迅速而随意的箭矢无声落下。
      他的尖叫惊起了最后的寒鸦,杰瑞米痛苦地跪下,抬手捂住胸前不断涌出血液的洞口,不停地想要将那些掉出的皮肉堵回原处。身后的镇魂曲已经转变为哄笑与战歌,他闭上眼睛,像是听见了水底破裂的气泡声。
      他的面庞上首先是显现出一些茫然,然后是了悟的暗恨。他在剩余的血液还足以支撑时,将信件揉成一团,塞进了口中。窒息的吞咽感令他的喉间如受到火燎,良久,他终于无法忍受地睁开眼,望向一切自幻象归于实际,那无穷无尽的森林,与冰冷未明的天空。
      而在死前,他隐隐听到了那些鬼影举起武器的欢呼。
      “格里芬六世万岁!”

  • 作者有话要说:  序章送上。
    最近有点忙,双更有些吃力,因此隔壁渐强才晚了。先道个歉,以后尽量错开更新。
    感谢法老师对一些不科学之处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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