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的短暂旅途》卞德

4、女孩女孩你别哭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阿洛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立刻又收住，注意起自己的仪态，但马上又意识到现在已经不在王宫，身边也没有侍女纱娜盯着自己，顿时放松下来，只是想起王宫里的父母与其他人，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哎，才出来一天呢……

　　没事的，阿洛多黎，你不是小孩子了！
　　你已经十岁了，是个有志向的女孩了！

　　阿洛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清醒多了，便翻身起床，开始收拾自己和行李。
　　穿上精致的内软甲，外面是特地找来的颜色暗淡的半旧男骑装，披着一件同样半旧的红色兜帽斗篷，穿上舒适特制的皮革靴子，带好防护的魔法手镯，检查空间项链里的物资，将耀眼的红发与雪白的肌肤用魔法掩盖，变得不那么起眼。
　　对着水魔法变化的镜子照了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确认没问题后，阿洛推开自己的房间门……
　　才发现昨天那个少年居然早就等在门口了。

　　少年和她一样，依旧是昨天那套衣服，过了一夜变得更加皱，但他毫不在意。站在两个房间的中间，倚着墙壁仰头发呆，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才转头过来看她，青涩的脸上盘旋着混乱与茫然……
　　阿洛皱眉，凝神一听，还能听到他断断续续的低语，什么“温柔可爱”，什么“软绵绵，水汪汪”……
　　什么鬼？难道晚上有兔子跑进来了？
　　阿洛不由得迷惑：一个晚上过去，怎么感觉更傻了？
　　而且，他居然还在呢。

　　特地开了两个房间，其实还是阿洛想试探一下，看看塞卢西会不会半夜离开。
　　如果他偷偷走了，自己也不用想太多，就当受骗了，再找别人就是了。
　　如果没走……那就带着吧。
　　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不管也不好。
　　她看了看少年年轻稚嫩的脸，还是心软，即使她现在也没多大。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塞卢西才犹豫地问：“阿，阿洛，你，哎，我……算了。”少年垂头丧气地转过身。
　　阿洛做好了他痴呆的心理准备，所以十分宽容，也不在乎这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的话，反而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开心安慰道：“没事的，你想说什么可以慢慢来，不要急！”
　　“我都会认真听的！”
　　红发女孩的双眼亮晶晶。

　　啊。
　　好吧。
　　少年直勾勾地看着她，却只是垂首，柔和了表情，低声说：“没事的。”
　　又问：“阿洛，我们今天做什么？”
　　阿洛嘿嘿一笑：“逛街。”

　　是真逛街。
　　阿洛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塞卢西抱着一些刚刚买的小玩意和食物跟在后面，时不时被阿洛催促着。
　　“哥哥快点！”
　　“哥哥你看这个！我好想要！”
　　“哥哥！这没意思，我们走吧！”
　　阿洛对这个编造出来的兄妹身份十分适应，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不亦乐乎，拉着他去店里买东西的时候表情也十分高兴，甚至还演上了，是时不时还要跟他聊聊天，补充人设。

　　但塞卢西还是很茫然。
　　难道这就是阿洛一开始想要找保镖的原因吗？
　　找一个人陪自己逛街？

　　“哥哥，走！”
　　另一只手接过商品，另一只手付了钱（当然钱是阿洛的），在阿洛又拉着他的手臂去往下一条街的时候，塞卢西终于忍不住了。
　　他停下来，问：“阿洛，你买这么多东西，要干嘛？”
　　阿洛：“没干嘛，只是不买东西，我们看来看去的，不会很突兀吗？”女孩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头，“而且大家都很热情地招呼我呢，东西也很棒，不买真不好意思～”
　　塞卢西低头看了看战利品，“就这个数量，确实很突兀。”

　　“啊！东西都很便宜，一下子没注意……”阿洛顺着他的目光去看，也有些尴尬了，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愣了一下，抬头盯着塞卢西。
　　少年猝不及防。
　　阿洛打量着他：“塞卢西，我发现，你今天说话很溜啊！这么久了，我居然都没意识到……”

　　少年想了想，解释道：“我能听懂，但不怎么会，只会一点。”
　　“嗯哼？”阿洛挑眉，“这样吗……”
　　“塞卢西，我记得当初大熊介绍你的时候，说了你的经历，你可以复述一遍吗？”

　　塞卢西当然知道这具身体当初的说法，便直接复述：
　　“因为光明教会的警告，一群有名的冒险者组成小队，接下了去查看魔神封印的任务，我是其中之一的剑士。”这家伙是来送的那群人类小队的一个小头头，看年纪和穿着，都像个有出息的贵族之子。
　　阿洛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们进入森林，却在魔神殿附近遇见了强大的魔物，全军覆没，最后只有我活了下来。”小队全军覆没，只有这个身体因为身体保存完整，还剩一口气，被他治得差不多就拿来用了。至于主人原本的意识兰纪，被封印沉睡了。

　　阿洛皱眉看了他一眼，又问：“你和大熊怎么认识的？”
　　“那个中介啊……”说到这个，塞卢西就有些头疼。
　　“那个人……救了我，但我欠了他巨额的医药费，所以只能打工还债。”那个冒险者商人摸尸体的时候把被他治的还成的兰纪摸诈尸了，醒来后，兰纪就跟着这个人类了，他也就自然而然。
　　“就这样。”少年肯定地点了点头，再多的背景，他也不知道了——因为他觉得不重要。

　　少年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阿洛恍然大悟地点头：“这样啊……原来你还欠了钱……”这样说来，大熊还是没有骗自己的……只是——嗯
　　女孩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她突然抬起头，盯着对面一脸天真无邪的少年，双眼慢慢冒出怒火，冷笑：“等等，塞卢西，其实你不傻的对不对？”说话还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塞卢西一脸无辜道：“谁告诉你我傻了？”
　　阿洛：“那当初见面，你为什么一直阿巴阿巴地叫，也不说话，还装什么都不懂？”

　　这……这不是没想好怎么编吗？而且他确实不怎么喜欢搭理人类，实在麻烦得很……他隐晦地瞄了一眼女孩，最后低着头，不回复。
　　“又是这样，别装傻……难道你前面都是在逗我吗？”阿洛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难过。
　　“没，没有……”他还是想敷衍。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女孩提高了声调。
　　“塞卢西！还有这个真假不知的名字……为什么我问你的时候，一直沉默？你根本听得懂，也会说话！为什么不理我？”
　　塞卢西睁着眼睛，却不说话。

　　这不是她能交流的人，也不适合她计划的旅途。
　　也许会打乱节奏，要重新安排，但实在没办法。
　　阿洛看着他，那张稚嫩的脸上带着不同于这个年纪的复杂神情，对峙片刻，女孩低头，突然上前推了他一下，一把抢过他手中刚刚买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呆了一下，回过神的塞卢西反而追了上去，也想抢回那些杂物。可阿洛抓得紧紧的，他也不敢太用力，最终只是拉着她的手，两个人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阿洛头也不回，双手挣脱出来，却问：“你跟过来干什么！你已经被解雇了！”
　　少年茫然地惊慌失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直觉不能这样下去。他急忙解释：“阿洛，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阿洛冷笑：“那就是有意的吧！”

　　啊，阿洛你怎么这样……
　　弯下腰，拉着女孩的红斗篷，少年表情带着些求饶：“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犹豫片刻，他又道，“以后我不骗你了……”
　　“没有以后了。”
　　她转头看他，认真地说：“你走吧，我不需要你这个保镖了……”

　　“为什么……”

　　为什么……
　　阿洛冷笑：“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要成为我的保镖！”

　　因为我要去找那个唤醒自己的人类……但，他明明可以自己去的……
　　为什么他不一个人离开……为什么他还留在阿洛的身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从昨天到现在，从昨晚到现在，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离开。
　　但怎么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走。

　　阿洛还在问：“如果你不愿意，为什么要跟我浪费时间……塞卢西，我是真的把你当成同伴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阿洛自己却红了眼眶，无端端地落泪，水晶一样的眼泪滴滴答答地流下，她重重一吸鼻子，却在呼出气的时候哭出了声音。
　　就在塞卢西还不知所措，头大如斗的时候，女孩低下头，开始哭泣。
　　她难过地想：即使你疑点重重，即使你来历不明，但还是想试着相信你，相信你天真，无知，淳朴，需要人照顾。
　　结果都是骗子！
　　是把她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戏耍吧？
　　一开始是这样沉默，现在还是这样敷衍……

　　“别哭了别哭了阿洛！”
　　“求你别哭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真的叫塞卢西，这个真没骗你，身份也是，真的，没骗你……我就是有点懒，阿洛，阿洛……”
　　少年低头，像之前女孩拉他一样，去拉着阿洛的手臂，低声下气，小心翼翼地去擦女孩的眼泪：“阿洛，我不知道你这么重视这个。我会改的。”
　　“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对。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