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的短暂旅途》卞德

3、超不称职的魔神

　　塞卢西是三大魔神之一，从人类的贪念与野心中诞生的罪恶之兽。只是比起欲望之女波丝伊和血腥之子罗伯特，他时常处于沉睡当中。
　　很奇怪，他从人类的贪与欲中诞生，他被称为魔，叫为兽，冠于罪恶，人类的认知却赋予了他人类的身体与懒散、无谓的真实个性。
　　波伊丝说这正是人类的虚伪之处。

　　塞卢西喜欢一个人在魔神殿的悠闲生活，安静地躺着床上。所以他很讨厌那些魔神信徒喋喋不休的念叨与祈祷，那是影响他休息的长久噪音。
　　很多次，他被这些自称为他的信徒的人吵醒，再也不能安睡，而现身之后还没开骂，他们却反而跪着开始狂呼“原来真的有魔神！”“原来这个召唤方法是对的！”“原来……”
　　——果然他就不该回应。罗伯特这个骗子！
　　塞卢西把他们打了一顿丢开之后就躺回去了。

　　没想到这才是个开始。
　　现过身之后，喋喋不休的念叨声从此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几乎没有停歇。
　　他吸取教训，不再现身，可似乎反而让这些人更加来劲，认为自己不虔诚，孜孜不倦地念叨，甚至要求更多的人念叨。
　　他不得不习惯一直萦绕耳边的声音。

　　后来有一天，一次意外，他藏得好好的魔神殿被发现了。
　　从此永不安生。
　　狂热的信徒们一波又一波地到来，砍伐他辛苦种下的树木来搭房子，拔走他精心培育的花去做魔药，抓住他放养着的宠物魔兽来炼器，对他的魔神殿四周进行惨无人道的坚壁清野，并仿造他的魔神殿建了一个又一个小型的魔神殿，破坏掉了他之前布置好的魔法阵……

　　然后是一场又一场的大战，爆发在魔神殿周围的森林里。
　　除了祈祷声，他感受到的全是血腥气，人的、魔兽的。
　　可这与他何干呢？

　　他躺在冷冰冰的床上，盖着他心爱的紫色毛毯，注视着头顶不明不白就被抓去配种的死不瞑目的心爱魔兽图案，聆听着魔神殿外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骂声与对战。
　　最终，无论习惯还是不习惯都得面对的他，顶着黑眼圈，带着一脸憔悴，无视耳边喋喋不休的念叨祈祷与魔神殿外轰隆隆的对战声，苦恼地逼着自己陷入了睡眠。
　　就算是世界毁灭也不能吵醒他。

　　世界没有毁灭，但他又被吵醒了。
　　是一个人类献祭了自己的力量唤醒了他——因为力量层次还算可以。
　　好烦啊。
　　他怀揣着干脆毁灭世界吧这样的想法醒了过来，惊喜地发现魔神殿外已经大部分恢复了他以前熟悉的模样。
　　只是还有一群人类在门口鬼鬼祟祟。
　　这群人类最终命丧魔兽之口，而唯一的活口，一个名叫兰纪的少年剑士，被他用一缕分魂控制住了身体。

　　经过思考和以往经验，他决定换一种方式来应对那些祈祷与交易。
　　比如把每个祈祷和献祭的都打一顿，明确地告诉他们，自己绝不会回应他们的任何要求，而如果再这样下去，就不只是打一顿了，而是打两顿，三顿，甚至更多顿。
　　当然，为了避免一些特殊爱好的人类投机取巧，把他当作一些意外用品，他会斟酌改变应对方式。
　　但最好打一顿就能解决。
　　不然……

　　塞卢西想了想，不然他还是皈依圣神教会吧。上头有人不用干活。
　　毕竟自从欲望之女波丝伊和光明子神圣约尔勾搭成双后，每个对欲望之女祈祷的男人都被圣约尔教育了一顿。
　　现在波伊丝基本成了妇女和爱情之神。
　　如果他承认光明母神与光明父神也是他的父母之神，想来……能得到一点安宁吧……
　　当然，这样的想法只是想法。

　　毕竟他并不喜欢三大圣神，尤其是那两个父母神。不是他们的教会孜孜不倦地宣扬三大魔神，他的信仰也不会增长得这么快，也就不至于被吵得这么厉害。
　　何况……

　　“圣约尔可不是什么好人哦～”

　　躺在旅馆的床上，却被越来越多的祈祷声吵得无法安眠，以至于胡思乱想的塞卢西瞬间惊起，只见床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女人……
　　——三大魔神之一，欲望之女波伊丝。

　　她一身性感长裙，卷发妩媚，紫色的瞳孔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我一感觉到小卢西醒来，马不停蹄就去魔神殿了，谁想到……你居然离家出走了。”她装模作样地擦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只是分魂而已。
　　少年一脸欲言又止，只是问：“你怎么在这儿？”
　　“又和圣约尔吵架了吗？”
　　塞卢西印象中，她经常和圣约尔发生矛盾，爆发争吵，每次都要跑到自己的魔神殿把自己吵醒，强迫自己听她的感情心路，配合她一起大骂光明教会。
　　他们纠缠不清，却是另一个影响自己睡眠的原因。

　　波伊丝没有马上回话，只是撑着脸颊，表情在黑暗的房间内有些奇怪，语调都变得婉转：“和圣约尔吵架？呵，姐姐怎么会跟那种人一般见识。”
　　她笑得十分愉悦：“我是想念我们的小卢西才过来的。别说那个人了！”

　　话音未落，塞卢西眼前一晃，波伊丝已经站在他面前，一脸笑眯眯地捏着他的脸颊，一边往两边扯，一边问：“说起来，卢西怎么这幅样子，在这里呢？”波伊丝是见过他的样子的。
　　“你难得醒来，结果还跑到这里来，居然也不告诉姐姐一声~”
　　少年用看阿洛的死鱼眼看着她，却不说话。
　　波伊丝歪了一下头，又笑了笑：“哇！这个表情，真是少见，卢西以前可不会这样看我呢……是因为隔壁那个女孩子吗？”
　　哎，不是！等——嗯？女孩？
　　女孩？阿洛？女孩！

　　他还在发愣，波伊丝已经瞬间移动到了隔壁，他也只好跟着过去，只是见到的情景完全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黑发紫瞳、身段妖娆的女人居然半跪在床边，用一种少见的温柔目光注视着床上睡姿很差的红发女孩，一只手虚抚着女孩的头发。等他瞬移过来，波伊丝居然还含情带嗔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静，瞪得他满头雾水。
　　这里明明很安静好吗！
　　何况先跑过来一副要搞事的人是你好不好！

　　犹豫了一会儿，少年还是问了：“波伊丝，你到底想干嘛？”
　　安静了很久，波伊丝双手伏在双边，把头轻轻靠在手臂上，微微仰视着他，低声道：“我想来看看你。”
　　塞卢西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们关系有那么好吗？”
　　“哼！”不屑地哼了一声，波伊丝嘟嘴撒娇，却是对着床上，捏着女孩的红发，瞪眼看他，小声骂道：“你懂什么！臭小孩！”
　　塞卢西也哼了哼：臭女人！
　　“女孩子本来就是琢磨不透的，别用你的小脑袋瓜瞎想！”她举起女孩红色的发尾，对着他的方向点了点，“好好听姐姐的话就好！”
　　她玩着阿洛的头发：“不过，我也没想到能有这个意外惊喜……卢西，这个女孩是谁？”

　　他哪知道。
　　少年说：“她叫阿洛。”
　　波伊丝点头：“阿洛，真是可爱的名字，跟你好像呢～卢西～”
　　塞卢西有些不解，也觉得她在逗自己：“我是魔神，她是人类，还是女孩，哪里像了！”

　　波伊丝只是咧开嘴笑了笑，没有出声。
　　怎会不像呢，小卢西~
　　有哪个魔神活成你那样呢。

　　在三大魔神里面，罗伯特踪迹成迷，喜怒无常，塞卢西沉睡不醒，只有欲望之女波伊丝日夜对着圣约尔这样灵魂肮脏的男人，早已经疲惫不堪。
　　她紫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印出了对面少年周身灵魂的淡淡白光，那是纯净而天然的颜色。
　　从她诞生那天起，万物在她眼里就有了不一样的颜色——血腥与恐惧的红色、贪婪与无知的绿色，绝望与无助的紫色，痛苦与邪恶的黑色……这些颜色与形容不一定对，却是她的一种感觉。
　　而天真又无知的白色，她没想过会出现在这个被称为罪恶之兽，从人类的贪欲中诞生的魔神身上。
　　这样天然，这样无害，这样……可怜。
　　和现在这个女孩一样。

　　波伊丝没有再看他，而是认真地凝视着床上的女孩。
　　淡淡的白光环绕着这具身体，但却不是塞卢西那样的单纯白色，而是更复杂，更深沉，更……惊心动魄的彩色的白。
　　啊，这个叫阿洛的女孩……这么特别……
　　她也想要她呢。

　　可惜，塞卢西先遇上了。
　　真是可惜。波伊丝叹息着，伸手抚摸了一下阿洛的脸。
　　名叫阿洛的女孩长着一张精致的脸，红色的半长发因为睡姿而胡乱地在床头铺展，半个身体都在被子外面，睡得十分香甜，表情安逸。

　　一脸茫然的塞卢西顺着她的目光，仔细地看，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可波伊丝却看了很久，还喃喃自语：“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为什么却是圣约尔那样的……东西，是神，而你……你们……”
　　塞卢西一脸状况外，眼睛全是迷茫。

　　你们，却……
　　憋了憋气，她忍不住低声骂道：“果然，男人全是狗屎！”
　　塞卢西无辜极了，却早就习惯，知道她所有地图炮都是指向一个人，于是配合地问：“圣约尔也是吗？”
　　“当然，他可是最坏的男人了。”

　　随口一说，她终于站起来：“好了，我走了。不过离开之前，我要叮嘱你一句。”
　　塞卢西忙点头。
　　她眯眼，微笑，扫视他，表情慢慢变得活泼，美丽，魅力十足。
　　居高临下地，她抱胸站，对着比她矮一个头的少年，指点江山地吩咐：“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女孩子是怎样的生物吗？”
　　啊？
　　少年瞪大眼睛，呆呆地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
　　良久，才一边想着阿洛的特征，一边试探：“小小个的，凶巴巴的？”
　　波伊丝发出了一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