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权臣白月光》长生明水

31、回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黄昏霞光一点点地被暮色吞没。今夜无月，繁星布满天空。山林中的鸟儿听着营地上人们的喧闹声，一时还未能入眠。

　　灵初回到帐篷里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一道轻快的声音：“阿姐！”

　　接着帘子被掀开，一身红色骑装的薛盛乐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什么。

　　灵初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食物香气，见她把那油纸包着的物事放在了案板上，走了上去，问道：“这是什么，这么香？”

　　“烤鹿肉啊。”薛盛乐把油纸打开，更为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转身向灵初道，“今天下午猎到的。我见你晚上都没吃多少，所以带了点过来。阿姐你尝尝吧，长安城里有名的大厨亲自烤的，火候掌握得正正好，肉又香又嫩……”

　　她们姐妹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平常有什么都会想着对方。薛盛乐性情活泼，跟周围的人都能打成一片，今日和几个同伴共同猎得了一头白鹿，请了名厨烤炙。她自己都还没吃上一口，就先给灵初送了过来。

　　灵初见她身上的骑装都还没换下来，想必是忙了一整天，先谢过她的好意。拉着她一道在榻上坐下，又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薛盛乐正有些口渴，笑着接了过去。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侍女已经将鹿肉分好，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装在餐盘里，又配上了酱料。

　　两姐妹对坐在食案两侧，分食鹿肉。这里没有人管着，自然也不用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两人便接着刚才的话题。

　　“你说的那只鹿，真的有这么灵性啊？”灵初问。

　　“那当然了。”薛盛乐见她不信，有点着急，放下手里的食箸，绘声绘色地向她描述，“这鹿特别警觉，我还没动呢它就察觉到了，忽的一下就窜进林子里不见了。”

　　灵初看着盘子里被切成一块块的鹿肉，好奇道：“那你是怎么猎到它的？”

　　“其实吧，也不能算是我猎到的。”薛盛乐重新拿起食箸，夹了块鹿肉放进嘴里，边嚼边道，“就是傍晚在溪边跟你说话的那个年轻人，他骑术特别好，一直紧跟着那头鹿，我就跟着他。后来他见我过来，估摸着是看出我想要那鹿，就让给我了。”

　　灵初听完，微笑着道：“贺将军人挺好的。”她没有跟堂妹说薛廷的病，怕她担心。

　　薛盛乐点点头表示同意。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阿姐，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吗？”

　　两人小时候经常同榻而眠，灵初没有多想，只以为她是不习惯在外露营，很干脆地道：“好啊。”

　　说完，让侍女去拿了一套自己的寝衣，预备给堂妹沐浴之后换上。

　　等到两人收拾完毕，时候已经不早了。侍女吹灭了案上的烛火，只留下床头的一盏灯，安静地退了出去。

　　灵初睡在外侧，静静躺了一会儿，见一向多话的盛乐没有像以前那样缠着她说悄悄话，以为她是累了，遂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倾身吹灭了床头的灯，又重新躺回去。

　　一片黑暗中，身侧的薛盛乐却缓缓开口：“阿姐，你有没有发现自己跟贺云州待在一起的时候会很开心。”

　　一直到今天下午的时候，薛盛乐还不认得贺云州，只是傍晚无意中见到堂姐和他在溪边时的样子，不由得注意到了那名年轻人。

　　她有些感叹似的接了一句：“说起来，好久没见你那样轻松地笑过了。”

　　灵初却不太明白她的感叹从何而来：“我难道经常不开心吗？阿若，我跟你待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开心的。”

　　薛盛乐似乎笑了一下：“不一样的，阿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些事或许你自己都不太明白，我却是清楚的。”

　　灵初心头微震，被她的话触动，将自己的过往短暂地回忆了一遍。

　　或许是心有灵犀，此刻的薛盛乐也在和她想着一样的事，声音轻轻缓缓的：“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大概是五岁吧。那时候你父亲和我父亲一样，都还只是亲王，带着家眷从封地赶到京都洛阳朝贺。”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你不知道你那时长得有多好看，粉妆玉琢的小仙女一样，我们都以为你是宫里的公主。”

　　小孩子心思单纯，见着漂亮的人和物都会本能地去亲近，薛盛乐也不例外。她道：“所以那时候知道你是我同岁的姐姐，我是真的很开心，想着以后可以跟你一起玩了。等回到封地也还总是惦记着，我母妃都被我念叨得烦了。”

　　没过两年，灵初的父亲薛信举兵造反，成功地打进了洛阳城，皇位也换了人坐。

　　“我父王生怕你父亲会忌惮他，主动请求回到京城居住。再见到阿姐的时候，你就真的是一个公主了。”薛盛乐道，“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发现你跟同龄的小孩子不一样，几乎从来不笑。”

　　后来才知道灵初的父亲认为她不是自己的女儿，只是看在杨皇后的份上，才没有将她赶走。灵初自小是在生父的冷待中长大的，而杨皇后体弱多病，薛信以不让灵初打扰杨氏休养为由，隔绝了她与母亲的交流。

　　薛盛乐曾见过多次，灵初孤零零地等在宫道上，装作是漫不经心的路过，其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走来的薛信，等着他停下来问一句：“你怎么在这儿？”然后牵起她的小手去看望杨氏。

　　然而没有，一次也没有。小姑娘眼睛里的光一点点地暗下来，静静站在原处，仰起头来看着灰暗的天空。

　　薛盛乐望见那个小小的背影，忍不住地跑上前去，轻轻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等到对方转过身来，向她摊开手道：“我阿娘给我做的毽子，你要玩吗？”

　　灵初这才有了第一个玩伴，渐渐变得开朗了些。

　　再过不久，刚出生时就被人用掉包计换走的薛廷被找了回来。作为一个兄长，他对灵初无疑是尽责的。这一份包容与呵护多多少少弥补了父母角色的缺失。

　　只是长期的漠视与冷待，终究还是对灵初的性格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影响。尤其是后来权臣元钦崛起，薛信无力抗衡，居然想出利用灵初去诱惑元氏的法子。薛盛乐更是差点气疯，她堂姐那一年也不过十三岁。

　　好在后来薛信作死，没过两年就驾鹤西去，皇位传给了薛廷。

　　想到这些，灵初也有些不能平静，身体蜷缩着朝盛乐靠了过去，喃喃道：“你说得也没错，那时候的我的确很不好，敏感、固执，不愿相信任何人……”

　　“所以后来看到你有所变化我还挺高兴的，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阿姐，那时我真怕你就这样消沉下去了。”

　　灵初心里一惊，她还以为是自己演技够好，身边的人才没有看出来。然而朝夕相处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变化呢？

　　起初她以为自己是穿越而来，现在看来，更像是她在另外一个时空走了一遭，现在这个世界的她才是本体，不然何以说明她对现代生活的记忆那样淡漠？

　　见识过更为广阔的世界，灵初的性情和从前已不一样，虽然谈不上多活泼外向，但确实豁达许多，不像以前那样封闭自己。

　　现在所担忧的，不过是自己的结局——那个时时困扰着自己的梦魇。

　　仿佛察觉到她的心绪，薛盛乐也向灵初靠了过来，柔软而温暖的身体互相挨着，灵初渐渐生出了几许安全感。

　　“都过去了。”她轻声道。

　　事情已经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灵初的心神渐渐定了下来，闭上眼睛。

　　两人同衾而眠，身侧之人一有什么动静，就很容易察觉到。灵初本来快要入睡，却听到堂妹翻来覆去的动静。

　　“阿若，你睡不着么？”

　　薛盛乐静了片刻，摇摇头：“没有。”说罢又催促灵初，“睡吧，阿姐。”

　　灵初见她不再有动静，呼吸也渐渐绵长，似乎真的睡着了。轻轻拢一下两边的被角，再次闭上了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七点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