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徒语

5、Chapter 05 海海入梦来

　　两日后，叶隽与金沅如期来到Donna的珠宝店，店主阿姨将需拍摄的珠宝交给店员，陪同两人一同在Covent Garden附近拍摄。
　　Covent Garden算是伦敦中心区域，有商圈亦有市集。市集入口有装饰漂亮的花草，一架老式木质钢琴被鲜花包围其中，如同仙境花园入口的自然幕帘。街头艺人在卖力地展示自己的技艺，歌喉或是魔术，偶有胸口碎大石的吆喝。叶隽曾与友人驻足，没成想小时候在家乡街头，或是在《还珠格格》里古时候街头艺人的展示方式，横跨中西，穿越古今，经久不衰。

　　叶隽作珠宝模特，金沅拍摄。店员小心翼翼地打开首饰盒，黑色天鹅绒布上陈列着大大小小数十件首饰，项链，耳环，胸针，不一而足。
　　首先从Donna极为喜欢的一件金饰项链开始拍起。金饰镂空精巧的设计，点缀秀美又大气的红宝石亮眼，如果叶隽不知道这款设计出自Donna之手，怕是会以为是中国人得自东方传统经典的灵感。镂空雕刻下金色链条流苏状，很难不让叶隽想起古时宫廷的配饰，步摇与项链都有类似的巧思。

　　叶隽小心翼翼地戴上，她看到了价签，着实不菲。粗略估摸这一盒首饰，大几十万，Donna就如此信任地交由她们。叶隽感谢生活中萍水相逢的信任。
　　叶隽骨相棱角分明，如若不刻意表情，是绝对生人勿近的冰山美人类型。熟悉的朋友就会知道，她绝对好交道，只不过给予熟悉的机会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多。对叶隽来说，一切顺其自然，交朋友亦如是，简单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烦扰。

　　叶隽换上另一套耀眼闪光的珠宝，长水滴状亮钻耳坠，玫瑰紫色，项链以沉甸甸的蓝紫色宝石棱钻交映为主体，如一朵耀眼宝贵的海洋之心。这一套珠宝足够分量，大却不夸张，反而蕴藏内敛的张扬，如高贵优雅又历经岁月沉淀的气质美人，足够美丽耀眼，不刻意张扬展示，略有收敛之气，但依旧无法掩盖逼人的美，自带温柔的锋芒。

　　叶隽和金沅拍完一整首饰盒的珠宝照片，和店员一起回店里换第二批饰品。阳光正好，叶隽藏青色西装外套与长裙映出珠宝格外的光泽，在Covent Garden鲜花映衬的钢琴旁佩戴珠宝拍摄的这组照片，叶隽喜欢了许久。

　　拍摄大半上午结束，叶隽挑选照片发送给Donna，叶隽与金沅暂且告别Donna。
　　金沅明日的飞机回国，叶隽陪金沅在市中心闲逛最后一个下午，回宿舍整理离开的行李。

　　叶隽坐在金沅宿舍椅子上，看着金沅收拾打包最后的物品。
　　“唉，看着你整理行李，就想起自己过几天也要走了啊。虽然还是没怎么能打包行动起来。可能就是不想整理。”叶隽看着金沅来来回回走动整理，突然感慨。
　　“你会不想走吗？”叶隽问金沅。
　　金沅顿了一下，稍停手中的整理。“时间好快啊。”而后抬头看向叶隽。“也会不想走，可是好像结束了，也得走了。”
　　叶隽瘫坐着长叹。“好像一场梦啊，怎么那么快呢！”
　　生活就是这样，一场接着一场的戏上演，一场相聚谢幕，另一场又紧锣密鼓地开场。相聚有时，但总得拥抱一次又一次的离别。

　　第二日叶隽和金沅拉着三个箱子去希斯罗机场。
　　“当时我刚到伦敦下飞机坐得第一次地铁线就是Piccadilly Line,从King’s Cross下地铁走去的我们当时的宿舍。”金沅在地铁里对叶隽说。“后来换宿舍了还是这条地铁线，今天依旧是如同平时去上课，只不过不在Russel Square出站了。我们将直接坐到最后几站。”
　　是了，平日去学校上课也是Piccadilly Line, 今日恍若与平日毫无不同，只不过今天不再中途下车。就像一场旅途总有终点，一辆列车总会到站，她们也会不再中途停靠体验各处光景，该去一段时光列车的末尾说再见。

　　距离登机还有些时间，此去一别，不知什么时候再见。两人在机场寻了一处咖啡角坐下，点上甜点与茶，在英国两人最后一起的Tea time。
　　“说起来在英国的第一次下午茶时间，也是我们一起度过的。”叶隽忽然感慨。
　　“是啊，还有一起在Baker Street和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度过的时光，记忆的点点滴滴都会帮助记得。
　　叶隽送金沅登机。目送金沅推着登机箱走进安检，两人拥抱，挥手告别。
　　“回国了欢迎来找我玩！我们家人都邀请你! ”金沅笑着对叶隽说。
　　“好！”叶隽大笑。友人依依惜别，终要看着背影渐行，消失在人群里。

　　叶隽一个人坐地铁原路返回。与友人离别后，一个人的瞬间让叶隽更清晰地感知到孤独。

　　叶隽帮Donna又拍了两日珠宝。需要陈列拍摄更为细节的光泽与设计。小憩中途，叶隽陪店员去对面的Costa买咖啡，叶隽基本不喝咖啡，每次喝下都常心悸，索性约束自己不摄入。店员点了咖啡拿铁，请将牛奶换成oat milk燕麦奶。交谈才得知餐厅与咖啡馆有许多素食友好的同类替代品。叶隽只知伦敦有许多素食餐厅，现在发现许多非素食餐厅与咖啡店会提供素食选择。她与叶隽说，现在她慢慢在向vegan过渡，目前处于veggie阶段，但已经停掉牛奶等奶制品。“我也有受一点Donna和他们的影响，了解到更多畜牧业和食品广告背后的真相。慢慢就转变饮食方式了。”
　　叶隽惊异，“我也正在转变中。”
　　“你是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兼职工作的呢？”叶隽问。
　　“也是很巧。Donna的女儿和我是朋友，我现在还在念书，需要还自己的学生贷款，压力不小。想找一份兼职。我朋友就跟我说，她的妈妈珠宝店里正需要增加一名兼职的店员。她建议我可以过来，刚好朋友需要钱，妈妈需要助手，何乐而不为呢？”
　　叶隽也是在国外读书生活的过程中慢慢体悟到，国人对国外更注重能力而非人际的偏见。其实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任何一个地方的人都无法割舍情感的联系，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交流，人际关系本质都是共通的。朋友之间互相帮助，父母也会尽力帮助孩子们，无论是经济的支持还是精神情感的沟通。

　　与Donna和店员相处的两日，叶隽得知Donna从十七岁开始成为vegan, 纯素食主义者。她是新西兰人，开办了新西兰第一家素食餐厅。经营十三年后转手餐厅，决定来到英国重新读一个营养学的本科，更全面科学地了解营养与健康。后来她开始从事珠宝设计，开了这家店铺。与Covent Garden杂志主编因为珠宝与店铺成为了很好的朋友。现在她快七十岁了，你却难以从外表看出她的年龄。她打扮简单却精致，常着一身同色系衣物佩戴自己亲手设计的珠宝首饰。牛油果绿针织长裙，外搭较深叶绿色毛衣，珍珠首饰点缀，银发梳妆整齐，扣上绿色蝴蝶结，妆容精致自然。

　　珠宝店沿着木楼梯下楼还摆放了珠宝原石，未曾打磨或是打磨一半的切割珠宝棱块，亦有部分珍贵的珠宝陈列藏于楼下。令叶隽想不到的是，楼下会有一扇东方风格极为浓郁的屏风，非常具有中国古典气息，山水花草水墨上彩画。绕过屏风，是一架柔软的床，显然平日Donna会在此午间小憩，旁边是东方熏香与似是印度风格的摆件和佛像。地上一片小毯和蒲垫。叶隽下楼喝水时发现更别有洞天的是，由屏风入内还设计了一间整洁干净温馨的白色系厨房，厨具与餐具都看得出精心挑选过，料理机正在温煮着胡萝卜西葫芦白菜蔬食汤。

　　帮助Donna编写网站设计的程序员大叔，与叶隽中午一同接受Donna邀请have some vegetable soup和纯素饼干时，两人聊天。他跟叶隽说，珠宝店网站的编程与打理基本都由他完成，前段时间他与Donna还有其他友人一起去法国修习瑜伽与冥想，最近Donna亦忙于当时学习内容与心得的整理，希望可以分享出去惠益更多想要了解的人。

　　“你们练习瑜伽很久了吗？”叶隽问。她联系起楼下看到的陈设，大抵明白为何会有蒲垫与如此强烈的东方风格。
　　“Donna练习很久了，我也练习好几年了。”
　　叶隽试着问。“那你也是vegan吗？”
　　他点点头。我现在是vegan,也有好几年了。

　　“对了，你们俩要不要喝些茶？”Donna上楼问道。“哦，叶隽，之前我的一位祖籍中国的朋友送了我一些茶叶，你要不要拿些去喝？”
　　叶隽摆手。“不用不用了，谢谢。您喝吧。”
　　“据说是很好的茶叶呢，不过我也不是很知道。”Donna拿着茶叶上楼，递给叶隽。“你看看，你知道这款茶叶吗？”
　　“是英文包装？不过福建这款茶的确有名。”叶隽接过，却是英文包装。产地福建，岩茶水仙，叶隽了解不多也曾听闻，不过更为具体的辨别叶隽不精于此。
　　“是吗？我这位朋友祖上中国，后来全家居住在新加坡，现在在英国。她上次回去特意带的呢。”
　　叶隽谢过。“谢谢Donna,中国的茶叶您自己喝吧，我也马上回中国了。”

　　“你回哪个城市呢？”
　　“先回家乡，而后可能去上海或北京。”
　　Donna忽而笑着打趣。“叶隽，你这么善良美好的女孩子，好奇会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被你喜欢。”
　　叶隽不好意思地笑。“谢谢您的夸奖。其实也还在认识自己更多。有喜欢过一位非常不错的男孩子，人很好，是心灵美好，可以心灵沟通的灵魂。他也很有才华。”
　　“叶隽，好好享受爱情。这是你第几段感情呢？”Donna真诚地说。
　　叶隽忽而有些不好意思，笑着看向Donna。“The First, the Only one.”
　　“Oh God, your first love!”Donna惊呼，笑着又严肃郑重地对叶隽说。“那么好好感受，好好享受每一瞬间。叶隽，你知道，人生中通常first love很难走到最后。我很祝福你，不过亲爱的隽，就我自己经历来说也并非如此。Young girl, I wish you sweet love and life. All the very best.”

　　叶隽也只是笑。现在的她好像是已然让过往流动放下。但她十分感谢。感念在异国他乡遇到如此熟悉的陌生人，可以交流人生想法，分享生活方方面面。

　　“Oh，叶隽，真希望你还会回到伦敦。我们还能再见。”Donna对叶隽说。Donna帮助叶隽挑选了一条深海珍珠项链送给母亲，简单大气而不失精巧设计。日常和重要正式场合都合适佩戴的一款。
　　叶隽感谢Donna的信任与给予机会尝试。叶隽一一与Donna和每一位店员拥抱，告别。
　　“叶隽，希望你回中国旅途一切顺利。并且，也希望以后再次伦敦相见。”Donna送叶隽到门口。

　　一起工作几日的店员走到叶隽身边，笑道。“非常开心能和你一起工作。非常开心认识你。希望你回中国一切顺利哦！”
　　叶隽和其他人看着正在门口等她的男人，Donna打趣她。“好了，你今天也回去谈恋爱吧！”
　　众人笑得欢快。她跟叶隽低声耳语。“我的男朋友是个手很巧的木匠，我现在感觉一起生活是真的很幸福，让我感受到就和以往谈得恋爱不太一样。是有灵魂的沟通和平静美好。隽，下午听见你和Donna的对话，我也想跟你说，祝福你可以体验更多美好的人生瞬间，包括爱情。”

　　叶隽重重地点点头，对每一位萍水相逢的朋友道谢，笑着挥手。忽而眼里就闪着泪光。感谢生命遇到的每一位友人。走回Covent Garden市集与地铁站那条路，转身再深深望一眼。深呼吸，过几天离开伦敦，就不知何时会回到这块熟悉的陌生异国故地。

　　“她总是鼓励我，温柔地商量，温和地给出建议。是朋友是阿姨长辈，也随意聊到生活却给我许多启发。我很幸运遇见她，一切都刚刚好。”叶隽在日记本写下。随手翻到之前写的。“开学典礼，我上前与以色列同学打招呼，因为曾经在以色列交换学习的缘故感到亲切。恰好中国同学约着一起去中国城吃火锅破冰聚餐，我问他要不要加入我们一起去。他对我说，Sorry, I am vegan. So sorry I usually have to carefully look for vegan restaurants. 他看我似有不解，解释道，我不想伤害动物，我的妻子和我都是素食主义者。我遗憾地道别。”
　　后来他也是叶隽religion and law的课友。时隔一年多现在读到，叶隽有些恍然。

　　现在的她自然而然地蔬食饮食，自然而然地似乎成为了vegan，虽然她常常不会以素食主义者标榜。但她的身体自然而然地不再接受，选择了蔬果素食。以往中国人对素食常与宗教联系在一起的偏见，在叶隽自己因为身体感受和自然变化而发生转变后，她真实地意识到生活中的许多偏见与误解往往来自不了解，但人们常常放弃了解的机会，直接以自己的过往认知主观臆断地揣测。

　　叶隽也在想，如果自己没有自然的这一系列转变，她是不是也不会认识Donna，不会认识他们？去过这么多次的Covent Garden，为什么偏偏是在她发生转变后在认识恰好与她的变化契合的这些人呢？这很神奇，叶隽潜意识觉得，这绝不是偶然。

　　生活中处处有着对每个自我的提醒。或许，是你自己看见你想要看见的，可是这也需要你看见，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