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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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白圭看得差不多了，便一拉慕容钦的袖子：“祭神典礼已经结束了，我们去那边船上买些渔获，就近找一家小店烹煮了来尝一下，虽然临海郡里的鱼虾鳖蟹也都是很新鲜的，不过与这里难免有些不同。”
慕容钦的脑筋不似白圭转得这么快，虽然对于自己内心要坚守的理念不会轻易动摇，然而确实不像白圭这样举一反三，主意非常多，因此两个人来到外面，要做什么的时候，慕容钦倒是大半时候会听白圭的。
已经有些人在船上挑拣着海货了，白圭和慕容钦也跳上船，东看看西看看。
慕容钦拿起一个黑黑的带着硬刺的东西，问道：“大姐，这个是什么？”
那中年渔女笑着说：“那是海胆啊兄弟，挖出里面的卵黄来，配饭可好吃了，一定要尝一尝啊，如果没吃过海胆饭，就是枉为海边的人。”
白圭一听，这海胆饭居然与地域认同联系在了一起，那当然是要买的了！
于是白圭和慕容钦买了几只海胆，一堆青口，两条鱼，用草编的袋子装了，付钱后下了船，就想在附近找一家小吃店，请厨师帮忙现场料理一下。哪知这是一个新兴的港口，附近只有渔村，商业并没有发展起来，辛劳的渔民都是在自己家里吃饭，哪有人讲气派到外面餐馆去吃？因此根本就看不到挑着草帚的酒家。
白圭衣袂飘飘四顾茫茫，只看到低矮的茅草房，附近并没有餐馆，好在他是个很灵活的人，秉性并不是一定要把一条路走到尽头的，因此他很快便转了一个念头，拉着慕容钦向渔村之中走去，在村中转了一圈，找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干净的院落，站在篱笆门外面扬声说道：“主人家在吗？过路的人求取一碗水喝。”
慕容钦在后面拽了一下他的衣角，低声问：“我们不是要找地方吃饭吗？”
白圭回头轻轻一笑：“直接这样说太冒昧了，事情总要慢慢来才好，你看那石头上的苔藓，都是一点点长起来的，起初只是指甲盖大小，不知不觉就铺满了整个石面。”
慕容钦：……
一个四十几岁的粗壮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见两个陌生的人站在门前，后面那人倒也罢了，前面手扶篱笆的白衣少年飘飘摇摇，如同三月里的梨花一般，笑容十分晃眼睛，一看就让人生出三分好感，如今只是来要一口水，怎么能不给呢？
于是那男人拿起缸里的水瓢，就满满地舀了一瓢水送过来。
白圭道谢后喝了两口，把水瓢递给慕容钦，慕容钦一看，这大半瓢水莫非都让我喝掉？喝了这些水，只怕一时吃不进饭了。
白圭很礼貌地问：“大叔，您知道这附近哪里有食店可以给我们料理一下鱼贝吗？听说这片海域的水产是最肥美的，烹调海鲜的手艺也是最棒的，所以就慕名而来。”
慕容钦：真是个虚伪的男人。
那男人一听他这样说，顿时乐得合不拢嘴，连忙拉开篱笆门，伸着手把他们往院子里面请，说道：“那是自然了，整个临海郡谁不知道我们新边村的渔获是最好的，料理鱼虾的本领也最高强？我就是一把好手呢，让我看看你们带来的东西哈，鲈鱼和黄鱼啊，还有青口和海胆，正巧这几样都是我最拿手的，我这就到厨房给你们炮制一下。”
白圭笑得更甜，连声称谢，与慕容钦在院子里的桌边坐下，白圭冲着慕容钦一乐，慕容钦微微摇头，白圭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狡猾了一点，明明可以直说的事情，一定要这样绕来绕去。
那男人果然不是胡吹，单是这烧菜的速度就非常快，不多时两盘饭菜就先端了上来，白圭一看，米饭上铺着一层黄黄的好像鱼耔一样的东西，旁边配了一个生的蛋黄，还有几片雪白的鱼肉，这一碗饭虽然颜色搭配得不错，然而要命的是除了米饭之外，其它都是生的。
另一盘就纯粹是生鱼片，刺倒是剔得蛮干净，旁边还放了一小碗酱油和一碟黄色的泥状物，难怪祭神时那位阿婆说，新捕捞的海产是不需要怎样烹调的，原来她们都是生吃的。
白圭有些愕然地指着碗里的东西：“这这这……这是什么？”
男人擦着手，道：“海胆饭啊！新鲜的海胆这样吃最有味道了，这里是酱油和芥末，你们根据自己的口味加在饭里，一搅拌就可以吃了，鲈鱼片也是这样，最新鲜的鱼都是生吃的，其次再蒸熟，最差的才要加酱料来红烧，用椒酱的味道盖住那一股不太新鲜的气味。”
慕容钦看了一眼白圭，难怪你最喜欢蒸鱼来吃，然后慕容钦就用勺子舀了一勺酱油浇在饭上，还用筷子挑了一点芥末，在舌头上蘸了一下，顿时就吸了一口气，将芥末也搅合在米饭里，这就吃了起来。
那男人见他吃得香甜，十分开心，乐呵呵地问：“怎么样？这位小兄弟，这海胆饭的味道还不错吧？”
慕容钦微微一笑，点头道：“很不错，没想到芥末的味道居然这么好。”
“那是当然了，我特意在里面加了一点醋和蜂蜜的哈哈哈。啊，芝云的妈妈，你回来了，今天辛苦了！”
白圭转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女人挎着一个竹篓走了进来，或许是因为常年下海，她脸上的皮肤十分粗糙，然而从五官仍然可以看出，当年的相貌是很端正的，尤其是那神情，一看就是个能拿主意的干练女人。
女人看了白圭和慕容钦一眼，问丈夫道：“家里来了客人啊。”
芝云的父亲憨厚地笑着说：“是啊，这两位是慕名来到我们新边村的，他们在海边买了鱼来，找人给收拾一下，咱们村里料理渔获的手艺自然是我的最好，于是当然请他们到家里来坐坐。”
芝云的妈妈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两位客人慢慢吃啊，我家这口子烧鱼烧虾是最拿手的，村子里人人都称赞的，要吃海里的东西，还是要到海边来。”
白圭轻轻点头：“多谢大婶大叔，味道确实不错。”
芝云的父亲笑得更加开心：“孩子她妈，你先坐一下，我再去给客人蒸一条鱼，还有青口，我们的饭菜马上就好了
慕容钦一口生鱼片嚼碎了咽下去：白圭，你还没吃呢。
芝云的父亲笑得更加开心：“孩子她妈，你先坐一下，我再去给客人蒸一条鱼，还有青口，我们的饭菜已经做好了，这就端上来。”
白圭笑道：“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吃吧。”
芝云的母亲看了看这两个人，笑了一下，说：“好啊，难得有客人来我们村，我们就一起吃个饭也好。”
芝云的妈妈将东西收拾了一下，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坐到木板饭桌边，男人将海带虾酱饭端了上来，芝云的母亲指着盘子里翠绿的海草，对客人们说：“尝一尝这新鲜的海草吧，加了芝麻，味道还是不错的。”
白圭夹了几条海草放进嘴里，味道的确很鲜美，生鱼片生海胆他难以接受，然而这样的生海草就好像夏季里生食的蔬菜瓜果一样，倒是很容易理解。白圭再一看慕容钦，大半碗海胆饭已经快吃完了，果然带了些茹毛饮血的悍性，当初吃炸蝉猴的时候他一脸难过，如今这是要扳回一局吗？
芝云的妈妈看了出来，微笑着对白圭说：“你是城里的少爷，是不是不习惯这样吃生的？”
白圭是个自尊心非常强的人，即使在这样的事情上也不肯表现出退缩，拿着筷子犹豫了一下，说：“虽然从前很少尝试，不过海边的人吃海产，方法一定有独到之处。”
说着便挑了一点海胆放在舌尖。
这个时候芝云的父亲端了蒜蓉青口过来，看着他笑着问：“怎么样啊小兄弟？味道好吗？”
白圭连连点头，舀了酱油和芥末就往米饭上浇，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芝云的妈妈爸爸看到都乐了起来，连慕容钦也露出笑容。
过了一会儿，白圭放下筷子，喝了几口汤，顺了一下气，说道：“难怪《礼记》中说：‘脍，春用葱，秋用芥’，如今葱是常用的，然而芥末却已经很少在宴席间看到，看来将这样古老的美味丢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芝云的妈妈眼神有点发直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说儒生啊，你吃个饭累不累啊？”
白圭：……
这时村里人都知道芝云家里来了客人，而且还是十分漂亮的两个人，光彩好看得如同鹦鹉螺一般，便都涌过来观看，几十道目光在慕容钦和白圭脸上身上四处扫视。白圭倒是还罢了，对于这样的注视他早已习惯，甚至还十分享受这种成为众人视野焦点的状态，慕容钦却有点不自在，他实在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村民们嘻嘻哈哈调侃了一会儿，便开始讲村里的事情：
“芝云的妈妈，你家芝云真的是个很有出息的姑娘，居然被顾行首看中，带在身边出海做生意了，那孩子从小就和其她的人不太一样，果然不需要再打鱼挖牡蛎了。”
“唉，虽然是走了另一条路，不过她离家这么远，我也是很担心呢。”芝云的母亲思念着女儿。
“有什么好担心呢？顾行首的船那么大，听说里面布置得可漂亮了，如同海神庙一般，芝云住在那上面，一定比在小渔船里打鱼要舒服得多。我的侄子这一次也跟着船队一起出航了，让人感觉非常有希望呢。”
这时白圭将一枚青口壳放在桌子上，说道：“可是官府三番五次发布禁海令，不允许船只驶往外洋，与外面的人做生意啊，她们这样明目张胆，不怕被抓吗？”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哈哈笑道：“这个小兄弟真的很年轻呢，好天真啊，你晓不晓得，给船队提供资金的就是临海郡的首富，守备府的大人时常给买卖双方牵线搭桥，许多人都在这里面捞钱，我们小民百姓在商船船队里做工出力，赚一点辛苦钱，又有什么好抓的？”
旁边一个男人啐了一口，道：“靠海吃海，我们守着海边，不吃这个吃什么？光是靠打鱼，还不够给官府交税的。朝廷对我们临海郡，什么时候关心过？要海参鲍鱼的贡品时就想起我们来，平日里就不闻不问，还要管这管那，不允许到海外交易货品，这不是断我们的活路吗？要我说，我们临海郡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倒可能比现在这样要好一些。”
白圭沉吟了一下，说：“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抵御海盗还是要靠国家的力量，来自海上的风险也是很大的，另外，当遇到灾荒的时候也需要国家。”
那男人笑了一下，说道：“你这个小郎君一看就是站在官府的台阶上来说话的，就好像一个大家长，总是想让大家都聚拢在自己身边，按他的想法来，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嘛，要说抵抗海盗，我们也交了税，既然已经缴纳了保护费，就不应该再管我们做生意的事情，而且禁海禁海，越禁海盗越多，如今连打鱼都不敢去离岸太远的地方，日子愈发艰难了，如今闹饥荒的地方这么多，国家救助得过来吗？更何况国家的救助，还不是拿着百姓的粮食往百姓身上贴？”
白圭默默地喝着汤，眼神不住变幻，不知在想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