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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咒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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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支持的情况下,封柌还是嫁给了陈玮。
填写结婚登记表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兴奋,握着笔的手,挥舞得飞快,脑海中一直紧绷的弦化作两个字,“终于”。
终于,两个名字有了互相牵绊的联系,他们两个人,也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转头看向身边亦在低头专注填写表格的那人,渐渐的,就看得痴迷。他自然是好看的,封柌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即便随意一瞥,也会沉浸在他低眉抿嘴的细微表情里,哪怕只是指尖分明的骨架线条,也让她心动不已。
他们两个人,并不相配。至少无数的人直白不掩惊异地问过她,“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封柌长得只能算是讨喜,五官均是不错,可拼凑间,偏就少了点亮眼之处,也就只能归于平淡之列。然虽不会让人过目不忘,至少也自有一番韵味。
可陈玮不同,五官十分标致,静态观之,有着如诗画般的神韵,几乎不是一般女子可及的。这模样若是配上清朗文雅的气质,自是极佳。可陈玮的言行举止偏就要生出邪气来,两者矛盾的存在,也许就是所谓的煞风景。
封柌笑着回忆,柳荷形容过,“怎么看怎么不正派,就像白骨精怎么幻化出好皮相,也终究是妖怪。”
如果说,喜欢上一个姿容秀丽远胜于自己的男人还不足为奇的话,那么让所有人都反对质疑的就是:封柌喜欢上的人,在外人眼中看来,除了外表长相算是好过于她,其他却是无一能及的男人。
封柌,并不是以貌取人的,其实,就是以貌取之,陈玮如今的模样,也并不是封柌喜欢的类型。
命运,偏就是这么安排的,她的身不由己,是注定的无可救药。
因为很多年前,她就被下了咒,被那双深如墨玉般的眼睛摄住了心魂,是从前清冷孤单的模样也好,是后来顽劣霸道的模样也罢,就像如今陈玮只是偏头淡笑地望她一眼,她的心跳还是习惯性的慢了半拍。只为了这一眼带来的震撼,很早的时候,她就沦陷了……
柳荷每每同她回忆起杭州来,总还是那眷恋怀念的神情,封柌当然知道那是她和陈淼相遇的地方,自是难忘留恋。
听着柳荷对这段回忆的详尽描述,封柌也总是摇头,原来真的是从那时开始,柳荷的眼里就只有陈淼,再无其他,甚至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错,那一年,其实封柌也在杭州游玩的一行人当中,她很早就认识柳荷他们了。所以,也是在那里,她很早,就遇见陈玮了……
那时心里就被埋下了颗无名种子,不被任何人知晓,却在多年后依旧顽强不息的萌芽生长,她自认为是“开花”了,她和陈玮爱情的花朵。旁人怕是觉得结果了,令人错愣不解的“恶果”。
那时候的她,是名副其实的假小子,极短的头发,从来不肯穿裙子皮鞋,玩疯了的时候就是一把汗一把泥的调皮捣蛋。所以一听到有玩乐的地方,就硬跟着父亲的屁股后面一起来到了杭州。小孩子的心灵单纯,没有大人的貌合神离,微妙设防。可原来内心,还是会涌起小小波澜,微妙的反应,改变了之后的整个人生。
当大人们发现有两个孩子脱离队伍的时候,大批人马其实已经走了老远,回头去找自然急切而不易,必尽只是两个小孩子,走失了可就麻烦了。
“不是让你看好弟弟的吗?”身后传来训斥的声音,“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回头,看见一个看起来比自己高出很多的男孩子低着头任凭大人们埋怨,可两侧已经紧握成拳的手却泄露了他的隐忍,头发遮住了眉眼,看不真切他的长相。似乎忍耐到了一定限度,水蓝色的衣服两侧已经被揉皱了,他倔强地回了一句,“他那么大的人,我怎么管的了,没事,过会儿就会跟上来的。”
“啪”的一声,年长的女子打了他一巴掌,气愤的双肩都有些颤抖,可那个男孩子并没有抬头,更没出声求饶。
小柌摇了摇头,她其实不清楚这些人的关系,虽然是同事间相携出游,可所带的家属大家彼此自是不想熟的。
可是小柌以她自认为聪明无比的脑袋推断,事情就是这样的:妈妈发现自己的疏忽把孩子弄丢了,懊恼不已又不会责怪自己,自然是拿最大的孩子来出气管教啦。就像自己,每次闯祸事发了,总会连累姐姐一起受罚的,想到这,觉得自己有点小愧疚,对不起姐姐,可下次再犯错的时候,又把这愧疚忘的一干二净了。
摇头的幅度更大了,虽然是这样,可姐姐可没这个人这么笨,每次封槿抬眸渗着水汪汪的眼睛说声“是我不对。”不仅她自己可以全身而退,还能帮封柌挡下大堆责难。难怪电视里都说,女人的泪水是毒药啊。半大不小的封柌自顾自的在脑海里猜测感叹,真想上前劝劝那个傻瓜,该拉下脸的时候就别硬撑着,省得皮肉跟着受苦。
就在这时,走失的男孩背着女孩回来了,刚才那个打人的妈妈立刻冲了过去,也就没继续责骂眼前的人。跟着大批人马一起围过去,小柌转头却见到那个人还是站在原来那个位置上丝毫没有动作。她又忍不住摇头,怎么这么没阶级感情啊,好歹走失的人是自己弟弟,再委屈也该先过来关心一下才对啊,像她姐姐每次气归气,帮她的时候可是从来都不迟疑的。
大人们忙小心的把女孩从男孩身上扶下来,询问两个人出了什么事。
女孩子微微颔首,憋红了小脸,眼睛红肿,明显有哭过的痕迹,用手指了下背她回来的男孩喃喃地说,“他欺负我。”
男孩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讶,转而又微笑起来,点头承认,“是我不好。”
大人刚想为了安慰女孩象征性地训斥一下男孩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却拿起本是递给她擦汗的手帕抹了抹男孩脸上的汗珠说,“我没怪你。”
小柌在一旁看得差点没有笑出声来,就差学家里隔壁的小牛吹声口哨了,果然是两小无猜啊。
那个时候,杭州还有那种摆小摊买藕粉的地方,走了那么多路,肚子早就饿了,可大人们执意要游玩西湖再去饭店解决,小孩子便乘着大人拍照的机会围到了藕粉摊边。那个女孩子两只眼睛直盯着大锅子瞧,就差没掉口水了。刚才的兄弟两个竟然不约而同的都掏钱买了碗端到女孩子面前,封柌又是一阵唏嘘啊,果然穿裙子的女孩子待遇就是不同啊,这不等于是两个人同时献花示好吗?
“你端着,那么烫我拿不了。”女孩子对着弟弟说了声。这倒是让封柌惊讶,她以为一定是弟弟胜出的,难道被拒绝了?
“谢谢你,哥哥自己吃吧。”转而女孩露出甜美乖巧的笑容对着哥哥道谢。看来也拒绝了,在一旁看戏的封柌又推测到。
可是她猜错了,女孩只是要弟弟拿着,并没有不吃啊。她极自然的拿起了那碗里的调羹,呼呼吹了吹,送入了嘴里,笑意更深,“很甜很好吃的。”又呼呼吹了吹,送进了给她端碗的男孩嘴里。封柌看得都快起鸡皮疙瘩了,可怕的两小无猜啊。
男孩低头吃了口藕粉,笑着转头对着自己哥哥说,“真的挺好吃的,哥,你也快吃吃看。”
那个哥哥没有应声,端着碗的手指有了轻微的颤动,封柌同情的看向那个明显被撇下的“第三者”,啧啧,可怜的孩子啊。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小柌的目光,也显然是会意错了她的目光。她那个百分之百是“同情”的目光,不是“贪吃”的目光啊。
“给你吃吧。”那人走过来,把藕粉递给了小柌。走近了细细打量,小柌顿时被震愣了,她一直想不通,姐姐怎么就比自己长得好看那么多呢?现在更想不通,怎么会有男的比姐姐长得还好看呢。被他的目光注视着,封柌第一次觉得脸上有发烫的感觉,才体会到什么是属于女孩子的娇羞。
看着小柌端过来就低头豪饮起来,都不用勺子,喝了几口明显就呛到了。以为只是吃得着急,没有体会出她的窘迫来。他当然不会认为她是害羞无措,因为之后他揉了揉封柌的头发说,“小子,喝慢点,不过男孩子嘴这么馋可不好。”
看着他还未褪尽方才的挫败展现的笑容,墨色的眼中笑意虽浓,却几乎可以渗出水来。封柌捧着碗呆立在那里良久才缓过劲来,他居然以为自己的男孩子,虽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这次却忍不住跺了下脚,很是气恼。
那之后,只是从爸爸那里知道了他的名字,叫陈玮,两个人之间再无其他故事。
可从杭州回来后,小柌穿起了姐姐的裙子在大衣镜前猛扭腰肢,而后转头对着背后已经错愣得直发呆的封槿说,“姐,这条裙子给我穿吧,还有,以后我要留长头发了。”
陈玮一定不会想到,她的这头长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为他留的,他更不知道,正是因为遇到了他,封柌才开始在意自己是个女孩子。
那个咒符,就是从那时不经意间贴在封柌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