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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周然2 ...


  •   塞翁之祸,塞翁之福。

      喜与悲的关系从来都不是线性的,他们像一个圆圈,相依相生。

      谁又在一头看着谁走到了那头,谁会为你哭泣,还是让你独自轮回。

      西涯街和我同岁的小孩小升初了,他们开始学会了一个叫文明礼貌的词,继承了我们的优秀传统,不再以取笑我这种没爹的孩子为乐。

      他们甚至开始在碰面时主动和我打招呼,我通常都视而不见。

      几次过后,他们便不再主动招呼我。

      我知道他们依旧在背后议论我,只是现在议论的点,不在是关于到底有没有爹这种关乎幼稚优越感的东西。

      他们叫我梅超风一样的人。

      对,就是射雕英雄传里的那个梅超风,为爱所累,瞎了眼睛,被逐出师门,在漆黑的世间过的凄苦又可恨的梅超风。

      实际上,我不讨厌这个外号,我看过射雕英雄传,我对梅超风这个人充满了同情,我多希望她能够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而不是抱着怨恨成为一个又老又丑又瞎的老太婆。

      当顾林告诉我我的外号时,我把这些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顾林最近和我走的不怎么近了,自从这个暑假开始顾林开始和西涯街的其他人走近了。

      多数时候我去找他,都是以闭门羹居多。

      有一次在街上遇到,他正坐在一家刨冰店,旁边坐了一个女孩,我认识,就是小时候经常和大胖一起嘲笑我的郑西西。

      我看了看郑西西,她穿了湖蓝色的连衣裙,挽着高高的马尾,她和顾林一人点了一份刨冰,顾林的是薄荷味,她的是芒果味。

      她对顾林有说有笑,我觉得郑西西笑得也好看,就像周然那样。

      一阵风吹来,拂起了她的头发,真漂亮,我想。

      我倒是时常见到顾林妈,几年时间,她变得愈发风尘。

      她学会了抽烟,就坐在她发廊的门口,等着男人,一口接一口的抽。

      烟气袅袅绕绕,氤氲在她的脸庞。

      可是我却不怎么喜欢她了,我初见她时倒是丰满,这会儿还是丰满,只是过头了些,屁股又大又圆,丰乳肥臀,莫名的俗气,比我妈的花衣服更加俗气。

      一年一年喜欢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我在总结自己对顾林妈的态度改变的原因时这样想到。

      还有一个可能是我有了新的羡慕对象,那就是周然的妹妹周思玹。

      我希望自己是个仙女,但我知道自己不是。直到我看见了周思玹,我才觉得什么是人间仙女。

      我自从第一次见到周然之后就非常想再见他一面,我时常和顾林说起,我问顾林怎么样才可以再见到周然?

      顾林说,写信给他,告诉他你思他成疾。

      我呸,乌鸦嘴。

      我倒是想给周然写一封信,可是我得知道他家的地址吧,再说,周然就算收到信,知道有一个女的对他思念成疾,估计得把我当疯子。

      我不想给他留下这种印象,所以我选择去他奶奶家等待,我当然不会笨到直接告诉文奶奶我是来等周然的。

      孤独的老年需要陪伴,所以我是去安慰空巢老人的。

      于是我比以前更经常去文奶奶家了,我喜欢她搭把藤椅躺在阳光里给我读红楼梦,杵着拐杖给我指认那些花花草草,看这是吉祥草,这是大叶黄杨,这是海桐.....

      我惊异于一个如此博学的老奶奶居然住在西涯街。不过想到她能培养出周明扬这样的儿子应该也是不简单。

      顾林却不经常去了,大概是因为他有了新的朋友。

      想到顾林我有些失落,看着他和西涯街的其他人走的近,我有些伤心,甚至有一点背叛感。

      我曾今以为顾林只会对我敞开心扉,我以为我们会是永远又唯一的伙伴,像是水手漂流在海洋里那样相互扶持,跨越青天白日。

      但是顾林上岸了,他离开了我,我知道。

      在我看见他和旁人笑得开心的时候我就知道。

      毕竟他以前是很少对我笑的,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冷漠的人,其实应该不是吧。

      只是天时地利人,和让他没有早也没有晚,就在来到西涯街的时候被我蛮横的缠住了。

      我有些伤心,但是也没有办法,对于一些事物的流失我通常都很豁达,我看着自己和顾林渐行渐远,我想只当是给自己童年的告别。

      那一年,我第一次对自己说胡蝶,你要告别童年了。

      因为,我和顾林不再是西涯街坚固的一体。

      他再也没有在我面前提过他要离开西涯街。

      幸好,我有了新的追逐,那就是周然。

      其实我不太明白我对周然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情窦初开的年纪,班上的女上总是在谈论各种关于爱情的话题,他们谈论哪个男生最帅,他们开始不喜欢粉色的衣服,开始穿着黑色的T恤。只是为了让自己尽快的摆脱稚嫩。

      顾林说我最爱自己,怎么会喜欢周然,我不置可否。

      吸引本就是很神奇的东西,我为什么就不能被他吸引。美好的东西心向往之,你懂不懂,我反问顾林。

      他说,星星和太阳都很美好,但是黑夜只需要星星,不需要太阳。

      顾林总是这样讲话,好像一个哲学家,他说的话我有时听不懂,但是总觉得有别的意义,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深沉的很,老气横秋,不太像我的同龄人。

      太深奥的东西,我不喜欢浪费自己的脑细胞,什么狗屁的哲学,既不能吃也不能穿。

      我就这样一股脑的被周然吸引着。

      我一周七天大概有六天会跑到文奶奶家去,我嘴里在和文奶奶聊天,心里全都想的是周然。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还是见过了几次周然。

      第一次是在文奶奶家的门口,他比我先到,已经站在了院子里,我就从门口打眼看见了他,一瞬间我有些惊慌失措。

      我扯动了自己灰绿色的裤子,有些扭捏,看起来周然是比我大的,我没有见过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会有一米七那么高,所以我断定他是比我大的。

      那么,他会不会觉得我就想一颗豆芽菜呢?我看了看自己的胸部,有些悲伤。

      大概我这样子比幼儿园的小朋友好不到哪去。

      说不定他喜欢稚嫩的呢,我又想。

      怎么可能,我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了,周然让我入了魔。

      这么下流的想法居然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哎,顾林是对的,我真是贱骨头。

      关键是我还没有勇气踏进周然奶奶家,那个傍晚我就那么站在门口,从门缝里看了看周然。

      天边的火烧云像是染上了捣碎的美人指,在我的心上打鼓,吵得我有些躁动,却又异常平静的离开了。

      当晚,我发泄了对自己的不满,我在日记里密密麻麻的写了我自己今天的愚蠢。

      我在日记里对自己说,胡蝶,你这样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出西涯街的。你要抓住周然,他是你唯一的机会。

      我这样写着,已经开始幻想离开西涯街以后的生活。我会带着我母亲一起离开。

      当然我继父是不可能跟着我的,至于他们的儿子,我的弟弟,我想就让他跟着继父好了。

      那时我笃定我妈是会跟我走的,因为我觉得只有嫁给爱情的女人才会对那个男人抱有迷恋,很显然我妈没有嫁给爱情。

      我以为她不曾拥有爱情,毕竟她是一个我都觉得粗俗的女人。

      但是后来的事告诉我,我错了,我妈是一个以爱而活的女人。甚至,她的爱比她的红色绸缎裤还要热烈,只是她藏在生活里了而已。

      可惜,我明白我母亲的爱时,已经太晚,太晚。

      我没有阻止这个热烈的女人的炽热的感情,我看见他们的喷涌,以至于我有些害怕。

      然后到后来的一切才那么滑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刻的我只是沉醉于自己的懊悔和对明天的向往之中,我一想到离开之后的生活,离开这个积满臭水的街道,我就高兴的难以抑制。

      我带着这样的激动入眠了,做了一个美好的梦。

      此后我逐渐摸清了周然到他奶奶家来的时间点,有时一周来一次,有时两次,总是在周五的下午,或者周末。

      我甚至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知道了他补习班的位置。那年头,周然是要上补习班的。

      同一时间,西涯街所有的孩子都在疯玩。

      嗯,还有一些在帮家里做事。

      知道了这些我开始频繁的制造偶遇,不知道哪个心理学调查证明人对于越是经常出现的事物越是抱有好感。就像大多数的日久生情一样。

      但是不是还有七年之痒这种说法?

      我管不了这么多,我总是想太多,以至于耽误正事,现在,我只想出现在周然面前,我要他记住我。

      我开始在他补习班的必经之路上晃来晃去,当一个路人,当一个背景板。

      天呐,原谅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那段时间会如此的迷恋周然,就像一个花痴。

      顾林说我是花痴,我是花痴,我花痴周然的一切,我觉得有他走过的地方都是那么好看,他走在人群中永远都是最耀眼的一个,他推着单车的样子让我为之陶醉。

      那时候男生自行车的后座都有一个女生,但是周然没有。

      我为这个小小的发现暗自欣喜。

      终于在我母亲有了些闲钱的时候,我告诉她我想要一条白色的裙子。

      我以为我母亲会像往常一样拒绝我。她以前总是说小丫头片要什么新衣服,她很少给我买衣服,包括新年,总是把她或者街坊的旧衣服改了给我。

      但是这一次,她居然答应了。

      当我穿上那条裙子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已经长出了一些,从平地上突出了两颗肉,我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身体,有一种神圣而又隐秘的刺激,这种感觉高兴的难以言喻。

      我快长大了,我这样想着。

      母亲说,我们女也快是大女孩了,该买点衣服,漂漂亮亮的。

      是啊,过了这个暑假我就永远的脱离了童年。

      我穿着这条裙子走在西涯街上,我记得以前我喜欢踩着破碎的阳光奔走,在我的记忆力仙女是穿白色裙子的。

      所以,我这一次会成为仙女吗?

      我走到了顾林妈的发廊,门开着,外屋却没人。以前我会走,可是这次不一样,我迫切的希望把美丽的裙子,美丽的自己,分享给在我生命中定义了女人的女人。

      所以我等着,不一会她从里屋出来了,浓妆艳抹,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我恍然之间想起了文奶奶念给我的那一段红楼梦。

      我发现顾林妈的眼睛比鱼目都还不如。

      她发现我之后有些诧异,三言两语打发了身后的男人,然后撩了撩凌乱的头发。

      她的动作依旧那么风情万种,她依旧像个狐狸,狐狸一样美丽的女人。

      只是我不再那么喜欢她,在我的□□开始发育的这天开始。

      曾今我有多少个夜晚希望我能成为顾林妈那样的女人呢?

      现在却在心底里嫌弃,我果然注定是个善变的女人。

      她却像以前那样热情的招呼我,她叫我小蝶,声音细细的,夸我的裙子好看,她伸出手来在提了提我裙子的领口,笑着说,我们小蝶长的真好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我,离得很近,我甚至闻得到她身上浓烈的脂粉气。

      我看着顾林妈,我在想什么让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变成了这样。

      而她满心满眼的笑意让我鄙视刚才瞧不起她的自己,我不知道她所受过的苦,却嘲笑着她的付出。

      我穿着那条白裙子离开了顾林妈的发廊,没见顾林,实际上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然后穿过西涯街的东面,到了周然奶奶那里。

      我推开门,院子里的月季开得正好,粉嫩嫩的,一朵一朵。

      录音机里传来一阵歌声: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就像一张破碎的脸

      难以开口道再见......

      呀,蝶女儿来了,奶奶看见我,似乎很高兴。

      奶奶对我很好,在西涯街,她就对我最好,其次是顾林。

      我那时还是自恋的,我想奶奶可能刚好想要我这样一个孙女吧

      嗯,我来了,我回答。

      我扯动了自己白色的裙子,伸脚踏进红色的木门。

      然后我第二次正式见到了周然,第一次和他说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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