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故人来》一馆

5、试探 vol.05

　　远光灯太亮，简杏直视捷豹不超三秒，眼睛发酸，隐隐作痛。
　　她偏过身，抬起手揉眼睛，余光瞄见车门开合，一双大长腿切进光影里。

　　是个男人。
　　他有近一米八的身高，明明和简杏还有隔着一段距离，他投在地上的影子已经追着她的一并拖进树荫里。

　　简杏不明其意，但唯一能确认的——这人不是肖川。肖川爱车，也有很多不同牌子的车，但他唯独不喜欢捷豹。
　　简杏戒备地抓住小包，屏息听着脚步声靠近，随时准备一包抡过去。

　　对方很直接，一步过来，先是从简杏手上夺走小包，另一只手熟练地抓住她的肘部，用力把她翻转过来。
　　简杏一晃，定睛看到舒时辩的脸。

　　接着路灯打下的斜光，简杏凝神打量他，忽地恍然。
　　如今的舒时辩，真的和印象中大不一样。少年的剑眉星眸仍在，却不再腼腆地岣嵝双肩，而是昂起下巴，眼神盈斥不羁与高傲，甚至是自负。

　　舒时辩没有投来正眼，拽着简杏朝捷豹走去。
　　“舒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简杏自知挣脱不开，为了少受点罪，只得顺着舒时辩的步伐走，“有事的话，你可以直接说，不必拉着我。”
　　舒时辩带简杏走到副驾驶座的车门旁，漠然道：“上车。”

　　简杏没有乖乖听话，而是对着舒时辩的侧脸礼貌地说：“如果有事找我，直接说就可以。如果没有的话，我还赶着回家。”
　　抓在自己的肘部的大掌松开，舒时辩不耐烦地打开车门，“上车，我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
　　简杏略微思忖，不禁哑然。
　　与其说是好心，其实他还是在怀疑吧？所以想借故和我单独相处，好进一步确认我到底是不是简杏。

　　以她对舒时辩的了解，现下多委婉的说辞都没法搪塞过去，只能下点猛药。
　　简杏旋即想起昨日舒时辩对自己的羞辱，皮笑肉不笑地道：“抱歉，我真的不太适合坐车……”
　　说罢，她煞有介事地把手放在小腹上。

　　简杏迎来舒时辩冷漠的眼神，先是落在她的脸上，随后朝下挪到她的小腹，最终厌恶地移开。
　　简杏放下手，假笑也松懈。
　　效果不错。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简杏刚想脱身溜走，又听见舒时辩生硬的嗓音响起：“早知如此，就别轻易和别人上床。”
　　简杏才转身一半，四肢刹时僵住，晴天霹雳当头劈下。
　　他每一个字的咬牙切齿，也让她的每一个关节都钉住，雕像般刷白了脸色。

　　简杏凄然扯动唇线，想开口反驳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只要他有一点点信任简杏的为人，哪怕是万分之一，也不可能把那种流言蜚语和我联想到一块。
　　不过也是，在他看来我只是林沁，一个会为了钱而出卖□□的女人。
　　既然这样，又何必苦苦追究我到底是不是简杏呢？

　　“呵。那就——”简杏拨开舒时辩放在车门上的手，矮身坐进副驾驶座里，抬头望向他，“麻烦舒先生送我一程。”
　　舒时辩似是没料到会是这种发展。
　　他站在门旁朝下盯了简杏好一会儿，才退一步把车门合上。

　　简杏落座后凝视前方，见舒时辩从车头绕过，开门坐回驾驶座上。引擎启动，轻微的嘈闹里，夹杂着舒时辩简单的询问，“地址。”
　　简杏模仿他惜字如金的做派，轻声回答：“中山，大道，北。景博，小区。”

　　话毕，她察觉某人瞪了自己一眼。
　　简杏装作不知道，望向窗外看看夜色。

　　*

　　捷豹在十字路口拐弯，开上漫长的中山大道。
　　灯影迅捷地朝后飞掠而去，车内的两人皆被打上阴影，忽明忽暗，瞧不清彼此的表情。简杏靠在窗边，托腮凝望G市的夜景。
　　歌舞升平，热闹非常。

　　“为什么不替自己辩解？”舒时辩的声音窜进左耳。
　　简杏听不大清，蹙眉回首，疑惑道：“你在和我说话吗？”
　　舒时辩抬眸，从后视镜里去瞧她，淡淡道：“我在问你，为什么早上的时候不替自己争口气。”

　　简杏的手贴着侧脸，指尖的冰凉传到皮肤上。她回答得很平静，还颇有哲理，“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多了。凡事都要计较，只会给自己添堵。”
　　“一味求全，只会被人瞧不起。”舒时辩反驳。

　　她勾唇笑，眉眼漫不经心，语调也是淡淡的，“如果我和你一样有钱，自然不用受这份委屈，可惜我穷得响叮当。更何况，除了死皮赖脸地留在团里跳芭蕾，我看不到自己还有什么理想。”

　　简杏没有回头看他，不知道舒时辩的表情已经起了微小的变化。他似是有点惊讶，又旋即归于镇定，“你很喜欢芭蕾？”
　　简杏答：“喜欢。”
　　“为什么？”

　　为什么？
　　简杏将目光从远景抽回，放到车窗上。
　　舒时辩的脸微微侧向她，神情复杂，难以琢磨。

　　舒时辩在思考，以前遇到极难解的题目，他也会露出同样的表情。
　　关于芭蕾这件事，简杏曾经给过舒时辩一个答案。可这一次，她刻意给出另一种回答，“我想继承师傅的衣钵。”

　　舒时辩默了片刻，“她也喜欢芭蕾。”
　　简杏故作讶异，“这么巧？”

　　舒时辩的失落总是很明显。透过车窗，简杏见他的眉尾放低，眸光像星星隐入云层，光芒黯淡许多。
　　不等舒时辩深入话题，简杏遥见熟悉的街口，提醒道：“到了。”

　　捷豹由宽阔的大道拐进一条两旁种着观景芒的车道，晚归的小区居民在人行道上投来好奇的目光。
　　景博是个连标牌都没有的破旧小区，居然也会开进高档的私家车！

　　“在这儿拐弯，然后下坡。”简杏的身子朝前倾，试图在没有路灯的小区里找到回家的路。
　　当舒时辩左打方向盘，简杏也不忘提醒，“路窄，你小心点开。”

　　简杏在景博小区长租四年，也见证了两旁的路灯由外至内彻底熄灭。没人修，没钱修，由此搁置。
　　捷豹摸黑停在一栋楼前，小心翼翼，不敢再进一寸。

　　简杏推门下车，舒时辩也随之而动。
　　楼下没有防盗门，简杏朝阶梯上一踏，灯应声亮起。楼道的灯没坏，不过时间久了愈发昏黄。

　　简杏转身，逆光对上舒时辩，“谢谢你送我回来。”
　　“嗯。”舒时辩双手插在裤袋里，离得不远不近，没有要走的意思。
　　简杏深谙其意，眨眨眼，故意露出轻佻的笑，“要不要上来坐坐？”

　　暖光照出舒时辩的轮廓，他正在端详简杏，而简杏也望向他。
　　良久，才听他应道：“好。”

　　两人徒步爬上八楼，停在左侧的木门前。门上的倒喜已被撕掉，残留四边风干的双面胶痕。
　　简杏从小包里掏出钥匙，先是拉开铁外闸，然后才把木门打开。
　　她推门回身，见舒时辩还在打量楼道的环境，笑道：“这个小区是三十多年前兴建的，环境比较旧。不过住进来的大多是租客，房租便宜就行。”说罢，自行进了屋。
　　舒时辩没应，也跟了进来。

　　简杏随手开灯，蹬下鞋子后先行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小瓶橙汁，又从晾碗架上取下杯子，倒出满满一杯。
　　她端着杯子走回客厅，却见舒时辩杵在玄关，表情有些手足无措。

　　“不用脱鞋。”简杏来到茶几旁，把杯子放下，“进来随便坐。”
　　舒时辩听后颔首，就近坐在唯一的一张单人沙发上。他看了眼橙汁，却没有动手，“你和你妹妹就住在这里？”
　　“是啊。”简杏大方承认。

　　她明白舒时辩话里的意思，但凡有过好日子的人，都不会想住进‘蜗居’里。三十平米不到，却要塞进一房一厅一厨一卫，墙壁规划也不齐整，什么东西都挤在一块，真真是又破又旧。
　　即便简杏勤快爱收拾，也整理不出什么像样的环境来。

　　虽还有一只小凳子，但简杏没有坐下，而是靠到暗处的窗边。她抱起手，目光游离在外，“习惯后就挺好的，不是城中村、握手楼，不错了。”
　　舒时辩不再盯着橙汁，而是斜睨向她。

　　窗外没有月光，简杏还是那身衣服，脑袋抵上玻璃，右手抱着左手，左手落在窗沿边。
　　她能感觉得到舒时辩的视线，心里的小算盘开始敲起来。
　　要让舒时辩相信她不是简杏，就只有做一些简杏不会做的事。比如，邀请才见面的男人回家，再比如……

　　简杏的目光下挪，停在一个香烟盒上。金色皮，全是英文字母，上面还摆着一个皮质打火机。虽然简杏从不吸烟，可她知道，只要是肖川留下的东西，没一样会便宜。
　　正好。

　　她拾起烟盒，学着肖川的样子，抽出一根来先对着烟嘴敲两下，打火机点燃，有模有样地叼住。
　　舒时辩的反应果然激烈。
　　还没等简杏真的吸上一口，他立马起身，一个箭步冲过来夺下烟，直接按在窗沿上掐掉明火。

　　简杏愣住，故意装作无辜地冲他眨眼。
　　舒时辩明显很不喜欢如此做作的神情，偏头阖眼道：“我不喜欢烟味。”

　　她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把烟盒连带着打火机抛到一边，调笑道：“那舒先生喜欢什么？”

　　舒时辩不答，睁开眼，盯着她。
　　简杏从未见过舒时辩露出这般困惑的神情，剑眉因眉头皱起而尾飞入鬓，薄唇紧抿，神情严肃却又迷茫。
　　他的双手握成拳，无处安放地紧贴身侧。

　　“舒先生在送我回来后，又接受我的邀请上楼，是不是在想……”
　　简杏笑靥如花，背对窗口，身后是习习凉风。
　　她迎着舒时辩的目光，缓缓褪下半身裙，露出纤细漂亮的双腿。又脱下外套，扯住背心，手臂轻而易举地朝上勾，上半身只剩一件胸衣。

　　“这个？”
　　简杏反手探到后背，指尖摸上胸衣的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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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月至。
各位读者事事顺利，多吃不胖（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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