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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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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一统魔界三道的魔尊魑?
桑蕖目瞪口呆,原本做好了心理准备,知晓大概会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但却从未想到是失踪千年的魔尊。
莫非另有所图?
大惊之余,这却是桑蕖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即便有神魔契约的羁绊在,她却也心生顾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这时有脚步临近,约是黄泉大牢内来接她的鬼差。
“我要回去了。”桑蕖飞快地说,便向脚步声的方向跑去,跑了几步终究没忍住回头一望。
破衣站在巨大的檀木下,形单影只,很是凄凉。
凄凉得令桑蕖心间一动。
毕竟是她养的狗,如此可怜的样子看着她着实心疼。
她说道:“明日……还在此处见吧。”
破衣答:“我等你。”
桑蕖回到黄泉大牢,路过孜株牢房时才想起夏枯草的事情。她因破衣的身份而心事重重,匆匆道:“对不住,我明日再采于你。”
道主见她心中有事的模样,心生好奇,翻身跃起。何奈自身遍体鳞伤,脚一软,直接摔在地上。
脸着地。
孜株揉着脸将将坐正,便遇上桑蕖投过来的目光。
好歹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算是没白摔。
桑蕖想起破衣还是犬形时也常常如此,摔得东倒西歪,浑身脏兮兮的还要往她身上蹭。
孜株道:“有心事?”
桑蕖本不想搭理她,但转念又改变了主意,“倒没什么心事。只是在想为何麟犀会觉得魑的魂魄可帮他打开结界?”
孜株露出诧异的神情,一双狸猫眼盯得桑蕖感到不适,“魔尊练成了炎黄破,可破世间万物。”
桑蕖轻轻点了点头。她曾听潭丰提起过炎黄破,此功法乃世间最为凶险,练成的无论神或魔屈指可数。
可他们后来都死了,皆因反噬而死。
桑蕖道:“练炎黄破的都死了吧,魑缘何活了下来?”
“无人知晓。”孜株摇头,“倒是有几种说法,有的说魑天赋异禀,但更多盛传,魔尊大人……是被救活的。”
传闻言,魔尊闭关时身边带着一个护法的女童。而那女童,便是下界降魔的九天神女。
她救了魔尊。
孜株说这话时盯着桑蕖,仔细观察她的反应。而桑蕖面色淡淡,微微偏头思索,全然不知晓的模样。
“普天之下能有如此高超法力救人的……昆仑山的容雪真人,还有九天的几位老古董都兴许可行,但他们万万不会去救一个魔呀。”
难道传闻有假,不是她?
孜株不死心道:“我有一问,还望上仙解答,魑一统魔界,难道天界不忌惮?天界从未派你来过魔道么?”
桑蕖眼眸凉凉地扫过孜株,心里直道她问得太多。
是有过一次。
许是降过太多妖魔,桑蕖对此却记不太清了。依稀记得那年她乔装入了魔界,但魑已经闭关,她并未与他打过照面。
不久后,魑就失踪了。
但他许是因为炎黄破而魂魄分离的也犹未可知,毕竟还没听说过谁能活下来。
次日,花骨山山雾朦胧。
桑蕖沿步道拾步而上,远远地便见一黑衣劲装的男子立于古檀木下,遥望黄泉。
黄泉之风浪滚滚,刮得他衣衫猎猎,却不动如山。
“穹苍殿也可望见黄泉。”她人未到,声已至。说出口来,却有些迷茫,好像是顺口说出深刻在脑中的记忆一般流畅。
破衣立即转身,原本冷凝的俊颜瞬间变得温柔,转瞬已至她身前。
桑蕖气色比前一日要红润许多,明眸浅浅,含笑而来,仿佛晨间清池中的一抹半开的青莲。
“小蕖。”破衣比昨日规矩了许多,只是站在她身前一步距离,有点眼巴巴的感觉。
桑蕖躲了一下,道:“魔尊大人如此拘谨,倒是折煞小仙了。”
“为何如此说。”破衣音色微沉,却低沉得悦耳。欲伸手拦住她,但又好似怕她多想生生停在半空,就那么堪堪一挡,“小蕖,神魔之约不可破。既然你我已经结下羁绊,世间便没有解除的法子。”
“威胁我呢?”
“我……不敢。”
桑蕖眨眨眼,“羁绊虽在,却可以驱逐。”
破衣道:“你,要驱逐我?”
桑蕖未置一词。
破衣孑然而立,暗色的眸中像是汹涌着巨大的哀痛,声音有些暗哑,“小蕖,你痛时,我可替你受,你恨时,我便随你上九霄。自在寒岐山上你赐我姓名那一刻起,我便只是破衣,是你的使魔。不要驱逐我可好?”
桑蕖转眸看向他,忍不住破冰一笑。
早闻他性格冷酷无情,肃杀决绝,翻云覆雨间便是尸横遍野,传闻与眼前之人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我从未想过要赶你走。”桑蕖道。
她倒不担心他会害她。神魔契约之所以为最不平等的条约,便是因为使魔无法伤害主人分毫。
更何况,桑蕖想要尝试着相信他,这是千年来的头一次。
她绕开破衣走向山崖,此处正好可望黄泉,“若我未记错,你还差三魂未归体?”
破衣未答,算是默认。
“另外两魂在何处我不知,但肯定有一魂定是掌握在被九头蛇附身的麟犀手上的。道主孜株手中的一魂回归了本体,是以你才躲过了冥火之灾。昨夜我一直在想,为何你已在此处,麟犀手上的那一魂却没有主动归体呢?”
桑蕖抬手,遥指黄泉。只见她目若繁星点点,浅声说道:“我忽然想到你曾跌入饿鬼道的冥河,伤的不轻。而冥河即是黄泉分流,是以,这冥界黄泉道,只有一个地方你去不得,那便是黄泉之下!恐怕麟犀将你的魂魄藏在黄泉底下了。”
桑蕖说罢,又陷入疑虑,“然我乃仙体,你是魔胎,均入不了黄泉太深……该如何是好呢?”
破衣却好似并不看重自己魂魄之事,方才郁郁早已烟消云散,他跨近一步,眸底满是笑意,“你为了我的事想了一夜?”
桑蕖正一本正经地思索,这厢被他这一问弄得哑口无言。她一向光明磊落,但此时此刻,却是不想承认的。
承认了怕他骄傲,不承认却好像在掩盖什么似的。
桑蕖未答,表面上瞥了破衣一眼。她手心突然多出一物,是个钥匙的形状,以鬼魂之气裹着在她手心跳动,泛着点点金光。
破衣:“解元神窍的钥匙。”
桑蕖收于袖中,微微讶然,她原本还在担忧身上这道禁制。当初麟犀如此轻易便解了她身上那道神仙禁,大概是知晓,有元神窍,便可牢牢控制她。
“……谢谢。”桑蕖没问他如何得来的,道:“如此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桑蕖叫破衣去监视麟犀,自己则留在花骨山上继续研究封印。
她坐在古檀木之下,神识出窍,顺着阵脉向大阵中央摸索。此刻她眼前一片金银之光,乃频频闪耀的山川之灵,而她本人则如同山川中的一缕泉水,徐徐前行。
桑蕖已然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最后一道防御关卡,她已经卡在这里许久了。
眼前赫然是一面五行阵,东南西北中,各代表着金木水火土。五个方向相生相克,联动而行。
桑蕖属水,前几日在与阵法联动之时,也只有属水的北方响应了她。设下此阵的尤姬竟能与五种属性相附相依,修为实在非她所能比。
桑蕖儿时曾偶然听得教她仙术的师父们嚼她舌根,大抵意思便是她比起尤姬来灵根相差甚远,曾经尤姬无师自通的东西,桑蕖却要学上数十遍才行。尤姬三千岁便飞升上仙,渡雷继承神女之位;而她则一万岁仍卡在一小小的情劫过不去。
都说情劫是最容易历的劫,喜怒哀惧爱恨怜,都与情爱有关,应是最容易体会的才是。
寻常小仙下个凡便能体会的,桑蕖下了无数次凡都……未能成功。
愁得潭丰上仙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好在她虽然比不上尤姬,但灵根比起同辈分的却是姣姣,在别的方面,例如破阵,都天分极佳。
但此五行阵却至少要五位与她修为相当属性相符的人来共同解除封印,这便棘手了。
桑蕖并没有灰心,她立于正北,凝息闭目,以纯净的水之仙灵再次去探。刹那间,她袖中闪过一道微光,融入她的灵气,竟带着她逐渐汇入五行阵中央!
只见原本寂静的五个方向具都闪烁起星芒来,仙灵自桑蕖所在的中央沿着脉络散布到其余的四角,徐徐缓缓,仿佛流淌过的是这万年来的岁月。
桑蕖正讶然着,却见五条光芒汇于一起,从中翩跹行来一红衣绝色女子,手持一物,对桑蕖浅声道:“这个,还于你。”
桑蕖接了过来,是那颗琥珀状的暗红卵石。“方才是怎么一回事?”
那绝色女子微微一笑,倾国倾城,“吾自然是受你感召而来。”
绝色女子多看了桑蕖两眼,便已了然,“前几日你来时我感觉不到你,便自然不会出来。”又目及桑蕖断开的仙骨,“未想到……禹伢那小子竟如此亏待于你。你这丫头,曾是九重天的神女吧?”
桑蕖点头,“不知前辈是……”
“吾名为尤姬。”绝色女子道,指尖指了指向桑蕖手中指了指,“因感受到你的神女之力而来。”
竟是尤姬!桑蕖却已顾不得震惊,她有更好奇的事,手中卵石散发着幽幽暗光,“这不过是我无意中捡到的石头罢了。”
尤姬笑了笑,“小丫头,那是你的心头血,岂是无意便能拾到的。”
心口处仿佛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撕开,往里看去,记忆却一片苍白。
桑蕖痛苦地捂着心口,多日来的不安终于溃堤而出。
她可是有什么不记得了?
而她在记忆中摸摸索索,却始终寻不到一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