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五章 鬼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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颀长的身影，静立于不知何时又被开启的暗门旁，明明背着光，却似黑夜中的雪芒，全身散发出无法忽视的光。
也许是泪水还未干透，这光亮在乔溪眼中碎成千百个点，不断积累，又不断流出。
满目皆是那身穿狐皮斗篷的男子，被帽沿所盖之处，不见眉眼，不明其思。
或者，从未懂过。
青湄是名识时务的女子，不动声色退到一旁，不急于离开，也不作求饶，只静观其变。
“为何又要哭？”灭邪缓缓走来，充满柔情的紫眸终于与之相对。
“喂，你要是敢动她，我就撕裂你！”
灭邪无视鬼禅那暴躁的声音，双目紧随乔溪的每一丝神情而动，或迷惘，或愁苦，或怅然，所有的变化，丝毫不想放过。
终是忍不住伸手去拭那泪迹，却凄然地发现，这已无法弥补她心底的伤漏——乔溪已哆嗦着退至墙边，双臂紧紧环住鬼禅的左臂。
灭邪深深凝望这一幕，嘴角勾起抹淡薄的笑，梦始终是梦，终有要醒的一刻，只可惜这梦醒得太快，太快……
“既然被发现了，也便没办法呢。”
听他亲口承认，乔溪的心一点一点撕裂的痛：“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又或者，你究竟想得到什么？”
“属于我的所有，都应被我得到，”灭邪有一瞬的迷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此话你应是听过，我不过想说，你只是我为布下此局的棋子罢了。”
“谎话连篇的大骗子！”乔溪崩溃，立时失去与现实对抗的勇气，几近缩进鬼禅的怀里。
对于这次的伤害，可谓是最彻底的打击，远比当初赤炎带来的伤痛还要强烈。
“好词句，可是论到谎言，溪儿又作如何？”灭邪犹记得那句话语，几乎一字不漏说出，“叫人信任之前，总该先让对方信任。”
乔溪哑然，的确如他所说，自身的怀疑之心从未消失过，即使在面对千军时，作出抉择而订立信约的那一刻，也并未真正释然。
可是在他告知身体秘密的那一瞬，她有想过，这个人也许可以信任。
但如今，那所谓的狐族宝珠，或许也只是为搪塞她而胡乱编造的谎言。
乔溪感觉很累，不想再辩解什么，只盼望着能快些带鬼禅离开。
可灭邪怎会是因要放他二人而来此地？只见他伸手指向敞开的暗门，颠覆以往温柔形象，狠狠道：“门就在那儿，可溪儿认为我会放你们离开？”
乔溪咬唇。
鬼禅也终于无法忍受这等侮辱，大怒：“我绝饶不了你！”
灭邪轻蔑地看眼毫无还手力的他：“就凭将死之人的你？”
乔溪惊恐：“你想……”
灭邪一把拉过她，直至拽进怀：“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惊恐加深，乔溪作思想挣扎：“我愿意留下，只要你放过他，我哪也不再去，而且我保证，叫他离开后就再也不让他回来。”
鬼禅闻言，怒吼：“死猪精，要走一起走，你若敢留，我便在你身上种满毒虫！”
“溪儿也听见了，他与我一般，不是轻言放弃的人，”灭邪的眼中投射出极冷漠的光，不动声色地将鬼禅的声道封住，“更何况，溪儿认为如今你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乔溪双目圆睁，越发害怕：“我留下，一辈子都留下，只要放过他！”
目光里最后一点温存也渐渐熄灭，灭邪干笑：“方才已说过，如今是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乔溪一时间茫然无措。
“溪儿定是很想知道吧，其中的原由，”捏起她的细指，灭邪饶有兴味地看几眼，“你这位朋友的毒身，若是稍不注意被其碰上，确实会立即丧命，可也并非是无坚不摧的万能之体。除能与之对抗的孔雀族‘凤临’功外，九尾也亦是能克此毒性，因其为狐族圣兽的部分，是不畏任何毒物。所以抓来他并非是什么难事，可我不喜被扰。”
以鬼禅说到便会做到的性格，再加上他那绝对的自信，失败这一次，定不会就此罢手，乔溪明白这道理，即使告知他千次万次不要再来，他也断不会听劝。
本想若是可以成功放走，在他回来之前的日子中，也好作详细打算，可由于情急，一时疏忽灭邪似乎可以看穿心思这么重要的事。
如今也已无他法可想，乔溪忧心忡忡，看情况灭邪确是有意要将鬼禅杀害，而且只有在化出四尾之时才可办到，只可惜并不清楚这尾的弱点，而灭邪又与伏仙不同，似乎完美到毫无缺漏。
乔溪垂首，不再犹豫，慢慢地靠近那温暖的怀：“你想得到我的心？好，我给你。”
语气听来竟十分坚定，灭邪有些出神，但随即就被她的一个小动作给惊醒。
忙抓住那已伸入斗篷内的手，他彻底失望：“溪儿怎会……”
原来乔溪竟不惜为此使出手段，假借亲近，实则是要从他怀中掏取那被收去的狐皮手环，准备将其扯坏，召来伏仙。
被拆穿动机，乔溪索性从怀中走出，望着灭邪冷笑。对于他所说过的话，她也不敢断定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可恍惚中就是认准那句“将心交付”为真挚之言，所以才想到用此来迷惑。而对付他能洞穿心思这点也很简单，若之前的猜想果真不错，首先以那句话便可让他分神，其次借机骗取手环的想法也只于脑海中瞬间闪过。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是你教会我的吗？”乔溪反问，还多亏见多这些骗术，在此类关键时刻，多少能起到些作用。
两声苦笑，灭邪再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开始奚落：“溪儿真是自私。”
乔溪怔住。
灭邪不管她内心的抗拒，继续：“多次数落大哥，将他赶走，却又在这种时刻想到他。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可又将他当作什么？总以为自己才最可怜，被人追赶，遭人利用，境遇的确很惨，可与你相比，被随意差遣的大哥又作如何？”
说是替伏仙着想，其实不然。
灭邪也有私欲，只不过是想叫她死心：“如此，你还想要他来救？”
这些从未被正视过的事情，全被一一点出，乔溪顿觉身上被刺了万剑，莫名疼痛。
感受到她强烈波动的气息，被牵制的鬼禅此刻因无法出声，只得激动地乱挣手臂，想试着能否靠运气脱离。只可惜再怎样用力，手腕处的伤口再如何开裂，那流出的毒血也无法将其溶毁。
他懊恼，这铁链是被神树“月下老人”的汁液所浸泡过，就同他身上独有的衣物般，不惧毒血。
当初因只能触碰神树树体而未将其摧毁，那时的不忍倒成为今日最为危害自己的事物。
灭邪见他胡乱挣扎，突然牵起乔溪的手：“若以平常的方法，毁其命门或是撕裂其体，都无法取走性命，反倒是下手者自毁了性命。”以掌面覆上手背，引导她的一根手指去点鬼禅的眉宇，“溪儿以为我会大费周章的以四尾来夺他性命？”
乔溪看着自己的手指，浑身不畅。
果然，身后的灭邪含笑着道：“只需借用这一指即可。”
乔溪惊吓，灭邪的话并无不可能，自己的身体是百毒不侵，甚至可以起到清毒的作用。所以对于鬼禅这样的毒身，若是用上自己体内的血，不知会起到何种后果。
而关于这点，极有可能就是将他带入死的深渊。
乔溪连忙摆手，但被更大的力气按住，连能晃动的几率也逐渐缩小。想要顺利脱离，就如缚住鬼禅的枷锁一样，痴人做梦的感觉。
灭邪柔笑，令人浑然不觉他的恐怖：“命门乃是一个人最薄弱的地方，溪儿可知他的命门在哪里？”
乔溪镇静下来，望向鬼禅早已空洞的双眼，仿佛深深陷入其中，遨游在无边的黑暗。
“不错，就于他的眼中。”
乔溪顿然清醒，第一次产生这么浓重的恨意，被剜去的双目，是早有的安排，早被想好的对策，早已周详好的计划。
也许就像他说的，她只是枚再简单不过的棋子。从头到尾，所有的一切都完全按计划而行，只有她始终被蒙在鼓里。
可是不理解，难道他也只是和赤炎一样，喜欢随意玩弄他人的感情？
“杀了鬼禅，你能得到什么？”
灭邪未有犹豫：“如果说杀了他，我便能得到你，溪儿可信？”
可笑的理由，乔溪讥笑：“你认为呢？”
“显然是不信了。”灭邪慢慢地将她的手指含入嘴中，利齿轻咬，顿时有腥甜传入舌尖。
比起针扎似的疼，对精神上的摧残则更可怕，乔溪已然对这些身体上的小伤小痛感到麻木，面色比往常来得都要平静。
不多时，灭邪便收停咬指动作，趁其顶尖血口复原前的短暂时间，按住指头飞快移至鬼禅头顶，同时另只手连拽他的帽与发，将他的头高高仰起。
一滴血顺利流入其中一只空洞的眼眶内，乔溪险些瘫软在地，连声音也虚弱得几乎发不出。
当第二滴血进入另只眼中时，她仿佛看见了心底的溪水正渐渐干涸，地面几要枯裂成粗糙的树皮。
有个声音在反复不断回荡：没有了，又一个……没有了。
“死猪精，哭什么哭，想咒我死呢是不是？！”
乔溪愣，眼前的不正是鬼禅么，但是他是什么时候将遮面布拿开？原本应是暗绿的肤色，如今又为什么会和常人的一般无二，而且烈火红瞳也已归回？
太多的疑惑，反倒使感觉变得不再真切，乔溪伸手欲要触摸，想确认这是被渴望着的真实，却被鬼禅抢先一步，给紧紧抱住。
他的声音说不出的温柔，就好象涓涓细流，又润湿那已近干涸的心田：“死猪精，你属于我，任何一处都只属于我，所以这眼泪……便由我带走。”松开手，是那样灿烂的笑容，“我终于不再是个半死不活的人了。”
乔溪呆立在原地，看着碎化成点逐渐消失的他，流下最后一滴泪。
作者有话说第55章 第五五章 鬼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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