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问归途》何葭烟

48、京城巨变（四）

　　不过一日，宫里传出消息，说太子没了。青绯在脑海里百般搜寻，也没从前世的记忆里找到关于太子之死的消息。也就是说，前一世，直到她魂归之时，太子都还活着。而且，太子素来好武，膂力惊人，没十来个好手定然拘他不得。
　　饶青岚也觉得事出有异，可是来人却说当真见到太子身亡了。她留住来人，问他：“那太子是被何人所杀？”
　　来人顿时不语，垂下了头，似在思索。青绯久不闻回应，心中着急，冲到他面前，问道：“庄王何时能够回来？”
　　来人被吓得当场跪下，不住磕头，道：“蒋大人已带人进宫，殿下不日便回，只是邹公子，回不来了！”
　　饶青岚不知此事与邹冉有何干系，便让来人站好，道：“你好生说清楚，不然赶出府去！”
　　那人双唇颤抖，脸上血色渐失，眸子中竟落下泪来，哽咽着道：“是邹公子杀了太子，他被肖将军当场格杀……”
　　邹冉后来虽不是很得庄王信任，却与庄王的手下颇为熟稔。他为人不似当年，很懂在细微处得人心，因而与庄王的手下十分亲密。如今他被击杀，这些人难免为他痛哭一场。
　　青绯只觉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邹冉明明可以问心无愧地继续做邹家的走狗，为何又突然有此举动？断了皇帝的后路，邹家还有活命的机会吗？他，为何这么傻？
　　原来，庄王被留在宫中的当晚，皇帝就派邹冉来盯着他。皇帝向来信任邹家，万万想不到邹家居然有一个叛徒。这邹冉还将皇帝的打算告诉了庄王，道：“陛下不敢伤了殿下，但是他想要青绯。”
　　庄王折扇轻摇，望着以往时常摇摆不定的邹冉，有些生气地问道：“你当初为何要害青绯？”
　　邹冉一怔，但想到边关传来的消息，便也释然了，开始向庄王讲述当年的故事。那年，他遇见青绯本就是一场有心的设计。一身好皮相，一副好文章，又兼知情趣，怎能不打动少女的心。他很快便与青绯亲密起来，也渐渐生出了感情。他的确仰慕她，这就是他接近她的初衷。但是他是庶子，若非机缘巧合，怎能娶得了青绯，这不过是他达成目的的手段。
　　哪知道，皇帝看上了青绯，邹家拿他母亲逼迫他。他知母亲为他劬劳半生，也没享过福，怎舍得为了自己的姻缘害了母亲。他只好去做牵线人，试探青绯的口风，问她是否愿意进宫，还使了些见不得人的计策。在事情闹得京中皆知的时候，在她父兄都被拘牢中的时候，她也是不愿意的。他终究没能撼动她半分，也终究只能看着她身陷深渊。
　　庄王听后叹息一声，道：“自古多情反被无情误，如今这世道，也不过如此！”
　　邹冉却突然跪下，看着庄王，用前所未有的诚挚的目光看着他 ，道：“殿下，我知道你已经接回了她们母女。如今，冉有一事相求，亦愿最后助殿下一臂之力。”
　　庄王垂眸沉思，似乎并不太相信邹冉，但念及他方才的推心置腹和严肃言辞，到底还是问道：“何事？你可直说。”
　　邹冉低声道：“殿下有所不知，陛下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药石罔效了。”
　　庄王一惊，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也不由得悄声询问：“我方才见他，还不觉有异，这是为何？”
　　“是我父亲。”
　　邹家向来唯皇帝马首是瞻，也仰赖皇帝得以高升，怎么会在此刻痛下杀手？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接着说。”
　　“父亲隐瞒了吩咐边关诸人故意折磨青绯之事，陛下得知后大怒，要惩治父亲，还说要枭首示众。又加上陈瑄反复翻查旧案，父亲担心当年谋害程斓之事被陛下推卸责任，两罪并罚，又需封口，恐怕在劫难逃。所以，他找来些江湖异士，让他们研制一种毒药，下在了进献给陛下的茶叶中。”
　　“宫中层层筛查，怎会检不出有毒？”
　　“这种毒无色无味，银针也没有用。即使有人当场尝过，也不会立即毙命，只有经过长时间的服用，才会令肌体残溃，毒发而死。”
　　“那你说说，你所求何事。”
　　“殿下为人，素来说一不二，冉所求，一为青绯，二为老母，三为无辜。若殿下能答应冉所求，冉愿为殿下披肝沥胆，杀尽拦路者，成全殿下大业。”
　　庄王在如此赤忱的目光之下，心中有所触动，终于点头，道：“好，本王答应你，你且细说。”
　　“冉可为殿下击杀太子，山河自然拱手于殿下。如此，只为青绯余生安乐，老母晚年有依，陈瑄，或者该称他程渊，与爱侣重聚。程渊有一夫人，据说闺名秦思月，冉当年曾听父命追杀程渊。后来担心此事败露，便将他夫人抓去了边塞，以此要挟，还望王爷帮他救人回京。这三桩事，愿殿下一一做好，冉死而无憾！”说完，他对着庄王磕了三个头。
　　庄王想起自己顺手带回来的秦思月，没想到自己早已救得此人脱离苦海，便道：“那名女子，我已经救回来了，乃是青绯心善。”
　　邹冉满意一笑，点了点头，道：“果然，世间只有我邹冉终归死路，旁人都能得个善终。”但他一想到自己此行既能解救天下苍生，又能赎罪，还能保全老母，实是一大幸事，真有牺牲一人成全天下人的豪情，便转而道：“殿下，明日清晨，等好消息。”
　　于是，第二日清晨，邹冉仗着太子平时对他的信任进了太子宫殿，借口要与太子比武去了演武场。
　　哪料到，肖靖远早就带着方小柔在那里练着了。邹冉一愣，问道：“肖将军这么早？”肖靖远对邹家人没什么好感，只是瞥了他一眼，道：“嗯。”说完就准备下去，还示意方小柔跟他走，又看见太子在一边，只好先拉着她行礼拜见。太子急着比武，便没说什么就让他们二人下去了。
　　邹冉早已准备了暗器在身，这次定要一招致命。不过几个来回，邹冉就被太子压制住了，他乘势亮出臂间利刃，迅速割破了太子的咽喉。
　　肖靖远眼看不妙，却来不及相救，一出手不过是一拳击向邹冉后心。邹冉待要转身，方小柔却已抢过身边士兵的武器抛向肖靖远，肖靖远只等他转过身来，枪头一下穿透了邹冉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