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狂想曲》夜拾

7、PART 07

　　身后只有赵先生一个人的脚步声，是稳定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张先生不敢回头，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在地上投出一格格条状光斑，一路延伸至厂房另一侧的尽头。
　　另一侧也有一扇门，有光从铁皮门门缝中挤进来，勾勒出门框的形状，仿佛游戏里的安全出口。

　　赵先生停下了脚步，厂房中一时寂静，有鸟叫声从外面传来，隔着建筑外墙听不真切，张先生突然有种自己和真实世界隔了一层的感觉。
　　虽然是正午，却感受到了那天晚上踩进白圈的阴冷感。

　　张先生觉得自己没用，两股战战不敢动弹。他在恐惧，搜肠刮肚的回忆着自己草草翻过的PDF，试图找出一些能让自己派上些用场，别像现在这样傻呆呆的，只能干站着。

　　他当然什么都想不起来，直到赵先生走回他身边，张先生依然背对来时的入口站着，一动没动。
　　“好了，可以走了。”赵先生走到张先生身侧，依然是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可以转身了。

　　背后没有任何异常。
　　假赵先生消失了。
　　它消失前的短暂时间里——也就是赵先生停下脚步的片刻，张先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你的应急处理很正确，发现异常没有第一时间直接质疑，而是通过较为隐晦的方式寻求帮助，否则我还真赶不过来。”

　　张先生还没彻底平静下来，判断不出这是真的夸奖，还是单纯的找话题让他放松。
　　“那个伪装成你的，是什么？”

　　“简单来说，是个人偶。”赵先生一边走一边在手机上点点戳戳，同时回答张先生的问题，“有不好的东西附身在上面，想对你不利。”

　　张先生不明白：“为什么？我有什么被针对的价值么？”
　　他侧头正好看见了赵先生的手机屏幕，上面是熟悉的界面：“……钉钉打卡？”

　　“出外勤也得打卡啊。”赵先生笑了笑，“我们是正规公司。”
　　“刚刚激活能力，又没有自保手段，对那些不好的存在来说，可是香饽饽。”
　　“在那一侧的普通人，对我们这一侧需要对付的坏东西来说，味同嚼蜡，而你，非常美味。”

　　赵先生认真看了眼张先生：“其实我也不清楚，那些东西眼里你是什么样的。但就你这次的反应来说，你的直觉真的非常敏锐，人偶的伪装按理说不是那么容易被识破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张先生回答不出：“……就是直觉，哪里都没问题，但就是觉得很陌生。”

　　赵先生一路踩着树荫，和张先生一起回到码头，能看到一辆快艇朝这里开了过来：“事不宜迟，我带你去做检测。”

　　张先生开了句玩笑，一路走过来，他终于不紧张了：“这回是真的了吧？”
　　“真的，位置就在疗养院里，不放心的话，你可以自己先走。”码头没有树荫，赵先生觉得天光刺目，微微眯着眼睛。

　　“我得说句抱歉。”
　　“啊？”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张先生懵了下，“什么？为什么？”
　　“那东西能找到你，是因为你身上有我的气息。我不该和你这么频繁的接触。”虽然赵先生已经尽可能的注意，但张先生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常识，因此仍被那些鼻子灵敏的东西发现了。

　　张先生的心情一瞬间有点复杂，但很快就调整过来：“按这一侧的说法，它们找上我是迟早的事，只是是不是用你的模样，是今天还是明天的区别。”

　　“如果不是几次面对面的交流，让我坚定了换工作的信心，我都不会有求救的机会。”
　　“是我要谢谢你，赵先生——不，应该叫赵部长？谢谢你救了我。”

　　赵先生低头系救生衣的带子，然后抬眼看他：“如果时间允许，要不要提前来参加入职培训？”
　　张先生：“入职培训？”
　　“和入职后再参加一样，算你正常出勤，会发工资。”赵先生神色认真，“于公而言，你能更快的适应我司工作，于私而言，你也能拥有一些自保的力量。”

　　条件相当丰厚了，张先生当然答应：“再过几天，等我手头的工作交接出去了，我和领导商量下，看看能不能只去半天。”

　　咨询公司的项目日程紧凑，即使已经提了离职，想只出勤半天也不容易，特别张先生还是骨干成员。他一路思考着怎么更快的做好交接、怎么向领导开口，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疗养院里。

　　的确是与普通人体检住宿的地方隔开了一定距离，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走近写着某某医药公司的院门，张先生的检测正式开始了。

　　依然有抽血的环节，只是检验仪器与常规的完全不同，接下来有类似心理咨询的问答和沙盘，还有红绿色盲那样的视力卡——那些卡片上缠绕着各式各样的“气”。

　　“你很厉害。”负责这一环节的工作人员说，“能看到这么多东西。”
　　工作人员一边赞叹一边担心：“看到得多，危险也多。”
　　检测氛围轻松，戴着眼镜的小姑娘有点八卦的意思：“所以才是赵部长亲自带你过来？”

　　张先生苦笑：“的确已经遇到不好的事情了。”他顺势问，“赵部长是不是很厉害？”
　　工作人员：“当然了，不然怎么能是部长，肯定比其他人都厉害。”

　　都是一个集团下的员工，横向交流很多，难得有厉害的新人入职，小姑娘也乐意多说点：“我听说了，你近期就会参加入职培训？”
　　“嗯，我尽量早点参加。”
　　“入职培训先看视频。”小姑娘说，“等你参加了入职培训，立刻就会知道其他人和赵部长的差距有多大了，他在我们的宣传片里的。”
　　小姑娘：“实力很突出，长相也很突出。”

　　张先生笑：“第二句话的内容，我已经体会到了。”
　　“你也不错的，争取也进宣传片哈。”
　　“哈哈哈，谢谢谢谢，我努力。”

　　所有项目都结束后，张先生将检测表交回前台，工作人员确认完表格上的内容，将张先生引入了休息室：“稍等片刻，半个小时左右出结果。”

　　休息室里有自助的茶水点心，还有一位正在打电话的赵先生。

　　看见张先生进来，赵先生对他点了下头，张先生回了个点头，然后拿了门口的餐盘，去自助区取餐，给赵先生留出打电话的空间。

　　张先生故意放慢了动作，等赵先生挂断了电话，才端着两个餐盘走过去：“我都拿了点，一起吃。”

　　“谢谢。”赵先生拿了颗小番茄，“你的总检报告还没出，但根据已经出结果的几个项目来看，你应当是属于高敏感性的那一档。”

　　桌上放着一本印有某某医药公司名称的笔记本，本子合着，一支笔夹在很前面的位置，明显是赵先生临时要来写东西的。
　　赵先生从夹着笔的位置翻开本子，在空白页上画下十字坐标轴：“我们通常用两个方面来评价能力，敏感性和稳定性，两个维度都以高和低两个概念的来衡量。”

　　“敏感性指的是对非科学事件的反应速度，比如你很快就发现了之前找你的并不是我，但换做其他人，可能直到上了岛，对方图穷匕见，才能察觉问题，这就是敏感性的不同。敏感性基本是天生的，后天训练会有帮助，但变化不会太大。”
　　“稳定性指的是遭遇非科学事件时精神的稳定性，比如有人撞见灵异事件能理性思考，有人会失去理智。”
　　赵先生看了眼张先生：“你的稳定性暂时还没法判断，不过稳定性可以后天训练。”

　　“低敏高稳，低敏低稳，高敏高稳，高敏低稳，一共四个维度。”

　　“你的岗位是总助，更偏内勤，入职后不会和太危险的东西打交道，不管你的检测结果处在哪个维度都不会说不适合。”
　　言下之意是不用太紧张检测结果。
　　“所处维度是能力、性格、生活经历的综合结果，维度评价也会反过来影响生活，你要选择最适合你的应对方式。”

　　张先生能感受到赵先生的好意，早一秒了解信息，就能早一秒多些应对未知的底气：“应对方式在入职培训里会教？还是我现在就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