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千山暮》暮色寒江

21、第二十一章 雪夜搜寻

　　而在这一边，山穴之中。

　　彻骨的寒冷，深入心骨的痛意，紧紧拥抱着的两人，只能以对方的体温维持生命，伤创交加的两个人昏昏而眠……

　　将晚时分，天又陆陆续续下起了雪。

　　合着他们运气还不错，新下的雪密密麻麻覆盖了积雪上的旧痕，刀宗搜寻他们的弟子也被风雪拦住了脚步。毕竟，在这样的天气里抓人，任谁都没多大兴致了。

　　茫茫山峦背后，有几个刀宗弟子正坐在山石下大口喝着酒，他们脚下伏着一只壮硕的雪獒，只不过，雪獒垂着眼睑，似乎也打不起精神。

　　“什么鬼天气，还出来找人！”

　　“呔，搞不好他们早就死在哪个看不见的地方了！”

　　“就是就是，你没看见，那丫头从修罗台下来的时候浑身是伤，估摸着就剩一口气了，还有那小子，被几位爷伤得可不轻……”几个人轮流喝着酒，边说着这些事情。

　　“在这种天儿里跑，简直就是个死！”

　　“真是苦了我们几个，恨不得寻了大半座山！”

　　“那可不行，二爷可是下了死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他们重重有赏，要是找不到他们……”那人做了个杀的表情，“二爷毒辣可是出了名的！”

　　“唉，那可怎么办？”

　　“找不到他们咱横竖是死，要不然，我们趁此机会赶紧跑了吧！”

　　“据说南方的姑娘又温柔又好看，你瞧瞧我们要找的那个丫头，据说就是江南来的，那模样还真是标致，要是能讨个这样好看的姑娘做媳妇就好了！”

　　“哈哈，大力你想女人可是想疯了，要我说，如果能离开刀宗，我可要去中原办个顶大的镖局，天南地北地跑镖，据说那样挣的会比较多，有了银子，娶几房媳妇都可以……”

　　“说得有道理，哈哈哈，总比在这里受人欺负的好！”

　　“哎，阿丁，你怎么不说话？”

　　“我……”说话的人憨厚模样，见他们盯着自己，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好半晌才道：“我，你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好，等风雪小一点，我们趁着夜色赶紧离开！”

　　“去这他娘的鸟刀宗！”

　　不知过去了多久，风雪逐渐小了，那三个刀宗弟子方才搓了搓冰冷的手站起来，其中一人拍了拍雪獒的脑袋，雪獒这才倦倦睁眼，那人立即将一块生肉塞入它口中，说道：“好了，伙计，我们快走吧！”吃了生肉，雪獒这才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

　　三人一犬，在苍茫的山间慢慢行走着，距无雪城越来越远。

　　忽然，雪獒如发了疯一样挣开束缚，一溜烟地往前冲去，牵着它的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只得望着它的背影啐了一口：“这个老杂毛，跑了也好，省得碍我们事！”

　　三人不理会雪獒去处，自顾自前行。

　　片刻功夫，雪獒便又冲回到他们身边，三人定睛一看，雪獒的嘴里正叼着一片青色的布，三人心知有了线索，又惊又喜，连忙跟着雪獒往前跑去。

　　不过半里路，便见厚重积雪之中，似乎有东西隐隐欲出。

　　叫大力的刀宗弟子眼疾手快，在积雪中用力一拽，就扯出一段青色的衣料出来，上面是被利器划过的模样，边缘沾着满满的血碴。

　　“这，这是那个丫头的！”他惊呼。

　　“哎呀，这里还有！”另一人也循着雪獒的足迹，在不远处的树根边又找到了半片裙子。

　　这时，雪獒再度奔来，将其他几件碎布咬来，拼凑下，果然是一件毁坏严重的衣衫，“你们快看，真的是她的……”他们三人都曾经在修罗台看到过，那个被称为刀狂之徒的少女，就是穿了这样一件衣服，如今衣衫变成这样子，难不成。她真的已经死了吗？

　　“我们再去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尸首！”

　　三人一犬再往前走去，不过一会儿，便见到高山遮眼，雪路阻行，在那嘶吼的狂风中，隐隐有野兽嘶吼的声音，似乎有野兽伏蛰其中。

　　雪獒抖了抖身子，竟也往后退了两步。

　　三人都变了脸色。

　　“无回谷！”

　　***

　　“明大哥，明大哥……”

　　“明大哥，你不要睡过去，快醒醒啊！”

　　依依摇着身侧昏迷不醒的明沨，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惨无人色。

　　方才不知怎么的，他们便睡着了，但身为大夫的依依明白，他们身体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真正睡过去，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必须有一个人要清醒着。

　　身侧的明沨侧着头依然沉睡，安静得十分异常。

　　她忙不迭从包袱中掏出火折子，在他脸上一照，她这才看清楚，明沨的脸苍白得不像话，眼下有些乌青，唇角还有一缕血线，她立即摸了摸他的脉。

　　中毒？怎么会？

　　她忽然想起来，明大哥当时在大牢中过毒，后来尽管服下了解药，但恐他心系自己的安危，便没有花时间将剧毒逼出，以至于毒愫才残留在体内。

　　该死！他这么关心自己，自己却没有注意到他中毒如此之深。

　　暂且压下愧疚之心，她即刻将身上的霜雪落抽出，擦干净上面的血迹，用火折子在刀刃处烧了一烧，便在他腕间割开一道细口，迫使乌黑的血流出来。

　　她放下刀，低头在他伤口处吮吸……紧接着，吐出一口一口黑血来。

　　剧毒一点点被抽离，明沨忽然有了知觉。

　　他睁开眼，便见依依在为他吸毒。

　　“依依，你这是做什么？此毒厉害的很，你莫要犯险！”他试图阻止她，却是无果。

　　依依哽咽道：“明大哥，你几番舍命为我，依依这条命已经是你的了，如今你剧毒在身，我又怎能弃你不顾？”

　　“还不明白吗？”明沨望着她，“你的安全，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明大哥……”依依摇头，“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依依……”

　　双目对视，有异样的情愫生成。

　　从金鼎山庄到江南药谷，再到严寒的北域刀宗，这一路他们从萍水相逢到倾心相交，历经数回生死考验，不知不觉他们就这样亲近了，如今，这一切都好似理所应当。

　　依依低下头去继续吸出毒血。

　　明沨没有再拒绝，手则轻轻落在她的肩上。

　　那双眼，静静凝视着身边的姑娘，他苍白的嘴唇缓缓牵出一丝浅笑。

　　***

　　刀宗，明镜堂中。

　　刀宗亲传二弟子仲遥坐在上首。

　　他铁青着一张脸，明显对郝行谷他们的禀告非常不满。

　　刀宗是他们的地盘，地形复杂不说，无雪城中更是机关重重，他们一个外帮的人，怎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跑了，这其中究竟是怎回事？且不论他们会出去乱说毁坏刀宗的声誉，就单单门内出了内奸这样的事情，才是最最令人恐惧的！

　　要是让他知道这个人是谁，非得让他死无葬生之地！

　　郝行谷和漠秋云垂头不语，其他一干弟子更是不敢说话。

　　那双阴骘的眼扫视过众弟子，在每个人的脸上细细观察着，看得众人不寒而栗。

　　最终，漠秋云道：“二爷息怒，内奸的事情我们早晚会查清，现下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我等便不信，在我们刀宗的地盘，他们能插翅到天上去，除非……”

　　“除非他们进了无回谷！”华倾接口道。

　　“无回谷……”

　　堂下众人再度沉默，其中的林楚青也低垂着眼眸。心中却道：二哥啊二哥，你为何这样沉不住气，即便他发现是我，我也已做好一切准备，你这样才会让他疑心！

　　“无回谷么！”仲遥冷笑一声，“那也是死路一条！”

　　堂下又有人议论起来，说起这个无回谷啊，当中有雪狼、雪狐等凶恶之物，之所以称为无回谷，便是有进无出，现下身受重伤的两个人进了这样的地方，无疑是自找死路……但是，没有见到他们的尸首，总是不能让他放心的。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通报，搜寻的人有了最新消息。

　　仲遥看向堂下的三名搜寻弟子，道：“发现了什么？”

　　搜寻弟子大力伏首道：“回禀二爷，弟子们亲眼看见他们在无回谷边被雪狼咬死……”说着，他将那些沾着血碴的衣服放在地上。

　　无回谷……雪狼……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围上前来查看，果然是依依和明沨所穿之物，只不过，此刻这些衣服都被撕扯成了碎片，还有鲜红的血凝成冰碴，摸着格外刺手。

　　林楚青没有说话，只是看向那三个人——

　　他们果然落入自己所设圈套之中，因为，那些衣物本就是他故意丢下的。他算准，搜寻弟子们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天气里，根本就没有心情仔细搜寻，发现衣物后，若不能找到尸体依然会被重罚，倒不如说个弥天大谎，谎称他们在无回谷附近被雪狼叼走，这样，合情合理，也不会被责罚，说不定还能得到赏赐……

　　郝行谷将那些衣服拿到仲遥眼前，确认道：“的确是他们的！”

　　仲遥再望向三人，问道：“可是亲眼所见？”

　　大力用力点头：“弟子三人亲眼所见！”

　　旁边的两个弟子皆点头称是。

　　仲遥这才放心地望了郝行谷一眼，示意他将这些东西毁掉，随后对大力他们三人道：“你们三人找到重大线索，本爷当重重奖赏，跟我来吧！”说着，他转身先行。

　　说不定要传授武功给他们，三人兴奋不已，连忙跟他走入密室。

　　漠秋云望了眼林楚青，见他点了点头。

　　***

　　内室之中，四周都被封闭着，只余一盏油灯散发诡异暗光。

　　仲遥终于停下脚步，对后面唯唯诺诺的三人道：“你们真的亲眼看见了？”

　　那三人斩钉截铁道：“是，我们亲眼看见他们被雪狼咬死!”

　　仲遥点头道：“坐下吧，我传你们三人刀宗无雪清风诀！”

　　无雪清风诀？那可是修习刀宗高深刀法的重要心法啊！没想到这次的奖赏如此之大！三人已经惊喜的不知说什么，连忙照着他的指示坐下，等待他传授心诀。

　　见他们三人皆背对着自己，仲遥掌心凝聚起八成内力，两只手朝着其中两个人的头顶压去，只听闷哼一声，两人便倒地不起，第三个人还未来得及呼喊，也断了生息。

　　仲遥擦了擦手，不屑道：“就凭你们，也配修习无雪清风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