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萧凉》五六狸

34、第三十四章

　　我踏入地府，把出入处的鬼官吓退一步。

　　“我嘞个去，出什么事儿了这么大火气？”他抚着自己胸口。

　　“青有在哪儿？”挽了道手决，我拔出剑来。

　　“你说青有？遗憾研究中心的青有？”他一副八卦模样，回过神来倒是半点不惧我了。

　　“废话，地府还有几个青有？”

　　“那你在地府可暂时见不着他了。”他摊开手，“他自愿请命去秦朝消魔。你想见他，也不必去求冬不立要一张秦朝时空券，你向来运气好，过个把时辰再来，兴许能见到个一魂半魄的……”

　　不等他废完话，我提剑运气，在秦朝时空门处停下。

　　“楚还？！你想干嘛？！”时空门的看守人双手双脚大打开挡在时空门前，一脸惊恐，高呼道：“救命啊！来人啦！不得了啦！楚还又要闯门啦！来人啊！”

　　路过的鬼官和不远处等待投胎的死魂纷纷驻足，伸长脖子看热闹。

　　“瞎嚷嚷什么。”冬不立自上飞落而下，抬手挥出一道闭口诀，看守人捂着嘴呜呜跑去搬救兵。

　　摸不清冬不立是来做什么的，我没有动作。

　　冬不立衣袂飘飘法力不弱，几次瞬移来到我面前，他径直攥住我的胳膊，边画出符，边同我说道：“楚还，秦朝凶险，青有在那边等你。”

　　“你不是来抓我的？”心放下后我转瞬又想，“你跟着发什么疯？！”

　　“我冬不立一身的债，不光欠青有的。”语罢，他朝我背后拍了一张时空券，掌心发力一把将我送入时空门中，飞快地道：“愿君好运！”

　　“冬不立，你好大的胆子。”阎王不晓得从哪里回来，一身繁复正装，漆眉长目，不怒自威。

　　冬不立的背影徒然僵住。

　　而我来不及说上半句，便已穿越时空门。

　　.

　　秦朝的天不知怎么了，云雾出奇厚重，我燃起手灯，踩了好几层才看到用地府手法结的结界。凝神听了听，果然听到青有的名字。

　　“……莫青有，就算你从地狱爬回来，也只是一条虫。只能在地上蠕动的，虫！”

　　原来他姓莫吗？我眯眼辨识，确实看到青有在下头，便收了去势，徐徐落下地去。青有虚若有无的声音逐渐拔高，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到来。

　　“……我从未抛弃过主上，主上也从未抛弃我。——楚大人！”

　　我随着青有这一声“楚大人”自浓雾中负手而出，手心面下挽了一圈，剑刃流光溢彩现于掌心，鬼官制服黑白森严。

　　“青有。”我道。

　　与青有对持那人穿着精细盔甲，青铜重刀分明有法力依附。

　　他提着刀，发髻粗犷，两眼如鼓，惊吓不已。

　　“楚，楚大人？怎么会？怎么可能？！”

　　这地界流行管人叫大人吗？

　　以上问题还没有个答案，便又听一声大人。

　　“大人，”青有受了伤，他捂着右肩，咧嘴对我一笑，“有劳。”

　　我瞥他一眼，举剑迎上。

　　“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

　　这只孤魂野鬼怨气不重，法力虽不如何，但一手刀法出神入化，想来青有便是吃了这个亏。收拾他，我虎口麻了好一阵。

　　收了剑，我握紧拳头又舒张开，反复几次后舒服许多，便一转身薅着青有的衣领子提他起来。

　　“三个问题。”我将他抵在墙柱上，他松垮垮握着我的手，像个破布娃娃任人摆布。想到他受了伤，我松了松力气。

　　“一，方才那人是谁？”

　　青有安静了会儿，轻轻叹了口气，“那人曾是您的手下，三百年前，秦朝是您八世首杀。您没发现您能听懂这里的话了吗？”

　　我点点头，确实，那只鬼的话我全听懂了。“为什么？”

　　“因为记忆里有些东西，是不可磨灭的……”青有举起手，指尖一点青色的光，点过我的额心，一道白光自我眼前化开，我豁然开朗，脑海中的语言模块像刷新过一样，卡顿的秦朝普通话瞬间流畅连贯，第一次来到秦朝时候过耳的每一句话瞬间都清明了。

　　_“肉蹄子最是好吃，瞧瞧这劲道……”

　　_“酒保！烫壶酒！”

　　_“嘶——楼上是哪家的公子？好俊！”

　　_“客官要点什么？”

　　_“站住！何人敢闯！”

　　_“这位公子生得真是俊俏，不过看这打扮……合计又是来求暖床位置的，快叫主上出来，保不齐能看上。”

　　_“义士有些面熟，如何称呼？”

　　_“说什么鬼话！什么死不死的！我看你是屁股不够疼！过来！”

　　？？？

　　后面这句是哪里冒出来的？这气急败坏的语气和阙非泽倒是挺像。

　　我甩甩头，把这莫名的记忆甩过边。

　　“还挺新鲜……”品了品，我继续道：“第二，莫霆现在何处？”

　　青有还挺无辜，“这个问题奴家回答不上，大人。”

　　我登时心烦意燥。本想速战速决，谁知连目标在哪儿都不确定，这下要耗的时间简直无法估量。

　　“大人可还有第三？没有的话奴家可要……”

　　“三，”我额角狠狠跳了跳，“你托我转交的信里……”

　　话未说完，青有唇口微张，直勾勾看着我背后。一般这样的情节，都是说曹操曹操到的戏码，我背脊发凉，薅着青有的衣领一道转了身。

　　巷角黑雾腾腾，魑魅魍魉在莫霆的黑袍之下忽而一瞬，吃吃桀笑瞬间泯于长袍下。

　　莫霆有阴兵鬼将傍身，所及之处阴风习习，不寒而栗。

　　他立于不远处，黑发红眸，目若寒霜，气势如虹，纵然成了魔，依然很是帅气。

　　要让阎王知道我对一个魔流口水，我的职业生涯恐怕岌岌可危。

　　我赶紧以手遮脸，擦了擦嘴角，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了起来。

　　收拾好心态，我居然首先庆幸幸好阙非泽没瞧见，如若被他瞧见，铁定要被笑话一番。

　　青有看呆了眼，我拔剑跃起，法力凝结全神贯注，先声夺人，爆呵：“来——战——！”

　　莫霆狂啸一声飞身迎战，两方兵器冲撞，结界之内火光四射，骤然光芒万丈，与我难解难分。

　　我心里其实没有底，这一战我虚得很。

　　其实我并不知晓自己实力，地府歌舞升平，真要命的打打杀杀有更专业的部门负责，基本轮不上我，此番若不是与我脱不了干系，我是不愿主动来蹚这趟浑水的。

　　我胆小得很，不敢居功自傲，只盼个戴罪立功，两两相抵。

　　即便许多人赞过我成绩非凡，但我自己清楚那是从前的事，于我只是陌生。未亲自证实过，我虚得紧。平时小鬼头也就罢了，这次站在我对立面的，可是魔，一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魔。

　　我的职业生涯可真是丰富多彩。

　　魔不愧为魔，我才分了分心，就叫他找到空子击我一掌。我一口鲜血喷得老远，莫霆乘胜追击，阴风怒号。

　　青有蓦地一声长呵，吓得我脚下一挂打了个跌。

　　抽哪门子疯！

　　我抽空朝底下望了一眼，青有盘腿在地上坐着，肩上的伤口裹着淡淡青色的光。

　　他一面疗伤一面昂首看着莫霆，笑魇如花，沉吁片刻，石破天惊道：

　　“主上！！青有！！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