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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五千年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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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君顿时摸不透桑蕖到底站在哪一方,事关他君山子民,他定不能由桑蕖任意胡为,焦急道:“桑仙人,万万不可无礼呀!”
桑蕖也并非没有自己的考量,但她依然未叫破衣消减丝毫魔息。
破衣魔息压迫力过于强大,桑蕖不再靠近他,只是呆在自己的仙障内。
须臾君也堪堪能受,将窦宝护在自己的仙障之下,豆大的汗珠自他脸颊流下。
桑蕖便站在他不远处的云团之上,小声道:“须臾君莫急,我觉得这‘应龙’有些奇怪。”
须臾君何尝不懂这道理,只不过如今他黔驴技穷,后有君山数万子民等他退治黄泉,如今就算前方只是根稻草,他也要试他一试。
桑蕖抬高声音道:“既然前辈自称应龙,为何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黑影冷哼一声,傲慢至极:“本座愿意如何,何须汝等置喙?!”他好似不愿再与众人多言,又加之破衣的魔息令他十分不适,做出展翅逾飞的模样。
须臾君深叹一口气,忽然剑光耀眼,那剑气竟然直指破衣而去,“桑仙人,实在是对不住!”
须臾君虽仙法不如桑蕖,却早她千年便飞升上仙,剑法亦是风凌绝厉,剑尖切开了破衣魔息,使他不得不分神。
就在那刹那,黑影仰天咆哮,龙尾狂甩,宫廷城墙倒塌。窦宝心道不妙,他们在凡间私用仙术,若此刻又伤及无辜那便是重罪。
然下一刻,月光仿若水中波纹徐徐散开,倒塌的城墙宫宇竟然恢复了原状。
偌大的殿前广场,仿佛丝毫未受方才黑影作乱的影响,一切保持常态。
月色之下,桑蕖把玩着玉海螺,手指尖牵着一缕操纵幻境的画布,正手幻境,反手人间。
窦宝大惊之余连忙上前阻止须臾君:“夫君冷静,万不可对桑仙人不敬呀!”
桑蕖显然已经做了决定,道:“前辈即不愿显露真身,我们本也不该对你再做纠缠。只是我们有要事寻找应龙,是以,绑也要将你绑回去。”
不顾一旁的须臾君与窦宝如何错愕,她话音刚落,破衣便如一道离弦之箭向那黑影攻去,长刀在月光下泛着耀眼的冷光。
须臾君不禁惊叹,没想到这主仆二人默契竟已达心灵相通之境,足可见羁绊之深。
桑蕖牵着幻境牵制黑影,有破衣在前便无需她亲自下场打架,在他身后自然也更加安全。
只见二人一攻一辅,黑影很快便落了下风。
只是黑影身法极快,并且有灵力供应,很难不伤其毫毛捕捉。
桑蕖在幻境上撕了个小口,对须臾君与窦宝道:“此兽恐怕在外设有续灵阵,这才能与我们消耗如此之久,劳烦二位去寻一下。”
须臾君点头,将走之际递上一物:“仙人,此乃君山祖传的良驹套索,兴许能用上。”
窦宝在一旁道:“夫君,这是套马索呀,难道你叫仙人用其套龙?”
须臾君叹了一叹,“我也甚怕这绳索不坚固,只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工具了,总比赤手空拳要好的多。”
此话倒提醒了桑蕖,临行前祁孟借她那条驭龙链至今仍放在她虚鼎某处,只是此链曾以连栓五条雷龙而闻名,威力巨大,她事先询问:“你们二人可有龙族血脉?”
须臾君摇首否认:“我修仙数千载,父母俱是凡胎。窦宝家承灵狐族一脉,自然与龙族不相关。”
“那我便放心了。这条驭龙链以血缘认敌,提前询问,以免伤及无辜。”
桑蕖自虚鼎中取出驭龙链,须臾君道:“我力气大,让我来吧。”
桑蕖望着手中驭龙链,那链子乌黑哑光,一头带着锋利尖锐的倒勾,她忽然没由来的心神不宁,脑中竟闪过被倒勾刺穿的画面。
……她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桑蕖深知自己没有龙族血缘,不可能被此链所伤,那又究竟是为何……
“仙人?”须臾君见她久久不动,有些疑惑。
眼见着破衣已经形成压迫之势,此时是捕捉最好的时机,须臾君便又道:“仙人,您可是有何疑虑?”
桑蕖确实担忧,但这担忧来的没有由头。她将锁链交给须臾君,道:“许是我多想了,须臾君请。”
她牵着幻境站到一旁,心中却愈来愈不安,脑中突然开始有似曾相识的画面闪过,最后定格在染着鲜血的倒勾之上,倒勾光滑的表面上映着一个她熟悉的身影。
冷风袭来,桑蕖打了一个寒颤,失声叫道:“等等!”
然须臾君已然将驭龙链掷出,那粗壮的锁链立时形成一根长剑,倒勾寒芒大盛,立时找到了目标。
目标却不是那黑影。
桑蕖只觉得口干舌燥,全身如堕冰窖,声音已然喊哑,“破衣,快躲!”
她立时操控玉海螺蓄水追击,以幻境阻挠,却都是无用,即追不上,亦阻止不了。
驭龙链如同划破长空的剑,将破衣瞬间刺穿,他被倒挂在锁链之上,铁链一寸寸没入他的血肉,直到倒勾深深嵌入他胸膛之中。
破衣闷哼一声,一贯强健的身形竟出现几分佝偻,鲜血自唇边流下,他抬手拭去,眉心却紧紧拧起。
驭龙链紧紧将他捆绑着,随即生生被黑影击飞几丈之远。
破衣在一片血泊之中,勉力想爬起,但那驭龙链却越锁越紧。他勉强抽出一只臂膀,那条胳膊被挤压得扭曲,他却仍用其支起上半身。
鲜血自锁链之间汩汩流出,穿身钻心之痛,他极力掩饰,额头上却有青筋暴起。
桑蕖双眼通红,失魂落魄地跳下云团,破衣用那只显然已经折断的胳膊撑着地,极力摇头,“小蕖,快走!”
若在平日,桑蕖定能注意到天地变化。而此时的她受到如此巨大的打击,感官被突出起来的噩耗弱化,等察觉到危险时已晚。
地缝突然张开,好似一只忽然睁开的眼睛。
“八荒眼!!!”
设计之人显然将时间计算得恰好,须臾君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拼力运功欲将桑蕖推走,却终是晚了一步。
随着大地之上那独眼的开合,有无数手将她拽了下去,她极力想要抓住什么,但很快没入了地下。
须臾君反应极快,他虽未救下桑蕖,转头便移步扛起破衣,躲过黑影的连环攻击,大喊道:“夫人,莫再恋战,先行撤退!”
***
桑蕖身体很沉,好似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云非云,雨非雨,庄稼下地不冒头;王非王,帝非帝,百姓饿的直发愁。”
她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喘息,“破衣!”
立刻有人扶住她,问询道:“公主,您怎么了,大热天的怎的手脚冰凉,可是身体不适?”
桑蕖抬眼望去,面前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担忧地看着她。
四周蝉鸣阵阵,十分聒噪。
她身处于一破败庙宇之中,膝下蒲团已被磨得残破不堪,而她身体中灵力匮乏,本命法宝玉海螺也不知去向。
“我们这是在哪?”她问。
身旁女子道:“应龙庙呀,殿下,您怎么了?”
桑蕖猛地站起身向外走去,刺目的阳光与震耳欲聋的蝉鸣使她头晕目眩。
空气中散发着炎夏的热,桑蕖体力不支,身体中有一处在拼命叫嚣着。
她要回去,破衣还在等着她。
就要摔到之时,被一人稳稳扶住。
“实在对不住,我家小姐在这庙中跪了半日,身体不甚舒爽,请公子见谅。”
丫鬟冲上来连连解释,桑蕖却听到头顶那人轻轻一笑,声音低沉悦耳,直入心中,“我知道。”
桑蕖恍惚地抬起头,阳光顿时刺目,她用手挡了挡眼睛,眼前人的相貌也逐渐清晰起来。
那人面带一抹温和的笑,容貌虽谈不上惊艳,却透着一丝暖意,身着极为普通的布衣,黑发有几缕散在他脸旁,只有一双黑眸深深的,仿佛有摄人心弦之力。
丫鬟不解:“公子知道什么?”
那男子道:“你家小姐在此跪了半日。”
丫头立刻警惕起来:“公子竟在暗中偷窥我们?”
那男子道:“姑娘误会了。在下不过是这应龙庙的侍从而已。”
这庙破败不堪,香火衰败,怕是连乞丐都不愿落宿。丫鬟狐疑道:“这应龙庙我家小姐已经来了三年,怎从未见过你?”
“上月初一,二五,这月初三,姑娘都曾来过,我说的可对?”那男子眼神落在桑蕖身上,音容淡淡。
桑蕖头上冒着虚汗,心乱如麻,哪里还在意男子说的话。
男子又道:“今日是十五,姑娘又来了。”
“我又来了。”桑蕖听见自己说。
她如同行走在逆流的时光之上,她曾亲手封存的记忆好似覆盖着一层薄纱,温暖得诱人。
那男子指尖的温暖尚留存在她肌肤之上,她竟觉得这感觉熟悉又贪恋。
一场大梦,她活在梦中。
从男子的角度,正巧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与因为炎热而微红的脸颊。
桑蕖站直身子,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指尖尚留着她肌肤柔软的触感,男子不觉望着指尖出了神,她已经走远。
他竟是为何现了身呢,是看不过她跌倒?
还是为了与她相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