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狗复仇记》言织梦

11、尾随

　　深蓝近乎黑色的夜空，苍辽无星。
　　西边泛着落日最后一抹橘红，就像即将烧尽的火焰。
　　一点点被无垠的漆黑吞没。
　　塔顶之上，幽绿的双眸映衬着珠光十色的繁华都市。
　　俯视鳞次栉比的钢铁森林，他只听到凛冽之风吹拂过耳边那宛若鹤唳的声响。
　　这时，一双纤细的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腰际。
　　“非天……”属于她魅惑嗓音撩拨着他的心弦。
　　他捉住她的细腕，转过身的刹那间，向后一倒。
　　拉着她，跌向万丈之下……

　　阎非天霍地从噩梦中惊醒。
　　细碎的光线，透过合上的窗帘缝隙照入病房。
　　低头一看手机时间，早上八点整。
　　仰躺回病床，方才的梦，令他手脚发冷。
　　居然会梦到与罗曼一起殉情。这是不祥的预兆么？
　　他喃喃自问，心知无人应答。

　　自梦魇中缓过神的阎非天，下了床。
　　梳洗完毕，他拄着拐回到床前，只见床头柜上搁着的手机震了震。
　　“少爷，我备好车了。”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陈管家发来的简讯。
　　今天起的每个早晨，他都将前往康复中心进行复健训练。
　　视线从手机屏移向无力的双腿，换了身白衬衫和黑色贴身长裤的他，双掌握紧手中的拐杖，一步步朝门口迈去。

　　然而刚踏出病房，阎非天就遇见等候在走廊的武莲。
　　看她的样子，似乎一个人在门外待了很久。
　　“我按你说的，这些天联络走动了不少人。”武莲一见到他，连忙上前，“但我和大部分人只是吃吃茶，没聊什么……”
　　“听你的语气，想问我指使你的用意？”他双眉轻挑。
　　“不，我明白。”武莲眸光澄澈地直视着阎非天，“你让我与不相干的人接触，是不希望叔叔发现我真正想接触的目标是谁。”
　　“这是一方面。”他接过她的话茬，反问，“你听过反间计么？”
　　“你的意思是离间叔叔和那些干部之间的关系？”武莲不确定地求证。
　　他慢条斯理地回答：“使他们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不被你叔叔当叛徒处理，要么保你上位。”
　　“你想我拉他们下水是吗？”武莲咬咬下唇，“我不会做这种事。”
　　“所以你想半途而废？那随你便。”阎非天迈步绕过武莲，往医院大门的方向而去。
　　他要的是合作者，而不是需要保姆照看的小女孩。
　　倘若武莲没那个觉悟，他会舍弃她。
　　“慢着！”武莲追上他，拉住他的袖管，“请教…教我…接下去该怎么做。”
　　她的选择，令他满意地扬唇。
　　“跟我来。”

　　阎非天领着懵懵懂懂的武莲，走向等候在医院门外的黑色轿车。
　　陈管家恭候多时地为他打开车门。
　　上了车，阎非天转向后脚跟着坐入车中的武莲，通过项圈前端的喇叭不紧不慢地问：“你现在住什么地方？”
　　“之前租的公寓。”武莲揪紧洗得泛白的牛仔裤，闷声答道，“离医院挺近的。”
　　他看了一眼她，转过脸吩咐副驾驶位的陈管家：“先去最近的商业街。”
　　她困惑抬起眸，望向面无表情的他：“去商业街做什么？”
　　“给你买衣服。”他简短地说。

　　阎非天与武莲靠着车窗，一路上二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对武莲而讲，和这个林少爷挨这么近，她就不自觉发怵，浑身都因他严峻的气势而紧绷。
　　而阎非天则在思考下一步计划。光靠武莲找几位干部，远远不够夺回寅虎堂。
　　他应该到重生前自己经常委托的情报屋，打探关于寅虎堂的内部消息。
　　不过情报屋位于普通人无法涉足的黑街，以林博这样富家少爷的身份去，容易引人注目。
　　他最好抽时间乔装一番再前去黑街。
　　阎非天正寻思着这件事，陈管家从副驾驶位上探过头，小心翼翼地提醒：“少爷，商业街到了。”

　　与武莲一齐下车后，阎非天环顾周二下午依旧人来人往的商业街。
　　他一向不喜欢陪女人逛街，印象里他只陪过罗曼几次。
　　但每次都会中途变更行程去酒店。
　　对她的渴望，前世的他未曾掩饰过。
　　站在阎非天身侧的武莲，看得出他此刻的心不在焉。
　　自从哥哥昏迷不醒住在医院后，别说新衣服鞋子，她好久都没出门逛一逛。
　　每天皆是工作，医院，出租屋，三点一线的生活，周而复始。
　　今天若非这个林博少爷要她来买衣服，她没办法拒绝才来的。

　　当阎非天拄着拐与武莲走进一家精品服饰店时，容貌秀丽的女店员热情地迎了上来。
　　“先生，小姐，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吗？”女店员有礼貌地向他们问候。
　　“帮我挑适合她的衣服。”他彬彬有礼地回以浅笑，从喉部项圈发出的电子合成音则令店员颇为错愕。
　　很快女店员以良好的职业素养隐藏住对他是哑巴这件事的惊讶，领着武莲步向展示架上挂着的一排排衣服。
　　阎非天独自走近店内的环形沙发，坐下的刹那间，他似乎觉察到一抹异样的视线。
　　有意思。他不动声色地掏出裤袋里的手机，打开照相机，调成自拍模式地往后一瞧。
　　几名穿着各异的人，鬼头鬼脑地或站或坐，有的佯装购买街对面奶茶店的奶茶，有的装作在步行街长椅上打电话，更有甚者扮作游客假装浏览景色地往这边拍照。
　　看来，从他们出医院起，这帮人就一直尾随至这里。
　　是重生的缘故么？林博这具身体的洞察力远远不及前世的他。
　　算了，好歹也算察觉。阎非天自嘲地勾唇，换来武莲的皱眉。

　　“这件不好看吗？”换上一件鹅黄色连衣裙的武莲望着阎非天想征询他的意见，然而后者的注意力并不在她的身上。
　　“没。”阎非天敷衍地回道，仍观察背后那些监视他们的人。
　　“那我再去换一件。”武莲闷闷地抱起衣服朝试衣间走去。
　　“不用了，这排，还有那排都买了。”阎非天面向候在一旁的女店员，将手机里输入的地址给她看，“全部包起来送到这地址。”
　　武莲忍不住地蹙眉道：“我的公寓放不了这么多衣服。”
　　“我知道。”阎非天毫不引以为意地拿出电子卡结账，“回去我叫陈管家给你找新住处。”
　　“等等，你不能擅作主张！你……”武莲的抗议声还未落，阎非天就一把揽住她的肩头，故作亲密地将她拉近自己的脖颈。
　　“我们被人跟踪了，别往后看。”阎非天表面维持着闲适的笑容，警告着想要扭头的武莲，“像普通情侣逛街那样和我走。”
　　武莲点点头，神情尽量自然地搀扶着阎非天，两个人宛如年轻的小情侣般相携走出店门。

　　见阎非天与武莲开始移动，那帮暗中监视的人也立刻跟上他们。
　　阎非天故意走得很慢，时不时带着武莲逛入一家又一家的店，期间走走停停买了一些小玩意。
　　“这顶帽子好看吗？”她佯装为他挑选架子上的帽子。
　　“不错，我们买一对吧。”他替她戴好另一顶相同款式的遮阳帽。
　　尽管知道这实在假装情侣，可武莲的小脸忍不住地泛起一抹嫣红。
　　于是她装作试戴地取下展示架上大大镜框的棕黑色墨镜，将自己的半张脸都遮了起来。
　　而他什么也没说，直接伸手拿起旁边的情侣款墨镜戴上，接着朝她迷人一笑。
　　他引人遐思的举动，教武莲不得不转移注意力般地悄声问：“尾随我们的是谁？寅虎堂的人吗？”
　　“可能是，可能不是。”阎非天握住货架上涂有小花图案的马克杯，不着露痕迹地借由查看杯子观察着店外的人，“这杯子挺可爱的，你要么？”
　　“用不上。”武莲摇摇头，忧心忡忡地托腮，“我们要怎么办？让他们跟着？”
　　“想办法甩掉他们。”他云淡风轻地微扬唇角，“这么简单的事不难做到吧？”
　　武莲偏过脸看着拄着拐的阎非天，要强地张嘴：“我是不难，倒是你还拄着拐杖。”
　　听到武莲讽刺的回击，阎非天非但不生气，反而优雅地挽着她步上一旁的扶梯。

　　阎非天同武莲走入的这家大商场，宽敞又错综。
　　四层的高度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店铺，虽没周末那么繁碌，但逛街的人也不少。
　　当乘着电梯抵达这座凹形商场的二层时，武莲的头顶上方响起他平静无澜的声音。
　　“我们正在左上角的位置。”阎非天指着商场指示图的右上角，“我们去这。”
　　“但那儿只有一家服装店，是死路。”武莲皱皱眉，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和她往那儿走。
　　“信我。”他微微勾唇，气定神闲地拄着拐迈开脚步。
　　提着袋子的武莲迟疑片刻，还是决定跟着阎非天行动。

　　两人进入右上角的服装店后，大约过了十分钟，守在外面监视的人就远远望见戴着帽子与墨镜的少年拄着拐，携着同样这身装扮的年轻女人走出服装店，直径去往商场右下方的电梯口。
　　监视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纷纷奔向电梯，随着他们匆匆下至一层，一个接一个离开商场。
　　待这群人走远，仍在服装店但已经换了套衣服的武莲，搀扶一样换装的阎非天，慢悠悠地步出店门。
　　边沿着原路返回商场的左上方，武莲边抬眸注视着身旁神色未变的阎非天。
　　方才进入服装店，他给了店内一对母子五千块，给他们穿上自己换下的衣服。
　　“我们在拍宣传片。”阎非天脸不红心不跳地微笑道，“需要你们的协助。这五千就是报酬。”
　　母子二人开心地接过大钞，二话不说地按照他的安排，戴起先前在别家店她挑中的帽子与墨镜，沿着固定的路线引开那伙秘密监视的人。
　　原来他选东西的时候，就在为脱困作铺垫。
　　武莲闷闷地想。
　　阎非天侧过脸，瞥了瞥面色阴郁的武莲，以为她在替那对不认识的母子担心。
　　仿佛劝慰她，他淡淡地解释：“他们的目标是我们，不会对其他人下手。”
　　既然对方采用暗地里监视的方式，说明这些家伙并不想把事情搞大。
　　跟丢目标只是失利，节外生枝才叫麻烦。

　　摆脱不明人士的监视，阎非天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通知陈管家先开车回医院。
　　“我们要上哪儿？”武莲扶着阎非天站在车流不息的马路边，迷茫地问。
　　“叫辆车。”阎非天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去你的新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