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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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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力重启后,自诩“博士”的少女终于修好了发声器。
“以后再遇见雷暴天气,我建议你暂时关闭发声器。”少女指着项圈后边一粒不起眼的黑色按钮,“只要按下这个就行啦!”
发声器采用的是太阳能电池板,雨天阴天总会出各种状况而导致暂时失灵。
其实少女已接到过不少使用反馈,但身为一名合格的“奸商”,她显然不打算和眼前的小少爷说实话。
戴回项圈的阎非天,试着发声,发现没什么问题后,便拄着拐起身告辞。
“喂!少爷你真不考虑买我的仿生机械玩偶吗?可好玩了!”少女的喊声只让阎非天加快了步伐,更加果断地离开科研中心。
回到车上,驾驶位的陈管家忧心忡忡地向他汇报:“少爷,刚刚我接听到了广播通报,圣玛利亚医院遭到不明人士袭击。目前情况不明。”
阎非天表面不动声色,心底着实一沉。
倘若武莲有个三长两短——…
“开车。”阎非天简短地命令。
“是,少爷!”陈管家慌忙发动车子,飞驰地驶入滂沱的大雨里。
急救室的红灯亮着,混乱的医院,走廊的拐角处阿余拨通了罗曼的电话。
“大小姐,任务失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悠悠地问,“武莲怎样了?”
“她没事,子弹贯穿她的右腹。但她的哥哥武郎就没那么走运了。”阿余咬咬棒棒糖,“大小姐,我原来不明白你为什么派我接这个任务。”
但他现在明白了。她让不擅长保护人的他接手保护目标的工作,就是坐享他的失败。
能在那么远的距离,精准避开要害且不被觉察的情况下狙击目标的人,他只认识一个。
和他隶属一个组织的“隐者”,唯有那家伙能做得这般出色。
而“隐者”与他一样,效忠罗曼。
“你生气了?”仿佛听出他语气里含着的不满,她问得很轻。
“大小姐,我清楚我的身份,我是你养的狗,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至于他心中憋的这股气,等会儿再找其他人发泄发泄。
“阿余,我一向把你当作弟弟来看,你无需将自己放得这么低。”罗曼温和地说。
这个女人,对待自己养的狗也虚伪至极。
阿余在心底冷笑,明面里乖乖顺着她的话讲:“谢谢大小姐关照,我继续执行任务,确保武莲的安全。”
语罢,他挂掉了电话。
抬头看向大门紧闭的抢救室,阿余思忖着,倘若武郎一死,除了武莲,武澈他再无阻碍。
这样一来,武莲与武澈必定加深对立,连同他们各自背后支持的势力。
堂主遭受代堂主派遣的雇佣兵袭击,不治身亡。多么美妙的战争序曲,寅虎堂的内部也会就此分裂吧。
阿余咬碎嘴里的棒棒糖,他的罗大小姐真敢下狠招啊。
寅虎堂的正厅里,从情报员口中得知武莲中弹的消息,武澈勃然大怒。
“我什么时候允许你们伤害她了!”
“进入目标房间的C队与去切断电源的E队,全部失去联络。我们没办法得知是谁开的枪……”指挥这次行动的下属畏畏缩缩地禀告。
“都给我滚!”武澈赶走了吓得浑身发抖的属下们。
武莲……
他坐回堂主的位子,大掌按住胸膛。
隔着深黑色的布料,那是一颗莲花形状的吊坠,在最接近他心口的位置。
不是昂贵的钻石珠宝,仅仅是普普通通的塑料玩具。
他是老堂主的养子,年纪与武郎武莲相仿,命运却大相径庭。
残酷的地下世界,身处野兽之道的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所以替补品是必须的。
在武郎的父亲早逝后,他就和被接回寅虎堂的武郎一起接受训练。
十分苛刻的训练。
武郎是要成为未来堂主的继承人,而他单纯是作为影子存活的人。
“哥哥!”
“等等我!哥哥!”
“我哥哥呢?”
武莲那丫头就像牛皮糖,成天黏着她的哥哥。
对于弱小的武莲,老堂主是想处理掉的,在堂内随便找个干部送了,要么与其他十二众当家联姻。
总之女人在地下王国里的用途无非如此。
交换利益,或诞下子嗣。
当然也有少数成为头目的女人,然而武莲太弱了,羔羊根本不可能做到统领狼群。
但武郎却以“要我继承寅虎堂,就必须让我妹妹跟在我身边”为条件与老堂主谈判。
傻哥哥与蠢妹妹,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曾经冷眼看着黏一块的两兄妹,他背靠墙,不屑地冷哼。
一次训练后,他伤痕累累地经过一扇敞开的门。
屋内是同样受伤的武郎,和跪坐在沙发上,给哥哥上药的武莲。
这幅温馨的画面,简直教他作呕。
“武澈叔叔?”武莲发觉了他的存在,朝他扬扬手里的医药箱,“需要我帮你上药吗?”
“不用。”他没兴趣陪她玩小孩子过家家酒的游戏。
“可你的伤……”武莲也看出他的不耐,放轻了声音。
“我皮糙肉厚,不像你哥哥武郎那么娇贵。”他讥诮的话终于让这个乖宝宝有了点恼怒。
“我不许你说我哥的坏话。”武莲气冲冲地来到他的面前,明明只够到他胸前的身高,却毫不畏惧地瞪视着他,“你凶我就凶我,我大不了当自己多管闲事嘴贱问你。可我不准你说我哥的不是。”
“武莲……”武郎站起身,试图阻止自己的妹妹,“武澈叔叔就是累了,你别朝人发火。”
这烂好人的个性,兄妹俩如出一辙。
不过自己面对的毕竟是未来的当家,寅虎堂的正统继承人,审时度势的眼力劲他不缺。
因此,他不会与武郎撕破脸,至少表面上,他仍要安分守己做好“叔叔”的角色。
视线转向怒气冲冲的武莲,他走下武郎给的台阶:“对,我是累了。刚才若冒犯武郎大少爷,武莲大小姐,我道歉。”
见他直快地说了抱歉,武莲的火气稍稍降了些。
然后在他的错愕中,她把手上提着的医药箱塞进他的怀里。
“伤口得好好处理,发炎就麻烦了。你也不想影响明天的训练吧!”武莲移开眼,他甚至能瞧见她脸颊上不知因气愤亦或害羞留下的红晕。
奇怪的丫头。
从那次起,他比之前更注意起武莲,这个恋兄情结深重的小丫头。
她天真烂漫得一点也不像地下世界里的人。
单纯善良,对其他人毫不设防,他不晓得该羡慕她至今活得好好的,还是嘲笑她笨得无药可救。
“武澈叔叔!”武莲甜美的嗓音擦过他的耳旁,他打消沉思转过脸斜睨她。
这丫头没事肯定不会主动来找他。
“什么事?”他直截了当地问。
“下周你和哥哥要去夏沙市对吗?”她扑闪着大眼,仰望他。
他皱着眉,点头。
“你是不是想跟着去?”他猜得出她一定央求武郎带上她,结果被拒绝了。
“我哥不同意带我一起,说我会影响到其他人。”武莲不高兴地碎碎念,“我都说了我听话的。”
她倒聪明,知道来求他。
只要他这位“其他人”同意,她哥哥也没有理由反对。
“我可以带你去。”他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懵懂的娇颜,“但有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她好似误入老虎洞穴的小鹿,用那双足以诱使他一口吞下她的水眸,一眨不眨地望进他的眼底。
“把你给我。”他俯下头,靠近她透着一股儿香气的小脸,“我就带你去。”
“你要我?”她怕自己听错般重复他的话。
“对,我要你。”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戏谑开口,他细细打量着她的神情,猜测着她会作出什么反应。
打他一巴掌,还是说——…
“好!你说话算数!”武莲怕他反悔般地用小指勾住他的小指。
她居然答应了?
这下轮到他怀疑他听岔了。
夜半时分,他依约来到庭院。
这丫头竟说地点由她决定,既不是他的房间,也不是她的房间,而是静谧幽森的庭院。
她想玩刺激野战,又或故意整他么?
没等一会儿,穿着长裙,拖着凉鞋的武莲就快步跑到他的面前。
左顾右盼地确定四下无人后,她掏出口袋里的一枚小东西递给他:“这个送你。”
接过她的项链,他低头一看,那是一朵磨损有些严重的塑料花,隐约能分辨是莲花的形状。
“这是我哥哥送我的十岁礼物,本来是粘在发夹上的,但掉了。”武莲颇为遗憾地黯下目光,“我把它视作最重要的宝贝。今天就送你吧。”
“你在逗我吗?”他捏紧了这朵塑料花,拿这样一个破烂玩意打发他。
“没有啊。”她说得很认真,“我是人,我没办法将自己给你,那只好给你我最重视的东西了。”
闻言,他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反驳她的神逻辑。
她压根没理解他的“要”是什么意思。
算了,他原本也没对这丫头产生兴趣。
期待,这个词,从不属于他。
走出回忆的武澈,薄唇泛起自嘲的弧度。
他收下了她的花,还亲自动手给它串上了红线。
说到底,他只想在每个漆黑冰冷的孤夜,为自己找点人性的温暖。
那颗被坚壳包裹的心,总容易自我感动。
仅此而已。
医院的急救室,静静躺在手术台上的武莲,正慢慢恢复模糊的意识。
腹部的疼痛渐渐远去,她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小莲。”
“哥哥?”她睁开朦胧的眼,对上哥哥那张熟悉的脸。
“别睡懒觉了,快点儿起床。”哥哥的长指撩起她的秀发,而她却不自觉地想哭。
这一定是梦。
“我不想起床。”她撒娇似的抱住记忆里的哥哥,“我怕醒来你就不在了。”
“小莲。”哥哥温柔地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轻拍她的背,他贴近她的耳畔低语道,“我不会走的,你别怕。”
“你撒谎。”他老是骗她。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就走远了。
“我不撒谎。”他握住她的手,朝着她微笑,“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妹妹,我会一直注视着你,我的小莲。”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