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合作 ...
-
寒渡跟着羽芒急匆匆地向枭无声居住的“落木烟波”楼赶去。
云梦大泽的分为大泽和隐地两部分，隐地包括“云梦城”，“碧海红绡”，“月庭湖”，“卅六青螺岛”，和“独秀山”。而大泽分为云泽和梦泽两个部分，中间是浩瀚的古洞庭。而云泽和梦泽边分别有两个小镇，一名“宵明”，一名“烛光”。
由于梦泽居住的主要是水族精怪，所以寒渡对梦泽周围并不熟悉。在云梦大泽六年，他也只去过梦泽边的烛光镇几次。因为烛光镇比较靠近人族的南北交通要地“三湘城”，所以这里非常热闹，是天下妖怪汇集之地。苏隐也带他去见过几次世面。但主要他还是来往于隐地的独秀山和苏隐的居所。苏隐住在隐地外面，云泽宵明镇东边的“月照潇湘”竹林。通往隐地的“云梦古井”就在“月照潇湘”竹林后面。枭无声居住的“落木烟波”楼，也是处理大泽日常事物的议事楼，则在宵明镇西边的云泽边。
宵明镇不象烛光镇，这里绝少外人来往。但是今天寒渡在镇子的街道上看到很多西域打扮和海上来的妖怪。他直觉发生了大事情，所以不管羽芒在耳边喋喋不休的说这几天大泽来了很多客人非常热闹的废话，径直冲向“落木烟波”楼。
“落木烟波”楼共有五层，议事厅在第三层。寒渡刚刚上去就感觉到气氛不对。一路走来每个人都神色凝重，步履匆匆，完全没有平时悠闲的作风。
寒渡推开议事厅的门，被里面凝重的气氛和所有人投来的严肃目光吓了一跳。
议事厅里坐满了人。最上面坐的自然是枭无声，他左边是苏隐，右边的椅子空着，再往下左边是云梦泽各长老和护法，右边是别的地方来的妖怪。
寒渡把视线拉回右边第三张椅子上，上面坐着的，身材魁梧，白袍兽纹面具者，赫然是西域流沙城的独孤铁心！寒渡感到自己的心不自主地猛跳几下，下意识的在客人里寻找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熟悉身影，但是他没有找到。一种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沮丧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正当他不知所措时，苏隐说话了。
“寒渡既然来了，不妨过来听一下。”
寒渡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脸不禁一红，顺手拖了一张椅子坐在下首。
这时候上面的独孤铁心开口了：“刚才我已经开诚布公地谈过我们流沙的情况了，虽然表面看来是我们流沙自己的危机，但是在座诸位都消息灵通，恐怕已经知道人族修真者已经全部调动起来了。不仅是那些道貌岸然自称正派的家伙，甚至连一些被他们排斥的人族修魔门派也与他们结成联盟。现在以西域昆仑为首，岱宗，罗浮，九华，海上普陀，还有离云梦大泽最近的南岳诸派都立誓与我们妖族势不两立。甚至我们流沙的人族也出了叛徒，和中土的修魔门派乾坤教勾结，也加入了灭妖联盟。如果在座各位还有事不关己的想法，那恐怕要成为幻想了。”
枭无声和苏隐并不说话，其他各妖怪开始窃窃私语。
寒渡从一半开始听的，自然听不明白，于是他转头问旁边的人：“请问这位兄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样子年轻的流沙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土血统，高鼻深目，肤白胜雪，发色暗金，眼眸亦蓝亦紫。本来他是看着枭无声出神，听到寒渡询问，立即答道：“大家在讨论人族‘灭妖之战’的事。”他说，“起因就是三个月前我们女王大行了，可是她没有留下公主，所以按祖制由大王子摄政，从宗族里选一位郡主登基。但是每拟定一位郡主，必然有人来暗杀她。两位郡主被杀后，我们终于查出了内贼，居然是昆仑派与我叛徒勾结欲灭我流沙。我国把叛徒和他们勾结的昆仑人杀死，结果昆仑派居然以此为理由集结联盟来灭我流沙！现在他们联盟越来越大，已经不仅仅针对我们流沙了。成了对所有妖族的‘灭妖’之战！所以我们来云梦泽商讨对应计划。”
寒渡谢过他，看着面前热烈讨论的情景，不禁开始担忧狐微子的命运。看来他是因为探察昆仑的动向被抓的。但是六年前他们骗过昆仑派的人，并且暴露，为什么还要派他去？而且贺攸如果知道骗他的人被抓住了，会怎样对待他才能泄愤呢？
正想着，枭无声说话了，寒渡认真地听他说的每一句话，但是他只听到关于应对人族联盟的意见。苏隐的发言也没有关于怎样拯救被俘虏的族人。后来大家发言踊跃起来，寒渡还是没有听到关于狐微子的任何信息。
散会后寒渡郁闷地在宵明镇内漫无目的地走，他本来想找苏隐的，但是他和枭无声忙得没时间应付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没有看到暮雪还是因为没有得到狐微子的情况郁闷，或者两者皆有。
“你自己吗？”一个陌生的声音向寒渡打招呼。
寒渡没有抬头，因为天生内向，所以在云梦泽他也不是广交朋友的人。就几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会和他打招呼，他也不认为会有陌生人向他搭讪。
“你不喜欢说话吗？”直到对方站在他面前挡住去路，他才抬头看对方。原来是那个他在会上询问的人。他比寒渡矮了半头，样子很普通，惟有眉眼有些清秀。是一个容易很快就被人忘记长相的人。
寒渡看了他一会儿，说：“跟不熟的人不喜欢。”
“那怎样才能成为你的熟人呢？”对方说，“先把名字告诉你好吗？我叫魔兰。你叫什么？”
寒渡没见过这么自做主张的人，只能叹气道：“寒渡。”
“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魔兰微笑，“到时候我们不熟也会熟了。”
晚饭的时候寒渡就明白了这个魔兰找他搭讪的原因。他被古井叫到碧海红绡阁吃晚饭，没进去前他就感觉今天晚上可能有大事，因为古井告诉他来了客人。
“虽然人族开始发难，但是我们要去寻找冥器的计划不变。”古井告诉寒渡，“我们已经得到具体位置，而且也找到合作的人。因为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非同小可，所以搭档很重要。一会儿你要见的就是这次和我们合作的人。”
寒渡问他具体情况，古井告诉他一会儿见了苏隐，再安排。
碧海红绡在云梦隐地之内，云梦隐地是不许外人进入的。是什么来头的客人能得到在碧海红绡设宴招待的殊荣呢？
当他一看到坐在桌旁的人后，就明白了。
主位坐的是苏隐和独孤铁心，独孤铁心旁边坐的就是那个魔兰，魔兰下首还坐了一个人。魔兰见寒渡进来，向他微笑。寒渡一愣，心说原来此人不是一般人物。这时古井安排寒渡入座，寒渡一看竟然坐在苏隐旁边，坚决不肯。苏隐说但坐无妨，古井又硬让寒渡坐，寒渡只得坐下，古井自己和刀绿蓑，赤华炎坐了寒渡下首。
寒渡感觉独孤和魔兰都在看自己，局促不安。他直觉应该和自己的任务，还有狐微子的被抓有关。正猜测着，苏隐端起一杯酒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且容苏某介绍一下。”他示意寒渡起来，对独孤说，“这位就是我云梦大泽的新秀寒渡。六年前曾与将军有一面之缘，当时匆忙一别，不知将军可有印象。”——寒渡站起身，对独孤和魔兰施礼，二人也还了礼——苏隐又道：“这位是流沙城独孤将军，不用我介绍了吧。而这位，魔兰先生乃是独孤将军的军师。这位——”他示意魔兰下首那个人，“达里可将军。”
独孤还未说话，魔兰就道：“寒渡性格沉静，心细如发，令在下一见如故，不知可原与我交个朋友？”
众人笑，寒渡心想，好个军师，将军未说话，你倒先开口，果然不是一般人物。但是寒渡又看不出此人什么来路——能进到这里，此人绝对不是人，但非妖非鬼，寒渡也看不出他是个什么。腹诽着，寒渡说：“我交的朋友没有背景深厚的大人物，但都是披肝沥胆的义士。”言下之意，我不和来历不明的家伙称兄道弟。
对方脸色一僵，端酒杯的手竟然有些发抖。苏隐一向头疼寒渡心直口快，言行决绝，但是却怎么都改不了他的性子。眼看又要惹着惹不得的人，连忙打圆场：“余军师一向忠肝义胆，你二人可谓相间恨晚。”
寒渡不置可否，魔兰见有台阶下，也笑道：“相间恨晚，相间恨晚。”可是寒渡总觉得他在苦笑。
这时候沉默的独孤忽然说了话：“寒渡小兄弟，你不懂怎么看人。朋友就象酒一样，历久弥香，但是新酒变成陈酿也要很长时间，看一个人要看很长时间才知道他的心。你不能因为相处的时间太短就断定他是坏人，有时候好人也不得不做些不怎么光明磊落的事情的。但是，那并不是他本心想做的。”
“呵呵，”苏隐满面笑容，他听着独孤这话有些不对，似乎另有所指，但是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先打圆场：“大家先喝酒，然后我们慢慢商讨大事。”
一提“大事”，大家马上闭了嘴看着他。苏隐就知道，对于寒渡独孤这样的人，你就不能和他们玩虚的，寒暄之类的就免了，越寒暄越乱。最好一开始就直奔主题。
于是他说：“今日有缘来此一聚，大家本各忠其主，各为其事。既然大家都担了一样的厉害干系，那日后就如同一家人一般。人族无道，强抢我等至神至圣之宝供他们赏玩，死后还要做陪葬明器。简直就是无耻至极。我等今日所谋之事，乃是要到人族墓葬之中，取我族之圣物，并非强抢无道，挖坟掘墓。所以我等只拿各族圣物，其他不得妄动。人族狡猾，即使墓葬之内，也有重重阴损机关埋伏，这次任务实在危险，所以，望大家能肝胆相照，共谋大事。”说罢，一端酒杯：“我先满饮此杯。”
众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侍的弟子又将酒斟满，独孤说：“昆仑眠仙府，传说是历代昆仑修真者存放遗蜕的地方，极其隐秘。他们本门弟子知道的都不是很多。虽然我们各自都有关于眠仙府的情报，但并不完全。不如我们相互把情报公开一下，对眠仙府也好了解更多。”说罢看着苏隐。
苏隐面带笑容，道：“那是当然。明日我自会将情报与二位交换。”
“时间紧迫，何必要等到明日。”魔兰开口，从身边拿出一宗卷册，“我等特意将情报带在身边与贵派交换，难道贵派诚意只是如此？”
“二位说话怎如此见外，”苏隐笑得十分诚恳，“本来我是要今晚加紧整理一番再给你们送去的。如果二位不嫌弃我们的情报繁芜，今晚拿给你们无妨。”说完，唤过一个弟子，如此这般吩咐几句，那人下去了。
魔兰忙举杯道：“在下以小人之心猜度先生，请先生万勿见怪。”
苏隐笑着一饮而尽。然后二人又开始谈笑风生。
寒渡只觉得烦躁。他悄声问旁边古井：“什么眠仙府？我们要找的东西在里面吗？狐微子是不是．．．．．．”
古井暗暗做了个手势让他噤声，说：“眠仙府是昆仑派重地。他们本派弟子都禁止入内。现在的情报只知道里面存放了很多昆仑前辈的尸体。但是里面究竟有多深最深处有什么，谁都不知道。其他的今晚我会详细告诉你。这次太仓促了，本来这次的目标不是那里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一会儿而那人回来，交给苏隐一个青囊，苏隐用它和魔兰交换了卷册。
寒渡有些微醺地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刚才的结盟宴上说的场面话多实际安排，酒喝了倒是不少，但寒渡对流沙的底子还是一无所知。
流沙之所以跑来和云梦大泽结盟，原因就是他们也要到人族的陵寝内找一样东西。虽然他们说是自己族的圣物，但是这和云梦大泽给他们的说辞一样。但具体是什么东西，两边都在相互隐瞒。
第二是关于身份。虽然暮雪知道寒渡的身份对云梦大泽很重要，但是他也不知道寒渡对云梦大泽意味着什么。他就算猜测到寒渡的父亲是枭无声的弟子，也不过认为寒渡是下任代掌门候选人。因为“引魂使”的存在是云梦大泽的秘密，外人更不可能知道。所以暮雪回流沙后，告诉流沙的情报也不过这些。他们对寒渡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而流沙那边更是如此。那个魔兰，名义上是独孤的副手，实际上恐怕他才是这次负责流沙行动的正主。而独孤不过是他的护卫而已。在流沙，什么地位的人才能用“守护将军”做护卫呢？不是王族，就是国师。
所以寒渡很明白，这次行动，他们的合作仅仅限定在“共同对付修真正派联盟”上面，其余的，需各存心思，相互防范。也看来这次去的地方真是非同小可，不然，流沙也不会找他们合作，他们也不会答应与流沙合作。
寒渡已经不是六年前的寒渡了。六年以前，他会对同生共死过的人用生命信任，但是现在他不会。暮雪在情势所逼下都会出卖他，没有相同的利益，他还能信任谁呢？
当年苏隐极力反对他和暮雪一起，当时他很不理解，但是现在他不可能再不明白。
无论他和暮雪经历过多少生死，对彼此多么好，他们也不可能成为一家人。他属于云梦大泽，暮雪属于流沙国。他们既不同族，又不同国，种族国家大义当前，他们谁能真正信任谁？
他知道暮雪当年出卖他实在无奈。错不在暮雪，错就错在他们不是一国的。暮雪个人是绝对不想害他，这一点他还是相信暮雪。但是暮雪有自己的国，自己的家。虽然当时寒渡默认了暮雪作自己家人，但他寒渡，却不是暮雪的家人。
所以寒渡发现，自己真正的家，最终还是母亲临死前坚持让自己寻找的云梦大泽。
有人敲门，寒渡马上鲤鱼打挺下床把门打开，果然古井站在外面。他连忙迎进古井，问：“狐微子是不是去了那个眠仙洞没有回来？”
古井神色凝重地点点头。他关上房门，示意寒渡坐下，自己也找了把舒服椅子坐了下来。寒渡看他这架势看来要秉烛夜谈了。
“我们本来是准备让你和我们这些人去南岳看看的。因为你毕竟没有经验，那里我们情报翔实一些，没什么大的危险。昆仑这里本来近期不去的。那里我们未知的东西太多，也太危险。所以我们先派了微子和几个弟子到昆仑了解一下，也没让他们走太深。但是他们到眠仙洞不久就忽然没了音信。我们派人去寻找，只找到微子失踪前最后给我们留下一句话‘东西很可能在此’。因为人族联盟开始集结进攻我们，所以内部防御必然松懈。对于一直戒备森严的昆仑来说，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况且流沙又主动来和我们合作，他们会派几个实力又强经验又丰富的人和我们一起，这种机会失不再来。”
“那个‘眠仙洞’真的这么厉害？”寒渡问，“那狐微子．．．．．．”
古井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寒渡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狐微子凶多吉少。
“所以你更要小心。”古井说，“我们会把一切东西都准备好。里面恐怕不仅仅是阵法这么简单。”
看着灯影下古井苍白脸色凝重的表情，寒渡忽然觉得心情从来没有过的沉重。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