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尾之龙》鬼说童话

2、第 2 章

　　“生命中最大的幻象是什么？”
　　“是天真，我的兄弟。”
　　“欢迎回来，我的兄弟。”
　　伴随着沙哑的声音，黑门缓缓开启。这里是陡峭山崖下面，几百米开外就是幽灵之海，海礁露出水面浪花拍打，只有黑门外这一小片空地，根本没有条正常的道路可以过来。就算有人幸运地来到这里，那也会被拦截在黑门之外，然后不幸葬身海底。
　　圣所从黑门往下，里面把山体挖空，数百年前建造的大厅上方及墙壁上挂着有奇怪锈迹的铁链，支棱出的地方权当灯架插着火把照明，从通道往下，会议室，训练室，各个成员的卧室，一应俱全。
　　龙裔刚通过黑门，就听到巴贝特的尖叫：
　　“我受不了了！聆听者你快把他给我解决掉！！”
　　小女孩还未变声的尖利嗓音混杂着西塞罗一贯的疯癫大笑，让龙裔不适地捂住了耳朵。
　　绕过隧道，龙裔有些无语地看到小吸血鬼把西塞罗捆得结结实实地倒吊在了夜母棺材旁边，西塞罗还犹自在念叨，又哭又笑：
　　“噢！聆听者！是伟大的聆听者回来了，西塞罗和亲爱的妈妈一起等着聆听者回来，西塞罗每天都有为妈妈上油保养，替妈妈擦拭棺材，帮妈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尊敬的聆听者，亲爱的妈妈有没有夸夸可怜的西塞罗？”
　　龙裔显然不打算深究西塞罗的疯言疯语，更不想讨论尸体的保养——西塞罗甚至有一整套精致的防护工具，这些小玩意龙裔以前只在古墓里或者亡者之厅见过零散的。
　　他直接问巴贝特：“纳兹尔呢，他还没回来吗？”
　　在黑暗兄弟会衰落的漫长时光里，已经许久没有能聆听夜母声音的刺客了，他们守护着夜母的尸体，为她做防腐保养，等待聆听者的出现。西塞罗对夜母有着莫名的狂热情感，不过很可惜夜母没有选择这个疯子成为聆听者，但他无条件遵守夜母的命令，以至于会对聆听者言听计从。
　　“他带着小可爱阿文图斯出任务去了，现在应该还在洛里斯泰德那边。”巴贝特双手一撑坐上了靠墙的木桶，里面应该是储备下来的土豆，她的巨型宠物蜘蛛趴在她的脚下，“西塞罗最近越来越疯了，你相信吗，他整天神神叨叨说夜母晚上在梦里和他见面，还给我详细描述梦里夜母和他干了什么，我真的宁愿和纳兹尔一块去出任务！”
　　虽然你很想把我往歧义上带企图让西塞罗背上亵渎夜母的罪名，但是我们的小丑兄弟对夜母怀着的可从来不是那种感情啊。
　　龙裔瞥了眼夜母的棺材，他对那具被烧得发黑的扭曲尸体实在没多大敬意，不过就这一眼，他又听到了夜母的声音：
　　“聆听者，裂谷城玛拉神殿的祭司艾利桑德拉举行了黑暗仪式，祈求要杀掉他的同僚依兰杜尔，目标就在晨星城，去，为了西帝斯的荣光。”
　　尖锐，刺耳，神经质，满满全是恶意，就如同夜晚中乌鸦鬼婆的厉嚎。
　　龙裔面色如常，他走上前去解开西塞罗的绳子把他放下来，西塞罗抓着聆听者的手，咧着嘴滑稽地笑着，用夸张的语调控诉：“多么可怜，悲哀，让人不得不哭泣起来的事啊，可怜的西塞罗被他的姐妹偷袭，就在亲爱的妈妈面前，用冰冷的匕首捅穿西塞罗的心脏，血呼啦地流出来，他的姐妹残忍地对待西塞罗，西塞罗的心都要疼碎了。”
　　凄厉的声音还带着时不时的高声抽泣，简直和刚才的夜母一样堪称魔音灌耳，巴贝特已经不耐烦地用手捂住了耳朵。
　　“安静，西塞罗，拿上你的工具，我们的妈妈需要你。”龙裔温和地说，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听起来极有说服力，一旁巴贝特在木桶上晃着脚不屑地嗤笑了声。
　　“当我聆听到母亲的话语时，我就会召唤你，西塞罗，成为一把锋利的刀子，或者致命的毒药，替母亲带回兄弟会的荣光。”
　　“好吧好吧，聆听者需要西塞罗安静，西塞罗就只能乖乖地把嘴巴缝上，亲爱的妈妈你瞧，他要西塞罗缝上用来歌颂你的嘴，干脆拔掉西塞罗的舌头算啦，让西塞罗再也说不出话来。”即使说着这么可怕的话语，小丑也莫名高兴起来，他笑嘻嘻地转身去拿自己的防腐工具，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哼着音调诡异的曲子。
　　龙裔甩了甩被西塞罗抓得通红的手腕，和巴贝特对视一眼离开了大厅去了旁边的房间。
　　会议室中央是一条长桌，主位的背后悬挂着黑暗兄弟会的标志——一个张开的漆黑手掌，四周墙上都安有火把架，靠角落摆着几个书柜，上面书没放几本，却搁着些炼金材料，还有不知道谁丢在这里的一套夜行服，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巨魔头骨，眼眶位置被人恶趣味地摆了两颗雪果，显得滑稽又搞笑。
　　桌上蜡烛燃烧的火苗随着两人坐下带动的气流微微晃动，龙裔支着下巴道：“我收到盗贼工会那边传来的消息，锐眼鹰正在加大搜查力度，手已经快伸到雪漫城了。”
　　“那又如何，帝国正忙着和风暴斗篷内斗呢，他们要往晨星城来查再怎么都得先过乌弗瑞克·风暴斗篷那一关。”小吸血鬼满不在乎，在椅子上晃荡着腿，“他们腾不出手啦，先祖神州和风暴斗篷就能让他们焦头烂额。”
　　“总归是个麻烦。”龙裔笑了一下，他低垂着头盯着蜡烛，淡蓝色的眼中倒映着蜡烛的火光，“那些贵族大人物之间的无聊把戏，玩了这么多次仍然是乐此不疲。”
　　“阿蒙德·莫提雷，我们上一笔业务的大客户，一个慷慨的，前途光明的大贵族。”龙裔的声音很轻，不过巴贝特凭借种族天赋仍然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的声音，“哈，杀死了皇帝后身为工具的黑暗兄弟会还活着，而且还知道他的真面目，他该多么难受啊，他会不会每晚每晚都睡不好觉，担心着有人抓住了他这个小小的把柄要挟他，又担心会不会有人偷偷举行黑暗仪式，让他哪晚睡下后一柄匕首割破了喉咙，哪天出门一支利箭刺穿了心脏……”
　　龙裔的尾音逐渐挑高，显得极为愉悦，他甚至满足地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轻声笑起来：“只要想到这些，我就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在恐惧中挣扎的表情啊。”
　　活了三百多年的吸血鬼在龙裔的笑声中不禁打了个哆嗦。
　　“于是呢，你收到关于阿蒙德的委托了么？”巴贝特搓了搓胳膊，抱紧自己的宠物，“也不对啊，你之前不是应该在独孤城吗，要是收到了委托你自己去处理不就行了。”
　　“我只收到了来自盗贼工会的善意提醒，看来阿蒙德的人缘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好些，不过没关系，在卡塔瑞亚号上皇帝死前我收到了他的委托，他要求我杀了委托人，当时我本着兄弟会的规矩拒绝了他。”
　　巴贝特听完后抽了抽嘴角，聆听者你是准备出尔反尔了吗？
　　“收到消息后我就在苦恼，锐眼鹰特使的反常调动背后应该有阿蒙德的推手，不，是确实有他的掺和，威胁到黑暗兄弟会的利益，即使违反了规则我们也要出手，毕竟我们的戒条要求我们重视兄弟会高于一切不是吗？”
　　龙裔勾着嘴角，右手撑着自己的下颚，露出一个危险而血腥的笑容：“我当时收了皇帝作为雇佣费的宝石，告诉他我会考虑他的提议，现在看来，是让这个提议变成任务的时候了。”
　　巴贝特木着张小脸，对上聆听者不属于人类的苍蓝眼睛，只觉得平时自己怎么坐怎么舒坦的椅子上好像被人放了钉板，还挺奢侈是银制的。
　　为什么我没有和纳兹尔一起出任务！为什么我要偷懒宅在圣所里！为什么聆听者会回来得这么快！
　　小吸血鬼悔不当初。
　　“然后呢，聆听者准备派谁去完成这个任务？”巴贝特将自己的情绪波动统统塞进脑海最底层，定了定神问道。
　　龙裔隔着墙指向夜母的位置，他们的兄弟西塞罗那忽高忽低的破烂调子清晰可闻。
　　“我们的小丑兄弟会成为黑夜里最锋利的刀子，为我、不对，是为夜母割下阿蒙德·莫提雷的头颅，将他惊恐的表情定格带回来。”
　　“好，我赞同。”巴贝特一秒犹豫时间都没有，直接了当地同意了聆听者的安排。
　　既不用自己出门，又能把麻烦打包丢出去，一举两得。
　　龙裔对这个结果没有什么意外，巴贝特一向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她更喜欢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里进行各种药剂试验，甚至不要脸地宣称毒辣的阳光即使是隔着层防晒黑袍也能把娇弱的她灼烧殆尽。
　　“另外，给纳兹尔传信，让他完成手上的任务后立刻从洛里斯泰德返回，路上不要进城，带着阿文图斯从玲岩通道走，我去独孤城的时候路过那里，圣血峰顶的小麻烦已经清理了。”
　　也只有你才会把巨龙称作小麻烦。巴贝特暗自撇了下嘴，然后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那条小路藏在山脉的夹缝之间，两边都是高耸石壁，抬头往上看只能看到细线一样的天空，道路狭窄到连马都过不去，之前是从洛里斯泰德到莫萨尔的近路，但自从巨龙回归后峰顶常年盘旋着龙，大家宁愿绕路去淌沼泽也不愿意冒着正面遭遇龙息的危险抄近路。
　　“上次艾丽找你要的药剂呢，最近损耗比较大，你原样再打包一份给我。”龙裔毫无诚意地道，“对了，她让我代她向你问好。”
　　“谢、谢谢了啊，药剂在我的房间里，我去给你拿。”巴贝特这次真的是像椅子上放了钉板似的跳起来，忙不迭离开了龙裔的视线范围。
　　说起来她也见过艾丽几次，在被锐眼鹰围剿，逃离佛克瑞斯圣所后兄弟会的一切不得不重头再来，即使是她也不得不出门干活。
　　被迫和龙裔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她当初对这个全身都包裹在斗篷下面的聆听者同伴也有过好奇，好吧鉴于这位同伴的性别，巴贝特承认是八卦。
　　可至今她也只知道这是个精灵弓手，近身缠斗不拿手但是也还是有两把刷子，至于长什么样，她当初仗着性别优势和艾丽同睡顺便一起洗澡的无耻机会彻彻底底地看了个清楚。
　　确实是个美人，做潜弓真的是太可惜了。顺便巴贝特从此上了聆听者的黑名单，什么麻烦事都想着给她留一份，这个殊荣直到某天纳兹尔当着艾丽的面无意问起：
　　“聆听者，你之前的侍卫莱迪亚呢？”
　　……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看纳兹尔每天带着新人兢兢业业出任务就知道后果了，小心眼的男人得罪不得。
　　特别是当他还是你上司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