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傲》君皃玫

26、偷星摘月

　　言傲从饭桌上被李雪贞揭了一桩桩糗事，装作害羞的模样跑了出来，一直跑到前院。前院里有颗老树，在言傲出生之前就已经有不少年月了。墨府墙高，有十四尺，而这树足有这墙三面高，夏天枝繁叶茂，现在秋深，叶子落得都秃了。
　　熟练的避开了巡守的人，言傲挪到墙根底下，一手抓着那棵粗壮的老树树腰上的凸起，另一手扒着她头顶的树枝，两只脚蹬地而起，整个身子就挂在树上了。她顺着树往上爬，每一步都稳稳当当，不用看就知道下一步该踩哪。这是之前她爬树看星星积累出来的。
　　身子正一点点往上升，树后白墙一点点往下降。等树后面的白色背景消失，露出了朱砂砖瓦，言傲一喜，身子一跃，恰好落在上面稳坐着。
　　背靠树，一条腿弯起斜放，另一条伸出墙外，随着言傲瞎哼的调调摇晃。
　　夜幕晴朗，无云遮月，皎皎白光，繁星点点。
　　言傲仿佛很长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这熟悉的天空了，云邬山上星星再多，哪怕都是同一片天，那里的星星也没有家里头上的亲切。
　　要是能摘一颗，随身带着，该多好。言傲这样想着，幽幽的叹了口气。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对着视线上方某颗亮闪闪的星星，张开，再握紧。
　　“言傲是想要星星吗？”一道声音从身后乍然响起，她快速回头，眼中映出站在树上的一袭雪白，对上了那双仿佛永远都带着笑的眼睛，还有他嘴角旁的淡淡酒窝。
　　言傲有些惊讶：“小仙人？你什么时候在这的？”
　　时子漓笑着回：“你上来没多久，我便也来了。”
　　言傲心中诧异，他的轻功如此，不离两米的距离，竟让她毫无察觉吗？
　　突然想起晚上沐浴时窗前闪过的人，言傲心下琢磨，要不要试探问问？就算小仙人知道了，也不会害她的吧，他们可是同门啊。可是同门又怎样，她和他们几个人本质上是不熟的哇，她现在连他们的身份都不清楚啊！若是他知道了自己假扮男儿，会不会以此威胁墨府，又或者……
　　乱七八糟的想法接连不断的涌出来，各种在说书先生那听来的故事里的坏人形象也都往时子漓身上安了一遍。
　　言傲挪了挪屁股，有些想离他远一点，忘记了这是墙头。她一条腿还在外面悬着，刚挪了一步的距离，屁股下面突然一空，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失了重，随即脑子就是一懵。
　　突然一道力量把她拽回墙头坐好。言傲转头，时子漓正坐在她旁边，还保持着一只手抓着她颈后领子的动作。
　　他拂了拂言傲皱了的领口，似乎没感觉到手下身体的僵硬，依旧柔柔道：“小心些，坐好了。”
　　言傲梗着脖子任他抚，等到他把手拿开，心下便松了口气。
　　“谢谢小仙人。”
　　时子漓莞尔一笑：“说什么谢。对了，言傲是喜欢星星吗？”
　　静默片刻，言傲点了点头，补充道：“不过，我只喜欢这片天空的星星。”
　　时子漓道：“那言傲想要一颗吗？”
　　言傲斜着眼看他，调侃道：“小仙人莫不是真的是神仙，能摘星摘月？”
　　谁料时子漓神色认真，竟完全没有玩笑之意。他说了句“这可难言”后，从墙上跃下，往内院走去。过了半晌，言傲才见那一袭白衣负手而来，身周有淡淡荧光，驱散了树下的昏暗。
　　言傲调笑道：“小仙人摘到星星了？”
　　时子漓一笑：“摘到了，言傲要看吗？”
　　言傲兴致盎然：“好啊。”
　　只见时子漓把手从身后伸了出来，那手中握着某物，光芒从指间缝隙散出，一时间树下的昏暗又散了大半。
　　言傲借着枝桠蹦了下来，凑到时子漓跟前，迟疑道：“小仙人……难不成你真的把星星摘下来了？”
　　时子漓将手抬高，不让她够到。笑着说：“是啊，言傲想看吗？”
　　“想看。”
　　“那言傲亲我一下，就给你看啊。”
　　“……”言傲复杂的看着他的眼睛，肯定道，“你看到了。”时子漓不会是断袖的，这一点她找林隐老头问过，当时老头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又被他舍不得的硬生生咽了回去。老头震惊着脸摇着头，语气很是坚定的说不可能。既然他说不可能，言傲是相信老头的，那就是不可能了，况且她看着时子漓也不像是断袖的模样。
　　之前的“以身相许”可以是口头玩笑，但他现在这句话，如果不是被他发现了自己是女儿身，哪有正常的男人会跟个世人眼中的男孩说“亲一下”这种话的？而且对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男孩！除非他时子漓脑子坏掉了啊！
　　可时子漓眼中只有笑意，还反问她：“看到什么？”
　　“当然是看到我——”一着急，差点就脱口而出问他是不是看见自己沐浴了，若他没看见，自己岂不是不打自招？一个想法突然从言傲脑子里冒了出来：会不会……他在试探自己？随即她话尾转了个弯：“当然是看到我的美貌，被小爷迷住了啊！”
　　时子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是啊，言傲这么可爱，哪有不让人喜欢的道理呢？更何况……”他顿了顿，言傲的心跳也跟着顿了顿，随后她听见他笑着说，“更何况，言傲早都已经以身相许给我了啊，不是吗？”
　　“当然不是！那是口误啊口误！”言傲马上炸了毛，当即否定。
　　“口误？”时子漓嘴角落下一点，片刻后，又眯起眼笑了起来。
　　他怎么看上去更开心了？言傲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见他说，“言傲说的是口误，可我说过的，不是口误啊。”
　　他说过的……他说过什么了？！言傲扒着脑袋想了一会，突然想起来那天，她玩心上来了，对时子漓说的话。
　　她说：“小仙人以身相许啊！”
　　他答：“好。”
　　言傲现在真想回去给自己一巴掌，可她现在只能干笑着摆手：“呵呵，呵呵呵，我还小，小仙人你别闹，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呵呵呵……”
　　时子漓盯了她一会，忽然咧嘴笑出声来，声线十分清澈好听。
　　“行了，不闹了，刚才跟你开玩笑的。还是得澄清一下，我可没有‘龙阳’之癖，言傲别误会了。”
　　果然，他在开玩笑。
　　“哈哈哈，小仙人真会开玩笑，哈哈哈哈哈哈！”言傲表面跟着他笑，其实心里已经在想着拿针扎他小人了。
　　“那我先回去睡了！娘亲起夜的时候看不见我，明天早上又要被她教育了，小仙人好梦！”说完，她就转身想撒蹄子离开，却又被时子漓叫住了。
　　回头，时子漓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他将手心翻转朝下，向着言傲伸了过去。言傲双手凑在一起，放在他手心下面，只觉得忽然落下一物掉在她手上，温温的，很舒服。
　　时子漓将手移开，顿时这一方黑暗全部散去，只剩下从言傲手里发出的亮眼白光。
　　言傲定睛看了看，这东西圆溜溜的，比葡萄小些，纯白色，没有瑕疵，有些像夜明珠，却跟夜明珠又不一样。
　　言傲问道：“小仙人，这是？”
　　时子漓道：“送给言傲的‘星星’啊。”
　　言傲道：“哪来的？”
　　时子漓答：“偷的。”
　　言傲无奈：“从哪偷的？”
　　时子漓笑：“从天上偷的。”
　　“……”又没正形了，白问。不过还挺好看的，那就留着吧，又不吃亏。言傲想着，冲时子漓笑道：“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小仙人！小仙人好梦！”
　　时子漓目送她挥手跑远，低声喃喃。
　　“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