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傲》君皃玫

28、后会何期

　　言傲失魂落魄的跟着时子漓走，回到墨府时，墨语翔夫妇见只有他们两个人回来，默契的对视一眼，都没有开口询问。
　　言傲回了屋，关上门，衣服也没换。靠在床头，望着房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者说，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想什么。
　　外面传来脚步声，房间门被敲响了。
　　“世……世子，是夫人让我来送饭的。”怯生生的声音有些耳熟，言傲想起了那个新来的小丫鬟。
　　打开门，果然是她。阿水。瘦小的身影还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突然被言傲开门的动静吓了一跳。
　　“我……”她一句话说的支支吾吾的，言傲“噗嗤”笑了出来。阿水听见她的笑声，忙咬唇低下头，脸颊的红晕快速蔓延。
　　见她神色不对，言傲急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可不是嘲笑你。小爷只是觉得，阿水这模样太可爱了些。”
　　阿水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对上言傲的视线后又低了下去。她双手紧紧攥着食盒把手，小声道：“小世子莫要再打趣阿水了。阿水……阿水知道小世子心情不好，但……但是饭还是要吃的，小世子还是……还是先用食吧。”
　　言傲指了指屋里的桌子，笑道：“行，就放那吧。阿水这般关心我，小爷心里开心着呢。”
　　阿水禁不住言傲的不正经，脸都要埋进领口了。工工整整的摆好了饭菜后，她就退到一边。言傲招呼阿水让她一起吃，被她慌张的摇头拒绝了。几次过后言傲也不勉强，硬生生扒完了饭，看着阿水收拾。
　　“阿水。”
　　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阿水又是一颤，端盘子的手一抖，差点把盘子扔了。
　　“小世子，怎……怎么了？”
　　言傲两手拖着下巴，道：“你有朋友吗？”
　　“朋友？”阿水小心翼翼的抬眼，看言傲一副思虑的模样，想了想道，“应该……有吧。”
　　“那你们关系好吗？无话不谈的那种？”
　　阿水将最后一个盘子放回食盒里，盖上盖子，两只手搭在食盒上面缴在一起，陷入某种回忆。
　　“我没有见过我的爹，我娘一个人把我拉扯到十二三岁，就病逝了，我只能在街上流浪。饿了几天之后，我遇到几个大乞丐，他们见我一个人，恰好那天他们心情不好，就拦住我，打算……打算欺负我。他突然就出现了，挨了他们几拳，然后拉着我跑了。
　　他比我大几岁，住在一个小庙里。他拉着我一路跑到那个小庙。我胆子小，就缩在角落，他拿了几个贡台上的果子扔给我，那果子是我吃过最甜的果子了。
　　我没地方去，他性子寡淡也不跟我说话，我就当做他默认我留下了。后来，有贡品我们就吃贡品，也不管那些庙里供奉的神像会不会怪罪。没有吃的，他会用草木编些草蜢之类的小玩意儿，拿到街上卖。
　　凑凑合合过了几年，我也及笄了，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他要走了，我问他去哪，他没说。分别的那天，我把我娘留给我的帕子送给他了，他收下后，就走了，我也再没见过他……”
　　顿了顿，她又突然大声补充道：“不过，不过他笑了！他笑起来可好看了！”提到那个人，阿水的神情都像开了花一样。她说“他笑了”的时候，她自己也笑了，眼睛里流光溢彩，兴奋到连她直视着言傲好一会了都没注意。
　　言傲眨巴眨巴眼睛，阿水呆了两秒，突然捂住了脸，言傲从她指缝里可以看见，她脸都红到耳根去了。刚想开口安慰她，结果她自己先开了口，小声的说道：“阿水……阿水觉得，他会回来的。如果，假如，就算他不会回来……那么我记着他就够了。因为……因为我已经把他当成朋友了……”
　　言傲听着她的话，想着，愣了神。
　　不是不明白，也不是很明白。
　　阿水拎着食盒，出门的时候被绊了一下，然后埋头小跑着离开了。
　　言傲无奈笑了一下，伸了个懒腰，吁了口气，出了房间晒太阳。
　　倒在躺椅上，一觉睡醒，黄昏迟暮，周围安静得诡异，就像全世界只剩下自己般凄寂。
　　“云翼，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吃晚饭了……”言傲眯着眼，还没看清周围，嘴里咕哝了一句。她发现她越来越懒得出去惹事了，整日除了吃就是睡，早晚变成猪圈里的生物。
　　“云公子还没回来呢。现在申时，饭菜端来了，我看言傲睡着就没有喊你。不过还好，饭菜还没凉，言傲要起来吃点吗？”带着笑意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熟悉，言傲原本还朦朦胧胧的，没听清他说的什么，突然她唰的睁开眼，对上那双温柔的眸。
　　“小仙人？云……”云翼呢？
　　言傲看见是时子漓，条件反射般四下张望。似乎是没看到自己想见到的，她鼓鼓嘴，垂下有些暗淡的眸子，没继续说下去。
　　睡了一觉，刚醒过来，脑子都还不清醒。是啊，对啊，他还没回来嘛。
　　时子漓负手而立，眸子里夸张的带着伤感道：“云公子对言傲这么重要，小仙人都比不过吗？”那模样竟让言傲有丝丝错愕，怎么仿佛她做了什么背信弃义的事情一样。
　　“额……”言傲无语，撑着身子坐起来，视线不经意扫到时子漓腰间时，祥云图案让她想起了些什么。
　　她低声道：“小仙人，你的剑……”之前小仙人把剑给了云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
　　时子漓不在意的笑了笑：“等云公子回来再还我便是。”
　　言傲咬咬唇，含糊着：“可……”可不知道他回不回来了啊。
　　时子漓道：“放心，云公子会回来的。”
　　言傲惊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想说的？
　　时子漓接道：“猜的。”
　　言傲睁大了眼：“这……”这怎么猜？
　　时子漓笑：“就这么猜。”
　　言傲一时间话都梗在喉头，一瞬间心里什么都不想的看着他。
　　“既然言傲没什么想说的了，还是赶紧过来吃饭吧。天凉，饭也凉的快了。”
　　“……好。”脸上怔了怔，言傲跟着他回了屋。时子漓等她进来后把门关严，挡住了傍晚阵阵冷风。尽管下午的阳光还不错，但是冬末春初，天气总是变化很大的。
　　屋里暗，时子漓提前点了烛。
　　言傲看着桌上两副碗筷，挑眉不语。
　　等她端起碗，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小仙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无事就不能来找言傲了吗？”时子漓反问她。
　　这话说的，没事你来找我干嘛，给小爷欣赏你的美色吗？言傲虽然这么想着，面上却还是笑嘻嘻的道：“能能能，小仙人随时来都行。”
　　时子漓听后道：“好啊，这可是言傲你自己说的。”他在笑，笑容越发温润。言傲只觉得后脊梁一冷，赶快埋头吞饭。美名其曰，秉持着双以煜教导的“食不言”，一顿饭在一种诡异气氛下结束了。
　　时子漓拎着食盒离开了。不久，外面纷纷扬扬的雪就下了起来。隐隐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不得不说，言傲之前烦闷的心情，被时子漓这一趟弄的反而有些好转了。她扑到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包的严严实实的。被窝里太过暖和，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果然是吃了睡睡了吃。
　　翌日清晨。
　　天还没亮，墨王爷府某个屋子里的床上，一双紧闭的眼睛动了动，然后睁开了，黑亮的眸子和床顶对视了几秒，悠悠的叹了口气。
　　门口传来轻微的声音，吸引了言傲的注意。
　　她左右是睡不着了，索性跳下床，衣服也没换，就踏着步子朝门走去。
　　越是靠近门，一个念头在她脑中就越强烈。
　　“咯吱——”
　　那扇门被缓缓打开了，一个颀长的身影，静静的站在那里，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