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Q！！]初初一惊》空云山

5、文化祭前夕

　　秋山很小的时候就体会到，一个人能够经验过最好的感觉，就是明白自己只要付出努力就一定有所回报。

　　她从来都算不上是有恒心的人，可却是个认准一件事很努力的人。她做事也不算条理清晰，偶尔在紧要关头甚至会急得手忙脚乱，被赤苇毫不留情地吐槽。

　　赤苇和她完全相反，是个自律且有规划的少年。

　　所以她家女王怒急攻心时总会念叨起隔壁家的京治君，“你呀，多学学人家京治！”

　　会学画画并坚持下来的契机大概是小学时期被秋山爸带去美术馆的时候，对待什么都还懵懂的她被一幅画给震慑住了，一如往后许多年她被排球震慑住的那样。她站在那副画面前小声地哭着，细碎的笔触混杂着变化丰富的颜色在眼中跳着欢快的踢踏舞，每一个提笔落下的波浪尖仿佛绝世美人怎么看都看不腻。

　　回去后她牛皮糖似的缠着爸妈给她报绘画班。似乎也是那个时候，赤苇迷上了排球，每天都会去排球教室或者市民体育馆打排球。于是在那以后的每一天秋山都会跟着赤苇一起前往排球教室，然后两个小豆丁分道扬镳，一个在楼下打排球，一个在楼上画画。

　　这样一起上学、一起去兴趣班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国校六年级。升上国中后赤苇加入了排球部，秋山被推荐去一家更好的画室学习，两个人一起放学回家的机会变得屈指可数。

　　＞＞＞

　　不过看着美术部里张贴出来的自己的画，秋山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放弃画画。

　　“秋山的色彩平衡感依然把握得令人嫉妒呢。”部长站在她身旁摸着下巴说。

　　“谢谢夸奖。”

　　部长偷偷瞄着身旁比自己低了一年的后辈，时至今日她还清楚地记得这个后辈在第一学期开学美术部纳新大会现场，以半小时完成一张双人场景速写获得前任部长的首肯，免去繁琐的入社测评，直接接纳为正式部员。

　　和她坦率直爽的性格相反的，是她对于线条和色彩的感知与把握超乎寻常的精湛敏锐。

　　好比目前自己面前的这一张偏向于油画风格的作品，冷暖对比强烈，光影捕捉相当到位，虽然作画对象的面目做了模糊处理，但不妨看画的人直观地感受到他内敛的冷静的锋芒。
　　——仿佛是要斩断前路讨人厌的荆棘与迷人眼的乱花，为身后的人开辟出一条坦途一样。

　　＞＞＞

　　“不如我们班经营降压类的商店吧？比如烤蛋糕提供给压力大的人让他们砸在随便谁的脸上，或者干脆提供给闹矛盾的情侣，让女方砸在自己男朋友的脸上泄愤，怎么样？”班长矢野提议道。

　　“点子是不错，”秋山在白纸上记录下来，“但蛋糕还是用来吃吧。而且打扫起来也挺麻烦的。”

　　“嗯……那搞什么好啊？哎呀气死我了没能抢到礼堂的租用名额。”矢野抓了抓头发，看上去像是到了濒临暴走的边缘。

　　“好啦冷静一点，矢野同学。没有舞台剧，可供选择的余地还是蛮多的。”秋山试图安抚。

　　早上班会课宣布下个月举行文化祭后就进行抽签决定模拟店委，秋山直觉自己最近肯定是最近一直熬夜看漫画才抽中了画了小红花的纸条。于是每逢课间就和执行委员扎堆抱团，商量模拟店经营什么好。

　　“搞咖啡馆肯定会和别的班撞上的，这个就先排除吧，我们一定要拿到一个好名次。”矢野点了点纸头的一角。秋山这才注意到平时一直埋头学习的班长大人竟然涂了颜色非常少女的护甲油。她把咖啡馆这个选项划掉，然后看了眼自己的指甲，突然产生了想涂护甲油的念头。

　　“要不搞鬼屋怎么样？”一个男生兴奋地说。秋山看他一眼，印象里似乎是个恐怖元素爱好者。

　　矢野立即驳回，“个人兴趣还是留给私人时间吧。”“嗳——不会是班长大人怕鬼吧？”那个男生贼兮兮地笑着。

　　“吵死了你！还有别用那个来称呼我！”矢野顺手卷起手里的一沓纸头，朝男生胳膊挥去。

　　“秋山枫！有人找！”座位离门比较近的同学指了指走廊。

　　秋山从围在周围的人群中找到缝隙找到了站在走廊上一个不断向教室里窥探的神情忐忑的不认识的妹子。她向帮忙喊人的同学道了谢，走出教室在那妹子面前站定，“我是秋山，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是二年六班的幸田泽奈，很抱歉突然来找你，但是这件事我想来想去只有秋山同学才能胜任……”女生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

　　妹子你知不知道你看在看上去就是要告白的节奏啊。秋山内心戏多地吐槽。面上堆笑问：“如果我能办到的话，幸田学姐直接说好了。”

　　“我前几天参观了美术部的展览，感觉秋山同学画得特别好看！所以就想拜托你能来指导一下我们班的海报吗？因为班里实在没有艺术细胞丰富的人……”幸田声音越说越低。
　　诶、诶——？

　　秋山眨眨眼，不经意一抬头，看到了提着她便当盒朝这边走过来、但看到她在和别人交谈而停下脚步的赤苇。

　　＞＞＞

　　“所以你还是答应了？”

　　秋山点点头，从赤苇的便当盒里夹走一块厚蛋烧，再从自己便当里夹出章鱼肠给他。

　　终于敲定模拟店做什么的午休有一种松了口气仿佛搞定了什么伟大工程的悠闲。她久违地和竹马、木兔前辈三个人在天台吃午饭。

　　“赤苇做的饭和以前一样好吃！”

　　“……你好歹是个女生，提升一下女子力吧。”

　　“我懒。”秋山坦荡荡，“说起来，赤苇、木兔前辈，你们班级的模拟商店决定是什么了吗？我们班是迷宫。”

　　“嗷嗷嗷！迷宫！”如果秋山没看错，刚才，木兔前辈的眼睛刷地一下亮了起来。

　　秋山咽下嘴里的食物，夹起饭盒里做成章鱼形状的香肠说：“设置了解谜关卡的迷宫，走到终点会有奖品。哎你们倒是回答我的问题啊。”

　　“我们班好像是咖啡馆。”赤苇吃相很斯文，就像他的站姿一样有韵味，但不知怎么就是吃的很快。三人中他率先吃完，收拾了餐盒后倒了三杯麦茶，递了两杯给左右两边的人。
　　“木兔前辈，就算是三明治，多嚼几下有助于消化。”

　　木兔吐舌朝他扮鬼脸，然后回答了秋山的问题：“我们班是舞台剧哦！”

　　“诶！这么棒的吗？剧本是什么？”

　　木兔灿烂地笑着，在唇前竖起食指，“保密啦——”

　　秋山有些失望地扁扁嘴，戳了戳米饭。

　　赤苇看她一眼，提醒她：“凉的吃了胃里会难受。”

　　我的竹马君，有的时候可靠得过分了。秋山三两口吃完便当，结果吃得太急噎着了，在邻居家少年略带无奈的注视下灌了一口他递过来的大麦茶。

　　＞＞＞

　　好像下过一场大雨后天就越发的冷了，明明才十月份秋山已经套上了毛衣。放学后秋山和水户采购完文化祭需要的东西后在商场附近的公园里漫无目的地散着步，公园也因为凋零而充满了萧条的美感。

　　秋山从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小截炭笔——她通常会在口袋里放一支铅笔或者炭笔，有的时候因为忘记拿出来，从洗衣机里拿出来的画面太美而被家里的女王说一顿。她喜欢仰头看苍穹之下的树木，无论夏天还是秋天。今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的天，枯枝枝头栖息着两只喜鹊，还有未凋的叶子。

　　水户在附近转悠，逗了一会儿流浪猫。她走到秋山旁边低头看她画画，赞叹秋山画技好好。“话说都快文化祭了，排球部居然还能去合宿？”

　　“嗯，反正合宿时间也不长。而且每年都会在春高预选赛之前固定在这个时间段举行合宿。”秋山的手没停，也没注意到水户欲言又止的表情。

　　“哈哈秋山对排球部比较了解呢。那个秋山，有件事想问你。”

　　秋山终于察觉不对劲看向坐在一旁长椅上的好友，“问吧。怎么了？”

　　“隔壁班的我一个初中同学拜托我问的啊，她想知道赤苇有没有女朋友。”话刚出口她就看到秋山一副误吃了过期酸奶的表情，心里大概有了数。

　　“嗯嗯我知道了，明天我会转告她的。”水户对秋山笑了下。秋山莫名觉得这个笑容富含深意，不过她没多想赶快继续画风景速写，心里暗骂这鬼天气，一会儿不活动手指就冻僵了。

　　其实她心里一点点不太舒服。本来她可以接一句“那就让你的初中同学尝试追求一下咯”，这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卡在了喉咙口。

　　＞＞＞

　　距离文化祭还有一周。除了正常上课外还要忙活模拟商店的准备事项，超乎秋山预料的累人：白天在校的休息时间基本全贡献给了迷宫的隔板装饰，除此之外还要抽空跑去二年级的教室帮忙看海报并提出修改意见；晚上写完作业熬夜赶班里的宣传海报。最近她起床，总觉得自己被荷包蛋培根合并颜料马克笔做了咖啡味道的多项式相乘。

　　“你是不是太拼了一点啊。可别在文化祭的时候倒下了。”

　　早训结束后前往教室的赤苇碰上了正在努力灌第二杯咖啡的秋山。

　　“还好吧。还差一点收尾了，今天弄完差不多就能睡个好觉了。”秋山说着打了个哈欠。

　　“加油吧。”赤苇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文化祭前一天下午，和班长矢野最后一遍检查完班级布置，确认无误后松了口气的秋山只觉得腿软。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秋山。宣传板也很漂亮。明天你可以晚点来哦。”矢野笑着说。她看着班级布置的时候，眼里闪着成就的光芒。

　　“谢谢班长大人。”秋山打了个哈欠，背起单肩包，“一起走吧？”

　　“好啊。不过稍等一下。”矢野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收拾好东西，不太好意思让人等于是手忙脚乱整理个人物品的结果就是，挂着美少女亚克力的钥匙扣掉在了地上，发出细微的清脆的声响。

　　矢野整个人一僵。秋山吃了一惊没能把这个哈欠顺利打完。

　　“啊矢野同学好像暴露了什么不得了的属性。”

　　Hit x 1

　　矢野干笑着飞快捡起钥匙扣，难为情地红了脸，却听到秋山说：“我有段时间也沉迷过galgame，这没什么的啊。我邻居家的少年也玩过几回。”

　　“男生玩倒是不奇怪吧，一个女孩子……”班长大人说不下去了。

　　秋山想了想，丝毫不手软地卖了自己的竹马：“没事啊，他还和我看过几次腐向漫画呢。”不过赤苇这个人除了排球、家人和学习以外，对待其他事物的态度不是很介意，或者说，不在意。

　　“……”Hit x2

　　秋山瞅了瞅窗外渐晚的天色，“不早了矢野同学，咱们早点回家吧。”

　　“啊？嗯。”“每个人都有点小兴趣，或者说癖好？美少女确实是一大杀器，女孩子会喜欢也没什么关系的。我是这么觉得的。”

　　“哈哈说的也是呢。”“放心啦班长，我不会说出去的。”

　　沐浴在夕阳余晖下的少女眉眼弯弯，在嘴唇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缓解了矢野心中的不安和紧张。

　　“谢谢你啊秋山。一起去吃关东煮怎么样？”“好啊好啊。”

　　＞＞＞

　　走到校门口秋山看到赤苇和木兔狠狠吃了一惊。

　　“咦？秋山有约好的人了？那这样吧，关东煮先欠着下次一起去吃。我先走了哦。”矢野和秋山挥别后向最近的地铁站走去。

　　秋山和木兔打了招呼后问赤苇：“今天训练结束得这么早？”“嗯，考虑到明天就是文化祭，监督和教练商量了下，训练就提前半小时结束了。”“诶这样。你们就等…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闻言赤苇露出无语的表情，“你的手机没开机啊。”“啊……忘记了。”都是睡眠不足的锅！

　　秋山抬头看了眼赤苇，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夕照映入深色的眼瞳，虹膜深嵌着沟渠，仿佛星星落入了眼睛。特别的好看。

　　木兔和秋山因为赤苇的关系也算混得熟了，他揉了揉秋山的脑袋说：“看秋山这么累的样子，去吃点辣的提提神怎么样！”

　　赤苇在一旁毫不留情地驳回：“木兔前辈这几天肚子不舒服还是算了吧，下次再去。”

　　木兔抱头哀嚎一声。

　　三个人最后决定去吉野家解决晚饭。秋山点了海鲜咖喱，赤苇安抚了下不能吃辣的木兔于是点了两份蛋包饭。然后三人乘地铁回家。

　　今天也不知道三个人中的哪一个人品爆发，他们在地铁里占了三个座位。因为有不认识的年轻女性坐在一边男生不太好紧挨着坐，虽说这一点在地铁上绅士得过分，还是让秋山挨着女士坐下，其次是赤苇和木兔。

　　“抱歉，她睡姿不太好。”

　　屁股占上座位后没多久秋山就昏昏入睡了，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索性歪在了旁边女士的肩上。赤苇见状连忙轻声道歉，把某个家伙的脑袋扶正。

　　女士不介意地摆摆手。

　　不一会儿秋山又把脑袋枕在了女士的肩上。

　　女士微微笑着对赤苇说，语气里带了些揶揄的成分：“你可以让她靠在你肩膀上睡哦。你们的关系看上去不错啊。”

　　“碰巧从小一起长大而已。”赤苇看了眼安静瞌睡的秋山，终究没按照女士建议的去做。

　　地铁到达下一站，女士起身下车，一阵人潮变换。

　　秋山也不知道是在睡梦中感觉到右手边没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歪在了赤苇的身上。她个子不算高挑，但也不矮，脑袋勉勉强强枕上了赤苇的肩膀。

　　赤苇猛地一僵，刚才还在思考的事情一下子变得不那么重要。重要的似乎变成了承受着另一份温度和重量的右臂和右肩。

　　车门关闭，列车开往下一站，秋山有朝着赤苇大腿躺过去的趋势。赤苇眼角抽了抽，伸手把某人的姿势板正，让她老老实实倚在自己肩上。

　　察觉到这边动静的木兔看过来，嘴巴瞬间张成了O型。按他以往的尿性已经开始打趣赤苇了，这次却意外地安静，并趁赤苇不注意，退出推特界面点开手机相机，偷偷拍下了这一幕。

　　“木兔前辈。”赤苇有些无奈。

　　木兔朝他竖拇指，“加油啊赤苇！”

　　他把刚才拍好的照片给赤苇看：黑发少年无奈地看向镜头，抬手似乎想挡住镜头却没来得及；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秋山自然向下垂的留海、细软的发丝间露出的一小块洁白的额头，根根分明的睫毛，以及高挺的鼻梁上欲掉未掉的黑框眼镜。

　　别看木兔平时大大咧咧的，某些时候却异常的敏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