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鱼，隐渔》天际去

3、东街贵人

　　另一边，李兰正站在东街街头四处张望着。她之前本想快步走回家为孩子煎药，可是又想到此刻离午时还有些时辰，便也放弃了先回家的打算，转而提着那袋梨子来到了东街。

　　哪成想，她在东街街头站了许久，也未见着一个如非渔所说般“气质出众”的人来。

　　在这东街街头站了这许久之后，李兰也渐渐地有些回过神来。她原本就是不信这些的，只是刚才被那道士接二连三的说中惊住了，又一时因为想救孩子的心思占了上风，便迷迷糊糊地掏出了身上全部的钱来求了那样一个救命的法子。

　　但即使已经在心里隐隐约约地知道了方才遇见的那个道士或许是在骗她，甫一想到自己那仍旧躺在病床上整日呼疼的女儿，又想到自己那一脸冷漠毫不在意的丈夫，万一，那个道士说的方法真的有用呢？

　　想到了这些，李兰原本想要离开的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罢了，还是再等等看吧。这样想着，她便仍是在那街头站着。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便流逝了，再眨眼，已经是日上柳梢头了。正午的太阳就那般热烈地灼烧大地，热的人额头上的汗一滴接一滴地冒了出来，又很快“啪嗒”一声便从人身上滑落，掉进了那满是灰尘的街道上去。

　　李兰站在那街头，却觉得心中焦灼的情感比这炎热的正午还要折磨人些。她已在这里站了好几个时辰，但，没有，如那个道士所说般“容貌出众、气质非凡”的人，她一个都没有见着，更别提一眼就认出了。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显然是已经到了正午。虽然还是有点不甘心，但李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回去为女儿熬好药再重新来到这街上找一找。

　　这般想着，她便手里提着那袋未曾送出的梨子转身要走。谁料没走几步，便被一个躺在路边的流浪汉拦住了去路。

　　李兰便低头看了去，却只看见一头脏乱的发和一身同样脏乱的衣服。那流浪汉的面容同样也是脏兮兮的，又加之是掩藏在了头发后，叫人看不真切。只有那一双眼睛，漂亮地出奇。

　　但那流浪汉虽是拦住了她，却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良久未说一句话。

　　空气静默了半晌。

　　李兰见他半天不开口，只以为他是个失了声音的哑巴，心里的可怜之意便重了几分。又见那流浪汉的头仍微微低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手里提着的那袋梨，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你是想要这个吗？”说着，她晃了晃手中的梨子。

　　那流浪汉望了她手中的梨子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兰正要将手中梨子递给他，却又一下子想起那个道士所说的话来：‘你只需见着他后给他一个梨，然后你女儿的病便会好了。”

　　她原本将要伸出去的手顿了顿，略有些犹豫地停在了当中。

　　那流浪汉见她这样，只以为她是舍不得这些梨子，眼里的光彩便再次暗淡了，重新失望地倚回了墙角。

　　李兰看着那流浪汉眼中黯淡下来的光彩，又看了眼自己手中那同样黄澄澄的梨，心里的纠结便又涌上了几分。

　　这流浪汉落魄的样子着实让她有些不忍，然而那道士的话又让她有所顾忌。两边比相权重，自然是能救自己的孩子更重要些。可那道士所形容的那人她又一直没有看见，而且就算看见了，那般气质非凡的人会仅仅因为一个梨子就出手相助吗？

　　说到底，这也只是那个道士为了骗钱而愚弄她的吧。只有她一时犯傻，竟然还真的信了。

　　李兰低头看了手中的梨，终究还是下了决定。

　　“拿去吧。”李兰说完，便把手中的梨子放在了那流浪汉面前。

　　那流浪汉重新抬起头，略有些惊讶地看着李兰，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又愿意给了。

　　李兰却没看他，只是在自己的另一个兜里快速翻找着。片刻，翻出了一个仍有些许热气的包子。她一边又将那那包子递了过去，一边又道：“我身上的钱都已经花光了，只有这刚才剩下的一个包子。你如果不介意，就把它也吃了吧。这天太热，固然需要梨子来解解渴，可只吃梨子是填不饱肚子的。”

　　说罢，李兰便转身离去了。

　　那流浪汉望着那放在地上的梨子，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伸出了手，将那梨子捡了起来。那梨子表面已沾染了些许灰尘，显出几分脏污来。

　　若是平日，这样廉价且脏的水果他定是看都不看一眼的。但此刻他早已落魄至此，又哪里能顾得上这些。再加上久未饮水实在口渴，便也顾不上擦干净，只大口快速地吃了起来。

　　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他那嘴唇动了两动，恰恰是“谢谢”两字。

　　或许是因为实在寻不出其它法子，此后两天李兰又来了这东街寻找。但皆是如第一日一样，仍然找不出来。有那容貌出众的，却又毫无气质可言；有那气质非凡的，却又容貌一般；偶尔或有两者兼备的，只是李兰虽是看见了，却又在心底隐隐约约地觉得不是那人。

　　如此这般几日的寻找过后，李兰也终于彻底地失望了，只专心地呆在家里为孩子熬药，再不管其他。

　　或许是她每日辛苦熬的药起了作用，也或许是她的日日诚心祈求感动了上苍，总而言之，半个月后，她那原本被所有医生认为必死无疑的孩子，竟然渐渐好转了起来。

　　她自是喜不自胜，在女儿病好的那一天开心地带了她出门，却在街上意外地看见了那张告示。那是一张寻人的告示，大抵意思是，京都白尚书之子白临风途径雾镇时忽逢意外，音讯全无，希望有见过的人提供白公子的消息，必给予重赏。

　　告示上，那双美丽的眼，像极了她那天在东街遇见的那个乞丐。

　　等李兰跌跌撞撞地跑到东街时，却并没有再看见那个乞丐。与此同时，雾镇街头的那个白袍女道士，也早已不见了踪影。